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史上国民党军官之生财绝技——吃空额

先说说啥叫吃空额。

吃空额,即假如一个连实有100人的话,连长会造出一个120人的花名册来上报领取军饷,这多出来的20人的饷,或留作公用,或装入私囊,以及充公和济私以怎样的比例,便全看连长的个人品德了。多出来的军粮、军装、枪械等等,也可以用来卖钱,充公或者济私同样由连长支配。

如果各连报上来的名册到营这一级汇总起来是400人的话,那么营长又可能向团里报500人,多出来这100人的饷械粮弹,也全是由营长支配。到了团这一级、师这一级,仍然如此这般……

这便是吃空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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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第一战区豫西河防炮兵指挥所参谋主任蓝卓元回忆:

“拿一个连来说,按编制应该有140多人,当时实际上仅有100人左右,这几十名空额的粮饷,在胡宗南所属部队,是规定由各军长统筹分配给各级军官作为生活补贴的。一个连长每月可吃10个空额,官越大,吃空额越多。”

吃空额,并非抗战时的国民党军首创,很早以前就有,一支军队到了腐败无可救药之际,都会出现这种现象,比如明末的军队等等。但能像党国军官这般把吃空额发挥到极致的,怕是没谁了。

以1941年的暂编第5师为例,该师向上报的是7千多人,但由各团报上来汇总后的官兵员额实际仅有3千多人。而这3千多人,也只是纸面上的,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团长虚报的空额,又有多少是营长、连长打的埋伏,师长也未必清楚。这个师到底有多少人,怕只有天知道了(载郭汝瑰回忆录)。

1944年11月,白崇禧曾痛斥其起家之新桂系军队,“缺员太甚,号为一军,人数不及一师”。

1944年12月15日,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给蒋介石的密电中,有谓:“滇西反攻伊始,所属各部缺额,约十万有奇……现实作为战斗部队,各师战斗兵多则千余,少至数百。”

南宁之役失败后,时任第41师师长的丁治磐在日记中写道:“南宁之失,敌以一个半师团进攻,我二十余师之兵力,竟尔败溃,其兵之强,殆可以一个大队败我一师。”

丁所说敌兵之强是一个方面,丁没说的我兵之弱怕才是更重要的一个方面。一个万人编制的师,战斗兵“多则千余,少至数百”,像这样吃空吃到了一成,又因当官的吃空自肥而败坏了军心士气,致使斗志全无的军队,你说一个师打不过鬼子一个大队,还有什么可奇怪的!

可不要以为吃空额是杂牌军的专利,蒋介石嫡系中央军在这方面做得那是一点不逊色。就以号称的“天下第一军”来说,“在第一师‘吃空名’已是公开的秘密……驻在西安近郊的一个师,全师仅有3000人”(曾任胡宗南副官的陶萃权回忆)。

再看前身系委员长卫队的三个师,按戴笠1943年的密报,各师虽自报都是现有战斗士兵八九千人,但实际上——

“士兵缺额均甚巨大,如三十六师现在腾北一带游击,实数仅约四千人,八十八师现任怒江西面防务,实数仅约四千五百人,八十七师现任怒江正面防务,其战斗士兵有五千人,尚较其他各师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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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到了后期,除驻印军外,国民党军各单位吃空额已是人所共知。就如在陈诚接任远征军司令长官后的一次高级将领会议上,第9集团军总司令关麟征所说,“谁报告不吃空额就是欺骗长官。”

关麟征说得没错,到了这个时候,吃空额,在国民党军中实际上已经被默认、被默许,被心照不宣地看作各级官长应有的福利。

1944年6月23日,国民党军高层开会检讨豫中溃败。当天徐永昌在日记中记载,“下午会报检讨此番豫战。何敬之谓:‘何以我军作战无必死之心,风气坏极。平时吃空额可以,战时应努力牺牲’云云”。

何应钦对吃空额的看法显然不被徐永昌所苟同,其在日记中评议道:“不知战时无必死心即为平时风气太坏所致,不能牺牲即是平时吃空所致。所云‘吃空额可以’殊不成语也”(标点符号为笔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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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空额何以成风,因为它是真能捞钱呀!

据时任第11集团军总司令的宋希濂回忆:

“入缅时各级部队长就已冒领了许多钱。及到战争失败, 许多下级干部和士兵都病死、饿死或被敌人打死以及逃散了……

“士兵的亲属得到噩耗,悲痛万分的时候,入缅军的许多部队长和军需人员却是充满了愉快和欢笑,因为他们又可以大捞一把,领来的大批外汇再也无须发给那些死人了。死的逃的愈多,对他们就愈有利, 他们就愈高兴。"

1944年8月6日,第一战区长官部调查统计室主任、军统华北区区长张严佛向陈诚“密呈”《中原战役检讨》一文,其中第八部分:

“八、部队吃空及私生活腐化——

“豫省部队久未遭遇激烈战斗,但其兵员缺额颇多。以战前而论,洛阳市上之食粮由军队卖出者逾半数。即于此次战后,在卢氏各部队六月间向长官部呈报之人数,亦远超实际。在洛阳时军师长以上颇多作豪赌,输赢动辄数万、数十万,其私生活如此,其经济来源可知。且因此官兵感情疏远,不能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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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市上之食粮由军队卖出者逾半数”,这句话啥意思?这说的就是洛阳市面上半数以上的粮食,是军队各级官长吃空额多出来的粮食,卖掉变现的。这道理很简单,一个师长,按一万人领取的粮食,实际上只有四五千人甚至两三千人吃,自然会有大量多余,粮食带着不方便,换成金票中饱私囊多便利。

还以暂5师为例,第三次长沙会战之前,该师师长被调离时,光是靠吃空额冒领而又没来得及变现的军米一项,便多达几十万斤。

曾任武汉大学校长、国府教育部长和宣传部长的王世杰在1941年8月8日的日记中有这样的记述:

“武汉大学学生王道胜新自晋南返渝。据云整军工作为目前急要之图。各师兵员无一足额者,而且多数不足法定半额。但中央饷款均照足额发给,故师长、旅长、团长无人不中饱;甚至一师长而每月能中饱饷项达五、六万元。彼等之法定待遇诚然不厚(中将师长之薪饷及公费约六百元,薪饷仅二百四十元),然中饱之饷则每每为法定收入之数十倍!此一现象甚可虑。”

军队空额多了,战斗力肯定不匹配。你想呀,三五千人的一个师,和齐装满员的一万多人的一个师,那战斗力能比吗?

战斗力是不能比,但重要的是空额越多来钱越多呀!

在那个大家都在吃空自肥的军队中,稍有良心不想同流合污者,反而举步维艰。时任军法执行总监的何成濬在1944年11月28日的日记中,有这样的一段:

“独立工兵第二团团长干戢来寓……谈滇中情形,颇以带兵为畏。盖做生意、吃空额已成普遍习惯,排长以上皆富,惟士兵特苦。与同流合污,不知何日犯罪,不与同流合污,则作事处处受其牵掣。拟见委座后,即辞去此职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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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国军官们的这套生财绝技,委员长知道不知道呢?也知道。其在1941年12月,就曾在重庆南山召集的一次国民党军高级将领的会议上给予斥责:

“各级层层蒙蔽,至有一师之中缺额至3000人以上者亦相率视为故常。平时领一师之饷,临时不能作半师之用,战后又任意浮报,动称一师死伤五六千人……”

知道了又能怎样?就跟人得病一样,有些人的有些病,找到了病因,对症下药,就可以治愈,但有些人的有些病,找到了病因也没治。进入到上世纪四十年代以后,国民党军就跟这后一种病人,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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