马东的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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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壹娱观察(ID: yiyuguancha),文/丫老师。

“感谢马老师”。

无论是总决赛,还是整个节目,这句话在《喜人奇妙夜2》(以下简称《喜人2》)的高频程度甚至赛过了马东必cue的那一句“感谢美团团购”。

这是米未做Sketch(素描喜剧)竞演综艺的第五年,也是这家公司的第十一年。

从横空出世的《奇葩说》,让人看到“辩论”也能成为一档综艺节目,“观点”也可以成为“作品”,辩论队辩手这一存在于大学校园里的身份也可以娱乐明星,到《乐队的夏天》让独立乐队和音乐人走进大众视野,进一步反哺线下市场,再到专注Sketch的四季喜剧综艺,打破了脱口秀垄断喜综的格局,十一年时光,米未逐渐养成了每年只做一档节目的习惯,但每当米未推出一个新品类,几乎都会给行业和观众带来耳目一新的娱乐体验,引发新的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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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的夏天》演唱会

也因此,当《喜人2》落幕之时,即便整季节目不少观众都在真情实感地吐槽,但最终社交媒体上所有观众都与舞台上的喜人们一样感谢着马东,感谢他做了这些节目,并恳请他继续做下去,“马登,你配享太庙”成为了网生一代年轻人对于某种特定记忆的回响。

在确定“喜人”要休息之后,那么,马东下一年要拿什么来和年轻人对话?

从各方消息来看,重启《奇葩说》成了最大概率,甚至连《喜人2》总决赛作品《再见,噶尔波》也直接预告了“因为明年这里会有一场奇葩的战役”,即便如此,马东对于外界采访都在回避《奇葩说》,一句“米未没有那么长的工作计划”,模棱两可的答案没有让大众看到这位“时髦老头”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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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噶尔波》

为什么继续做喜剧综艺似乎变成了一个需要付出极大努力的事情?为什么刚刚转换了平台,还创历史拿了白玉兰奖的综艺会面临暂别、不知何时归来的境遇?又为什么重启《奇葩说》,要一直秘而不宣?

米未,或者马东在踌躇什么?

01 群像的奇妙,创作的急促

如何评价今年《喜人2》的成绩?

播放量端口算得上稳定,云合数据公布的10月、11月综艺霸屏榜,其都位列第三位,但在话题度这方面,“爆梗”的出圈度与热搜的高频度,都让这一季《喜人2》多了份骄傲。

一方面,《技能五子棋》在整个米未携众多资源的力推之下如愿掀起社交媒体热潮,一时间互联上到处都是“技能五子棋”,形成绝对的病毒式传播,代表性人物张兴朝一夜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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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能五子棋》

另一方面,即便没有诞生如前几季一般的高能作品,但是CP、群像裹挟着作品打分、“大底”追求、饭圈效应、疑似抄袭等多种争议,从头到尾让这个节目话题度拉满。

直至最后总决赛,五年时光的情怀散发,照在了每一个喜人和马东的眼泪里,也穿透了每一个看过节目的观众内心。

马东与米未硬着头皮扛下了《喜人2》,也让这一IP到了该休息一下的当口。

细细复盘《喜人2》,或许它的最大成就是让一些之前没有被记住的喜人面孔更清晰了。

在前三季冠军小队和热门选手带队的赛制安排之下,进一步突出了今年的创作群像,很多此前没有被记住的喜人面孔因为有了更加贴脸的,有闪光点的角色而被大家记住,有不少关注发现,看完今年的《喜人2》再重温过去几季的节目,“突然都看清脸了!”除了张兴朝之外,杨雨光、周可人、邓帅、李明磊等,都是这样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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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人奇妙夜》剧照

而张呈、雷淞然更像是被观众和其他前辈演员看着长大的孩子。张呈作为直人,吐槽功力的进步肉眼可见,“米未太子”的称呼也从恶评变成了褒奖,而他的“师傅”吕严,还被戏称为“太子太傅”;雷淞然一改只演“傻子”的前期印象,多样性的人物出场让大众记住了他的演技和可塑性。

这一季的《喜人2》女演员人数不多,但依旧格外出彩。

王男和王广组成的“王王队”姐弟档非常有观众缘,常常编剧栏只出现“王男”名字直接让观众惊呼她的超绝创作力;“孤独女王”李逗逗再一次在颁奖典礼上颗粒无收,是很多和她合作的演员和观众心中最大的遗憾,逗逗这次不仅做到了每个赛段全勤,还留下了《合影这件小事》这个标志性的李逗逗风格的作品,和“大单于”这个出彩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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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影这件小事》

即便如此,这一季的《喜人2》的负面评价也是四季以来最多的。

首先是关于作品质量,首播之后就有观众觉得这届不如之前好看,情节套路、风格雷同,而且太过依赖内部梗,为了讨好观众取得票数,让熟悉的演员上台说自己之前的台词,随之而来的还有关于“大底”的争议。

所谓的大底,指的是作品结尾处的转折或者升华,让整个作品表现为“喜头悲尾”,比如《旧警察故事》最后的那个结尾就是一个典型的大底,雷子和张呈对镜敬礼让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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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警察故事》

为什么这一季,不管是弹幕还是评论,都表现出对于大底的抵触,实际上观众反感的是套路,和不够圆融的反转,只为了让情感升番。

在《圆桌派》中,窦文涛向陈佩斯提出过这个问题,陈佩斯把这归结为“创作时间,创作能力不足”,认为这种做法“技术含量并不高”。

在这种情绪下,《技能五子棋》《冷不丁梆梆就两拳》这种抽象的、无厘头的、不追求任何意义的作品就成了“大底”类型作品的反面,这些作品播出后在网络上的火爆也是对于大众情绪的反映。

02 做“正确且难的事”只会越来越难

可能米未团队自己都会感到无奈的一件事是,观众对大底的抵触也好,越来越难以讨好也好,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米未自己“卷”起来的。

就像脱口秀竞演综艺进行了这么多年,已经完成了对于观众的教育,每个完整看过几季的观众都能说出几句“预期违背”这样的基本的创作原理,都知道谐音梗不高级。看比赛,看专业的喜剧演员点评比赛,看选手们讨论创作的过程,也是教育观众的过程。

米未的综艺节目中一贯乐于向观众介绍这些基础背景知识,对Sketch也是如此,《一年一度喜剧大赛》时,主要在像观众介绍什么是Sketch,不想让观众把Sketch简单等于小品,到了《喜人2》,五年下来,节目组已经不需要再讲什么是Sketch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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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剧照

但是,留在舞台上的Sketch却为什么变得仿佛更加趋同了?某种程度上是演员的“卷”和赛制逼演员不得不卷所共同造就的成果。

Sketch本来和脱口秀一样,是线下小剧场里的一种轻快的喜剧形式,在《一年一度喜剧大赛》舞台上有漫才、独角戏、默剧,甚至纯肢体喜剧。

当米未这样有着强制作能力的公司加入之后,硬件上来说,有了小剧场所不可能有的舞美、道具、灯光、布景和调度的能力。从软件上来说,虽然节目播出时间只有2个多月,但是演员在“喜剧监狱”里呆了超过4个月,这种密集地、高强度地集体创排对于演员和创作者来说是非常奢侈的。

可以说,集利益驱动和压力压迫下一起促成并迸发出的创作力,脱离综艺节目制作的环境是不可能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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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人奇妙夜2》创排

也是这种压力,使得演员在创作时不得不挤上了“叙事Sketch”这条赛道——完整的叙事结构、有深度(或许只是看起来有)和价值的“大底”,渐渐成为了这个舞台上最经反复验证的成功公式。

其实形成这种公式无可厚非,一个作品如果能够既要有密集的笑点作为骨架支撑,又要有对于当下公共情绪的把握和人文关怀作为底色,还能增加几撮让观众会心一笑的内部梗作为佐料,那至少是一个80分作品了(以节目的打分标准来说是13500,此处也是一个内部梗),总结创作规律不是演员的问题,遗憾的是竞赛,尤其是团赛的压力让很多让不敢冒险尝试新的东西,削减了可能有的多元表达。

另一方面找到了创作规律也不等于找到了捷径,这种重型的创作方式本身对于演员来说也是极大的消耗,节目已经办了四届,很多演员都至少参加两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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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认的创作能力很强的土豆在备赛时也感到十分焦虑,说自己写不出“本”,另外一位以“卷”和勤奋著称的刘旸,横跨《喜单2》和《喜人2》两档节目,今年也明显看出他在团队中的参与度大大降低,大家都有着明显的疲惫感。

其他创作能力略逊的演员,来不及被掏空,更早就被节目所淘汰。

毕竟相比脱口秀演员,Sketch喜剧对演员的要求要高太多了。脱口秀演员来自各行各业,在成为脱口秀演员前可能有不同的职业背景,也没有所谓的科班出身。但喜剧演员,基本上都是经受过专业训练,再退一步也是活跃在社交媒体上的表演型网红,即便单纯从创作来说,同样是把个人经历、情感进行提炼加工,喜剧创作的抽象提炼和加工程度也比脱口秀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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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槽吧!吕小严》

最终的结果就是,59个参赛演员中有41人参与过两季以上的《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和《喜人奇妙夜》。马东在一次接受采访时回复似乎验证了这种无奈:“喜剧行业是一个优质人才很稀缺的行业,中国优秀的喜剧演员就那么多,不可能指望很快就冒出一批能够胜任的新人。”

可以说,现在米未做新喜剧的难,一部分难在观众的欣赏水平和演员创作能力之间的矛盾,观众欣赏水平被节目组和创作者喂养的日益增长、演员被节目组掏空日益枯竭。

马东也在多个采访中说过,做喜剧对于米未来说仍然是那个“正确的事”。

从发心来说,米未的使命叫做“让世界更快乐”,他说做喜剧并不是他“血脉”或者家传的选择,而是人性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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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未公司

对长视频平台来说,喜剧综艺也是在这个短视频时代,还有优势的内容样态。

中国传媒大学网络视频研究中心研究部主任、广电智库专家周逵表示《喜人2》的节目“是长结构文本,参与者又基本是新人。长结构文本专业门槛高,它的爽点来得非常结构化,不是微短剧所能取代的。”

即便《技能五子棋》中洗脑的是其中那首魔性歌曲,但如果不看完节目也会觉得一头雾水。

在这种情况下,当一切爽点都在往短、往快做的时候,《喜人2》里的节目反而越做越长。《一喜》的时候大部分节目都在10分钟以内,但到了《喜人》第一季,单个节目的时长在15分钟上下,一些甚至接近20分钟,这和前文所说的,观众对作品的期待和幽默阈值提高是有关的,现在的节目如果没有三番到四番是不完整的,因此,造成了单个喜剧节目时长的逆势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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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人奇妙夜2》剧照

即便不可忽视喜综的高价值,但对于米未来说,一方面是喜综越来越难做的事实,而另一边则是给予生存之道的长视频平台本身同样面临着“越来越难”的境况。

03 下一年,怎么走?

与米未一起走过的是长视频周期性的变化,几起几落或许也是长视频这十年间的注脚。从砸钱换规模迎来流量暴涨与娱乐话语权转舵,到直面商业本质而大举向前的降本增效,再到持续困扰着的长短之争、注意力抢夺战,长视频走到现在显然要面临的问题比十几年前巨大的多,而依附长视频生态行走其中的米未与马东,需要找到自身关于“生存”的解法。

于是乎,从《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到《喜人奇妙夜》,“转会”的出现,也在表明马东在寻求更高且更符合预期的资本回报。

今年总决赛的舞台上,出现了“笑花”和“喜宝”两个节目吉祥物同台的难得场面,再次展示了马东在行业中的身段灵活和游刃有余,按理来说同一个节目中途易主,多少会是一个有点尴尬的事情,但在米未的节目里,马东的口中从来都不碍于谈及此事,演员和嘉宾也对于这件事开玩笑感到放松,甚至直接笑着说“谁给钱更多”,这都是米未和马东的能力,也展现出他们开放合作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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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人奇妙夜2》剧照

然而,重启《奇葩说》会花落谁家?至今没有准确苗头。

爱奇艺与腾讯视频的2026综艺招商片单里都没有出现《奇葩说》暗示,在过去两年,即便只给腾讯视频做着《喜人奇妙夜》,马东也依旧会出席爱奇艺招商会,但是在年底的秋季悦享会上马东缺席了。

根据业内人士透露,这个节点是马东与爱奇艺价格谈判的关键点,秘而不宣或许是因为双方都在等某一方妥协。

马东自然希望平台能继续给予高度支持,毕竟一年一档综艺是公司的主收入,米未的确也是当下综艺内容供应商的独一份存在,特别是长视频综艺已然无创意可谈,都想着拉着几位明星建立家族感玩玩游戏这般吴彤式综艺,马东和米未愿意花时间去培养内容、培养人,太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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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葩说(第七季)》剧照

但是,米未的这种“重活”同样面临不可确定性与疲软性,甚至在播放量与招商端都不如某些游戏综艺那般成绩亮眼,内容市场总是在上演玄学,这就会让平台思考一个性价比的问题。

也因此,平台自然是希望马东能对价格松口。

毕竟当一批批综艺制作公司、知名综艺PD都逐渐沦为平台的行活执行方,米未和马东还在为了自身的“高要求”力争,但这种“高要求”是否也有种“既要又要还要”的意味——较高的内容制作费、商务权益的释放以及捧的人更受益于米未。

今年的《喜人2》已经出现了喜人粉圈化、流量化的势头,尤其是有CP的几组,比如“摇汞青年”(蒋易、孙天宇),根据媒体报道,两人在节目播出后就登上了5本杂志,其中《势界》一本就售出超过一万册、34分钟销售额超百万,在内娱也算中上水平,而这种级别的时尚杂志一般都是粉丝特供,是饭圈生态的一环。这些艺人的合约并不在平台手里,平台并不能直接把艺人的流量转化为自己的流量,这和步入商业化困局的长视频所希望的MCN式野望存在着偏差,也与近期业内盛传的平台加速绑定艺人经纪所违背。与此同时,如“喜人”线下巡演,也都是米未可操作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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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汞青年”组合

在每家都要节衣缩食的当下,要陪米未做这样的“重活”,还要面临某种不确定性,以及最终IP可延展性重心不在平台手里,显然,这就是要过“苦日子”和精细化运营的长视频该踌躇的地方。

这或许也是马东该踌躇的时候,因为市场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当喜综越来越难做,重启的《奇葩说》因为变化的语言环境而被多方认为“很难做好”,《乐队的夏天》最好的存在方式也是存在在大家的想念之中,马东和米未还有什么绝对有信心的牌?

但是,别忘了,在当下的环境长视频最好的生意就是“怀旧”与“情怀”,也因此,11年所积累的IP资产与口碑人群是马东与米未最有牌面的底气,更重要的是,这位屡次开辟新品类的“老头儿”,也让人有信心他能给一个难啃的事赋予某种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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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人奇妙夜2》剧照

细细想来,摆在马东与米未面前,曾经面临很多次选择,是否决定一年只做一件事,是否决定坚持做喜剧,是否决定在恰当时间点和某一IP暂别,结束踌躇之后,马东总能向市场证明米未凭什么可以成为综艺市场的领军者之一。

或许有关新《奇葩说》归属的谈判已经结束,不管踌躇之时哪方的意见出现偏斜,我们都该为另一方对于“理想性”的妥协给出掌声,静候这一官宣时刻。“谢谢马老师”与“谢谢长视频”对一件事的坚守付出,都很重要。

像米未一样“重活”对待综艺绝对是一件“正确的事”,但正确的事不会因为正确而变得容易,甚至只会越来越难。

长视频,同样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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