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说唱之神再出爆款,掀开千万县城的疮疤
来源 | 摇滚客
今日BGM,《反派英雄》,河南说唱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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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说唱2025》结束了。
流光溢彩,决赛夜用百万级舞美堆砌出一群“洗牌”成功的年轻人,无比时尚,技术一流。
我却想起去年那个土里土气,被群嘲,没唱完的淘汰者——
一个在阿卡贝拉环节颤抖哽咽的青年,自称“河南说唱之神”。
他粗糙的表演被嘲“说唱灾难”,却在离场后引爆一颗深水炸弹:
一首用故乡烟囱当音轨、拿村民眼泪作歌词的《工厂》,让精致说唱圈遭遇最野蛮的破壁。
仅B站一个平台就有超1375万观看的MV,给行业上了一课:土地的粗粝,碾碎了流量的金箔。
而这两天,他又推出了一首一脉相承的新歌——《穷惯了》。
MV里iPhone镜头记录的羊群与废弃工厂,延续着《工厂》的基因:
“为什么梦想非得用金钱来勾勒?妈妈总是做梦梦到没钱过年”。
简介中“emo音乐已被我垄断”的宣言,恰似对说唱乐坛的二次叩问:
所有人在综艺里争夺项链时,可听见流水线晚班里的心跳?
有必要聊聊河南说唱之神这首新歌,《穷惯了》。
它收在他那张名字就很实在的专辑《钱,我得赚钱》里,算是先行曲。
歌名直白得扎眼,像他这个人,也像他那首炸翻了的《工厂》——没啥花里胡哨的包装,上来就给你看生活的粗粝里子。
这回的MV简介写得更耐琢磨:“火车开了——这一次,我们都是主角。”
火车,这意象在他那儿不新鲜,《工厂》里是逃离的隐喻,这次呢?听着歌,看着这行字,感觉这趟车拉的,是无数个被“穷惯了”这三个字烙下印记的灵魂。
我们都是乘客。
歌一开头,河南神那标志性的、带点颓又透着股韧劲儿的念白就来了:
“我是个穷惯的,她跟我的时候,我还是穷酸的,现在也难改变,因为以前穷惯了。”
没炫技的Flow,就是平铺直叙,像跟你唠嗑,唠着那些刻进骨子里的穷习惯——
买东西习惯性点分期付款,几块钱的优惠券能研究半天。
明明“顾得上吃喝冷暖了”,可这“穷病”像后遗症,好不利索。
他说“emo音乐已经被我垄断了”,这话听着狂,细品是心酸,他的音乐底色,就是这种挥之不去的匮乏感带来的情绪底色。
有意思的是他对“穷惯了”的辩证看法。
一方面,它像个枷锁:
“人怎么就越活越贱?” “现实明明就很冷漠,不会再给你机会”。钱是冰冷的试金石,“出门在外,他帮你也不一定真心”。
穷惯了,似乎连“失去”也变得麻木,“所以失去我也不管了”。
可另一方面,这“穷惯了”竟意外地生出了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
“这倒让我变勇敢了,反正光着脚,那我不惯着”。
这勇气不是豪言壮语,是底层生存磨出来的硬骨头,带着点无奈,也带着点狠劲儿。
那句“为什么梦想非得用金钱来勾勒?”问得直白又锋利,像把刀子,戳破了太多用金钱堆砌成功学的泡沫。
歌里最戳心的,还是写妈妈那句:
“妈妈总是做梦,梦到没钱过年,她还是没劝我去找个工作”。
两句白描,重若千钧。
上一辈人对贫穷深入骨髓的恐惧,化作梦里年关的焦虑;而她对儿子“不务正业”搞说唱的不干涉,是沉默的支持,也是两代人共同背负的沉重。
河南神唱“我们两个背上都太重了 ,太重了”,那种无力感,是无数普通家庭的真实写照。
音乐上,《穷惯了》延续了他那种“念白式”的唱腔,比《工厂》更松弛,也更像自说自话的内心独白。Beat并不复杂,旧核的底子,氛围沉郁,像车厢里单调重复的铁轨撞击声,贴合着歌词里循环往复的“穷惯了”心绪。
没什么炫目的技巧,甚至带点“癔怪”的旋律走向,但就是这股子原生态的“土”和“真”,把人牢牢摁在他的情绪里。
离乡的绿皮车,运煤的货运列车,时代洪流中,载着我们这些“穷惯了”的人,不知驶向何方。
所以,当火车汽笛在简介里拉响,当河南神在歌尾近乎嘶吼地喊出“反正光着脚,那我不惯着”,这首歌的力道就出来了。
它不是什么光鲜的励志宣言,它是一个“穷惯了”的人,在生活的轨道上,发出的一声带着伤痕却也混着硬气的呐喊。
这趟列车上,我们都是主角,带着各自的“穷病”和那点从“穷惯了”里生发出的、不肯轻易“惯着”的劲儿,轰隆隆地往前开。
与很多高调的rapper相比,河南说唱之神除了名字,其他都相当低调。
河南焦作的村庄,是这个叫张方钊故事的起点。
工厂烟囱切割灰色天空,麦田在农药桶下喘息,母亲扛着农活与幼儿园生计——这是他记忆的底色。
小学四年级起,死亡接连带走祖父辈亲人,他在葬礼中学会压抑眼泪:生命太容易消失,得习惯。
说唱是他唯一的出口。一台DVD播着热狗和蛋堡,河南电视台的《Rap新闻》成了启蒙教材。同学嘲笑他“非主流”,他却把歌词写在课本缝隙里,用FL Studio摸索编曲。
蛋堡的《少年维持着烦恼》扎进他的心里——原来痛苦也能有节奏。
2023年8月,郑州出租屋。
一段含弦乐与工业合成器的beat击中张方钊,童年画面奔涌而出:拆了一半的姥姥家、赶羊人、母亲秧歌队的红绸子。
两小时,歌词倾泻如freestyle:
“我没有热爱这里,我只是出生在这个地方。”
“工厂的烟雾盖住了星,搬不走的人成了钉。”
他带导演李烜回到焦作废墟。卡车扬尘淹没镜头,养羊人蹚过瓦砾,母亲穿着印有“哥们废了”(他厂牌名)的卫衣在村里吆喝群演。
当村民抢烟、看手机的日常被框进镜头,一首私人乡愁变成公共叙事。
结果远超预期:B站播放量破500万,评论区成了“县城青年哭墙”。
大张伟在《新说唱2024》称他“说唱界张楚”,无数网友将《工厂》与贾樟柯电影、《杀死那个石家庄人》并列——
灰黄土地上的中国切片,从此有了说唱的落款。
也让很多乐迷第一次听到了“河南说唱之神”这个名字。
这个狂傲的艺名诞生于反击。
大学时,张方钊在说唱群目睹“河南人偷井盖”的刷屏,愤然改名。国外rapper敢自称神,我凭什么不能代表家乡?
节目组曾要求他改用“河南说唱之人”,最终妥协为加引号的“神”——标签背后,是他对故土笨拙的守卫。
有人批评《工厂》“抹黑河南”,他拧巴地辩解:“就像我不会当面夸妈妈,但绝不许外人骂她。”
这种矛盾撕裂许多小镇青年:逃离家乡是生存刚需,但钢筋森林中,那抹灰霾又成了精神原乡。
正如网友所言:“北上广是幻象,县城才是中国底色。”
爆红后,张方钊警惕成为“苦难代言人”。“《工厂》被称艺术品太夸张,我只是讲自己的故事。”
他拒绝趁热巡演捞金,却花四五万买调音设备:“不想赚让自己恶心的钱。”
新专辑《钱,我得赚钱》延续粗粝的真实。
专辑18首歌剖开金钱对人的异化,没有炫富,只有“丑陋的自我剖析。
当同行追逐流量密码,他执拗地深耕河南方言叙事,组建“河南说唱宇宙”,把出租屋变成创作基地。
困在县城叙事里,不如烧穿它。
想起《工厂》MV的一幕:红衣少年在荒原点燃火焰,身后羊群奔过断墙。这簇火从焦作废墟烧进都市青年的手机屏,照见时代共同困惑——
我们无法选择出身,但能用创作重写归途。
根在这,逃再远也是风筝。
——而说唱,是他拴住土地的线。
其实听这些歌,像根生锈的钉子扎进无数人心里。
评论区有人戏称这首歌是“张方钊观察我三年写出来的”,有人自嘲“发专辑我还习惯分期付款的”。
这些留言背后,藏着整片中原大地的隐痛——当“穷”字刻进基因,连呼吸都带着黄土地的叹息。
中原,承载着中华文明最古老的荣光,却也浸泡着近代最深的苦难:
抗战时花园口决堤的洪水吞噬的是河南村庄;1942年大饥荒,路旁倒毙的饿殍与城里精致的“鲤鱼焙面”构成最刺眼的讽刺;“水旱蝗汤”四灾轮番蹂躏,这片土地在伤痛中浸泡了太久。
唱响土地悲歌的,何止是中原。
如MV中所拍摄的,绿皮火车所过之处,尽满载着一车乡愁。
“乡下的老屋塌了,却总觉得有人在里头喊我回家。”
乡村,时间仿佛陷入凝滞。
佝偻的老人带着孙辈守在空荡的院落,年轻人在流水线上重复机械动作。老汉在照看孙儿间隙还要去打零工,每一分钱都带着汗碱味寄回老家。
这种代际接力构成中原的生存图景——老人们用枯瘦的肩膀扛起现在,孩子们懵懂走向父辈离乡的老路。
“浪费比缺钱更让人慌,那是穷日子刻进骨头的警觉。”
当最后一代亲近土地的老人离去,千年农耕文明的血脉将在何处延续?
城市霓虹照亮“一杯奶茶”的消费狂欢,却照不见田埂上佝偻的身影。当三亩地的收成换不回商场里的一杯饮品,《穷惯了》里“人怎么就越活越贱?”的诘问,恰是价值坍塌时灵魂的颤栗。
“礼失而求诸野”的古训在当下显出残酷的悖论。
士大夫曾以“老农”“山人”自喻,视乡野为精神净土。但当种地成为贫穷代名词,当“农民”沦为某些语境里的贬义,我们失去的不只是田间礼仪,更是文明安身立命的根基。
歌曲里白描母亲“做梦梦到没钱过年”的恐惧,恰是农耕文明在货币浪潮中飘摇的缩影。
在这趟列车上,带着母亲的塑料袋、父亲的汗碱味、以及从千年贫瘠里长出的,那点不肯“惯着”的硬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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