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黄仁勋睡不着

12月初,全球资本市场的目光聚焦于谷歌母公司Alphabet。就在刚刚过去的11月,其市值单月增长约5300亿美元,与AI芯片霸主英伟达形成了戏剧性的“市值大挪移”,而其发布的TPU芯片更被认为将直接挑战英伟达的霸主地位,让黄仁勋开始睡不着。
这背后,是市场对谷歌在人工智能领域重掌霸权的强烈预期。
ChatGPT横空出世后,谷歌曾一度被质疑陷入“创新者窘境”,甚至被贴上“下一个雅虎”的标签。但如今,它集齐了“最强模型(Gemini 3)+最强算力(TPU)+最大入口(Android/Chrome)”,连一向审慎的“股神”巴菲特,也在退休前斥资数十亿美元买了它的股票。逆转这一切的大英雄,是这艘科技巨轮背后的掌舵人——桑达尔·皮查伊。
桑达尔·皮查伊不是一个典型的、充满个人魅力的“明星式”CEO。
他既没有马斯克的张扬,也没有乔布斯的“现实扭曲力场”。从打磨工具栏到押注AI全栈,理工科出身的他始终像工程师一样发现问题、拆解问题,然后沉默而坚定地构建解决方案。
在谷歌最需要稳定与连贯性的时代,他接过权杖;在行业遭遇颠覆性冲击的危急时刻,他押注长远、亮出底牌,以惊人的定力和清晰的战略,带领谷歌完成了惊世一跃。

皮查伊是典型的“寒门贵子”。
他1972年出生于印度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幸运的是,其父母都非常重视教育,而他自己也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大学考入被称为“神校”的印度理工学院,毕业后赴美深造,拿到了斯坦福大学材料科学与半导体物理学硕士学位和沃顿商学院的MBA学位。
2004年,皮查伊离开麦肯锡,成为谷歌的产品经理,负责打造谷歌工具栏。这个预装在电脑上的浏览器插件看似微不足道,却能极大地增强用户对谷歌搜索的依赖性。工具栏的经历加深了皮查伊对搜索业务的理解,也塑造了他个人的产品理念——通过极致的产品体验,无声而牢固地绑定用户。

▲早期谷歌工具栏
一位杰出的产品经理,不仅要做好当下的工作,还需从战略层面深入思考产品的未来。当微软依靠捆绑策略赢得了和网景的浏览器大战以后,皮查伊感受到了危机。
在他看来,微软对互联网业务的推进信心十足,迟早会推出独立的搜索引擎,并且极有可能会利用IE浏览器的垄断地位威胁谷歌搜索。
他主动找到谷歌的两位创始人——拉里·佩奇和谢尔盖·布林,向他们阐述了浏览器作为互联网入口的重要战略价值,并成功说服他们开发谷歌专属浏览器。
几个月后,皮查伊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微软在IE 7浏览器的发布会上,突然将默认搜索引擎从谷歌改为了自己旗下的Bing。
当时谷歌大约有4亿多用户,其中65%的流量都来自IE浏览器。没有了默认引擎的身份,意味着谷歌可能会损失近3亿潜在用户。
千里江山,或将毁于一旦。
前谷歌工程师杰弗里·内尔森回忆称:“谷歌内部把这一天称为‘末日’。”
紧要关头,皮查伊成功说服了各大PC厂商预装谷歌工具栏,打赢了这场防御战。而对微软布局搜索引擎的准确预判,更是令两位创始人对他刮目相看。
此后,皮查伊的浏览器项目被谷歌列为重要战略产品,获得了优先开发的资源保障。
2008年9月,整合了谷歌搜索以及全家桶服务的Chrome浏览器正式上线,初始市场份额只有1%,而IE浏览器的份额是66%;五年以后,Chrome超越IE和火狐,成为全球第一大浏览器。在此期间,皮查伊也顺利进入谷歌核心高管层,出任Chrome业务高级副总裁。

带领浏览器团队完成了这场漂亮的“攻城战”以后,皮查伊机缘巧合下接管了Android部门。当时正值智能手机出货量涨幅最高的时间点,Android被视作谷歌从PC时代跨越到移动时代的关键抓手,皮查伊再一次站到了谷歌的最前线。
在他的领导下,Android与谷歌服务深度整合,从一个几乎独立的业务板块,演变为谷歌移动生态的核心增量。2014年,创始人佩奇把搜索、YouTube、Chrome、Android、地图等核心产品全部交给了皮查伊;重组Alphabet股权之后,皮查伊正式成为谷歌CEO,统管所有互联网业务。
其实在谷歌原本的七大业务部门高管中,皮查伊的资历和名望都不是最高的,媒体曝光度也最低。然而,这个最低调的高管却压倒其他几位“元老”,成为了两位创始人钦定的接班人。
诚然,他本人的业务能力十分出众;但在创始人眼中,更有价值的是皮查伊卓越的“协调能力”。
在派系林立的谷歌,他曾长期担任佩奇的“翻译”和团队的“粘合剂”,把创始人表达的抽象概念,转换成大家能够理解的业务语言,并高效协调不同团队间的沟通与合作。连佩奇本人都惊叹:
“他永远能说清楚我想说出来的话,甚至说得比我还好!”
这种调和能力,在整合Chrome OS与Android、统筹全球产品团队时,都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接任谷歌CEO以后,皮查伊也没有辜负两位创始人的期望:2015年皮查伊接棒时,Alphabet的市值还在3000亿美元级别;四年之后,Alphabet市值已经高达9300亿美元。
不过,科技领域永远都不会缺少颠覆性创新。2022年底,ChatGPT爆发,市场开始质疑:生成式AI是否会彻底摧毁谷歌赖以生存的搜索商业模式?谷歌是否已经落后?
越来越大的质疑声中,皮查伊迎来了职业生涯最严峻的考验。

ChatGPT发布仅五天,用户就突破百万,直接触发了谷歌内部的“红色警报”。
这不仅是技术危机,更是生存危机——当时谷歌超80%的收入依赖广告,而ChatGPT的对话模式直接威胁着搜索入口和广告点击量。
为了抵御ChatGPT的攻势,谷歌推出了Bard仓促应战,但其糟糕表现反而令谷歌陷入了更被动的境地。皮查伊后来也在采访中承认,当时谷歌的对话式AI原型尚不成熟,迫于对手压力不得不提前发布,所以结果也算意料之中。
比外界质疑更糟糕的是,在OpenAI的冲击下,谷歌的工程师团队一度士气涣散,人才不断流失。
但皮查伊不能认输,也不可以认输。
面对Bard的出师不利,他冷静又迅速地开启了“效率提升计划”,通过裁员、重组架构、优化资源配置,将更多资源聚焦于AI、云计算等具有战略意义的领域,并将旗下两大AI王牌Google Brain和DeepMind合并为Google DeepMind,集中核心力量打造Gemini模型。
甚至,他还请回了两位已经隐退的创始人,亲自坐镇Gemini项目。
两年多的聚焦提升后,复仇时刻到了。
2025年11月,Gemini 3.0上线,不仅在多项基准测试中超越GPT-5,也在用户侧产生了热烈反响。Salesforce的CEO马克·贝尼奥夫在X平台发文称,自己原本是ChatGPT的深度用户,但仅仅体验两小时Gemini 3.0,就决定“倒戈”,因为Gemini 3.0的飞跃实在太“疯狂”了。
尽管谷歌通过Gemini 3.0上演了“王者归来”,但它真正让世界刮目相看的,却是“十年磨一剑”的自研AI芯片——TPU。
在近期的采访中,皮查伊认为,当今世界正处在一个“极度竞争的时刻”,而谷歌今天的爆发,恰恰源于多年前的“延迟满足”。
早在2016年,皮查伊就极具前瞻性地提出了“AI First”战略,同年谷歌发布了第一代自研的TPU芯片——这显然已经超越了单纯的技术选择范畴,更是对AI时代成本结构的深刻洞察与预判。
如果说模型是AI的“灵魂”,那么芯片就是AI的“肉体”。据Brookfield预测,到2030年,75%的AI计算需求将集中在“推理”层(即模型响应用户提问的运行阶段)。而芯片就是模型推理的“发动机”。
这也意味着,推理是持续的运营成本支出。并且对大部分AI公司来讲,都是巨大的成本负担。例如,OpenAI在2024年的推理成本就高达23亿美元。
TPU是专为神经网络数学运算设计的专用集成电路。它摒弃了缓存、分支预测等繁琐机制,采用独特的“脉动阵列”架构,让数据像血液一样流经芯片,大幅减少了对内存的读写次数。
它让谷歌从被动的“算力买家”变成了规则的“制定者”。在AI基础设施的战争中,拥有自主芯片的云计算厂商,才拥有最终的定价权。
这就是为何谷歌要在“AI First”战略中,始终坚持自主研发TPU。
如今TPU已经迭代到第七代,作为专门针对AI运算而设计的芯片,它的能效比极高,训练顶级模型Gemini 3.0的成本只有使用英伟达GPU路线的一半。
在此之前,英伟达凭借“唯一卖铲人”的地位,几乎垄断了AI算力市场;而在谷歌推出Gemini 3.0以后,TPU凭借巨大的成本优势,吸引了包括Meta在内的众多科技巨头前来采购,逼得英伟达不得不站出来为自己的产品辩护:相比于定制型芯片,GPU能提供更强的通用性,性能也更卓越。
但在资本眼里,GPU已经不再具有不可替代的优势——不使用英伟达的芯片,也能训练出行业顶尖水平的AI模型。这直接撼动了英伟达的霸主地位,也造成了谷歌与英伟达市值的“两级反转”。
12月初,更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谷歌把“红色警报”还给了OpenAI。
OpenAI的CEO奥尔特曼在公司内部的Slack备忘录中告诉员工,公司将启动“红色警报”,向ChatGPT投入更多资源,并推迟其他产品的发布。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只是“攻守之势异也”。

谷歌的4万亿美元市值,源于皮查伊多年前就敲定的“全栈策略”。
根据有关媒体对皮查伊最新采访的报道,从2014年收购DeepMind团队,到2016年首次喊出“AI First”,再到推动transformer、BERT等技术在搜索、相册等产品里落地,谷歌一直在进行“AI全栈押注”——先把模型、算力、工具链一层层夯实,再用Gemini 3.0把搜索、YouTube、Docs、地图、云等产品全部串联起来。
“从外面看,你可能会觉得谷歌当时很安静,好像没什么动静、是不是落后了。但其实我们是在一步步把底座搭牢,把一块块积木按对的顺序摆好,然后再在这上面开始真正地发力。”
什么是“真正发力”?
Gemini 3.0发布当天就与谷歌全系产品实现了深度整合,直接触达20亿搜索月活用户、6.5亿Gemini App用户和1300万开发者,构建了覆盖消费级应用、企业服务和开发者工具的全模态AI产品矩阵。
作为目前唯一具备底层芯片、定制网络、编译器、AI模型和应用入口的全栈AI生态平台,谷歌不需要像OpenAI那样去“获取”用户,它只需要进行一次软件更新,就能让数十亿用户体验到Gemini 3.0。这种“零边际成本”的分发能力,任何对手都无法比拟。
更重要的是,全栈生态打破了AI模型与应用场景的割裂,使技术升级第一时间转化为更智能的用户体验,也让谷歌旗下原本各自为战的产品线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协同效应。
在皮查伊的引领下,谷歌的搜索、Android、Chrome、YouTube、硬件乃至手机等核心业务,都在围绕基座大模型Gemini进行重构。
即便是争议度最高的搜索业务,也形成了全新的“生成式搜索”体验,广告不仅没被“杀死”,反而还“升值”了。其核心逻辑在于:AI生成的精准答案,能吸引更高意图的用户,从而让广告转化率和单价变得更高。
第三季度,谷歌营收首次突破1000亿美元大关,其中741.8亿美元来自广告业务。
谈到公司的未来规划,皮查伊明确表示谷歌会重点押注量子计算、太空数据中心、自动驾驶、机器人技术这几个领域。而这些在当下看来具有“科幻”色彩的项目,都将以十年为单位做反向推演,拆成几十个里程碑,一步步去执行——正如十年前,他带领谷歌押注AI。

走进谷歌Gradient Canopy办公楼的茶水间,你不仅可以看到谢尔盖·布林在亲自做咖啡;也可以围观各个团队对Gemini模型的激烈探讨。
皮查伊则往往坐在角落里,一边倾听碰撞,一边关注屏幕上QPS(每秒请求数)、使用趋势、算力负载这些核心指标的数据变化。
这是当下谷歌内部每天都在发生的一幕,也是这家公司运转方式的一个缩影。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皮查伊都扮演着倾听者、协调者的角色,这源于他深入骨髓的谦逊。
与硅谷精英们常见的霸道总裁、极客怪咖、花花公子等人设截然不同,来自印度平民家庭的皮查伊,始终保持着低调温和的底色。
早年在美国读书时,一个60美元的背包就让他感到物价高昂;后来成为CEO,他依然毫无架子,甚至在展会上被工作人员误认为是记者。
这种性格,令皮查伊在公司内部的人缘极佳。刚进入谷歌时,他就能以产品经理的身份,跟各个部门的“天才码农们”打成一片并迅速推进项目;在运营Chrome浏览器时,即便与安迪·鲁宾的Android团队产生矛盾,也不会与之爆发正面冲突,而是默默埋头做事。
和他共事八年的谷歌副总裁凯撒·森古普塔评价道:“我敢保证,你在谷歌找不到一个不喜欢他,或者认为他是怪咖的人。”
有意思的是,同样是出身于印度的微软CEO萨提亚·纳德拉,也被很多内部员工评价具有相同的特质。可见,这种“柔道式”领导力,在管理复杂的科技巨头时往往具有独特优势。
皮查伊极少在社交媒体上活跃,也不喜欢对着镜头夸夸其谈。他更像一位卓越的“实干家”,追求“从复杂中提炼简单”,力求将创始人的宏伟愿景拆解成可执行的任务,并组织团队完美交付。
这绝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做到的,因为与天才沟通的难度,往往比跟普通下属相处更高。
在谷歌的工程师文化中,一个重要的规则就是“杀鸡也要用牛刀”。即便是一些平凡的工作岗位上,也有着诸多天才。皮查伊曾公开表示,自己职业生涯的不同阶段都在“与那些我认为比我更优秀的人共事”。
他偶尔会产生强烈的自我否定感,但并不畏惧这种压力,反而会主动“拥抱不适”以不断突破极限。某种程度上,他的个人性格已经与谷歌的公司气质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微妙的统一——
“与更优秀者共事”是他的个人信条,也是谷歌在AI时代直面强敌OpenAI时,必然会做出的战略选择。
[1]《谷歌正“王者归来”!CEO桑达尔·皮查伊最新对话:“全栈式转型”已渡过准备期,全员在加速前冲》东方财富网
[2]《AI霸主谷歌的反击:为什么说4万亿市值只是一个开始?》RockFlow Universe
[3]《桑达*皮猜:从产品经理到谷歌CEO有多远?》卫夕指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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