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欧长篇之三(上):太平洋东岸的题型,居然都押到过了—by 巴拉特

一、亚种姓的一小步,巴拉特们的一大步

印欧篇一提到,巴拉特可以靠梵化程序抱团提升本群体的种姓,而南亚各种姓都熟谙梵化概念及大致流程(虽然九成以上都没成功梵化过一次,等同处男阅片大神),那么在巴拉特传统社会体系下(仅讨论传统社会体系下,毕竟法律层面上印度1950年就宪法废除种姓了,多年现代化没白搞,种姓作为社会规范及价值观念在大多数巴拉特心中仍根深蒂固,但外在表现有改变及崩解迹象,在大城市出现了不少特例,比如安巴尼家族种姓问题、预留制对种姓选择的影响等,之后会谈到),正常情况一群首陀罗社群通过几代梵化,是否能晋升吠舍,然后重复该流程一直晋升到刹帝利甚至婆罗门?

答案是:传统社会体系下,晋升到吠舍难度极大,晋升到刹帝利,除非王国鼎革或大动乱加拉起枪杆子走大运(中亚游牧强力轰入除外),晋升到婆罗门则几乎不可能。

大部分成功的梵化案例,都是低种姓内部的子种姓/亚种姓之间的贾提(jati)升级(这还不考虑哪怕是亚种姓之间,成功的梵化案例都很少),而不是瓦尔那(Varna)层级的。也就是说,大部分梵化案例类似一群首陀罗/达利特可以升级为一群更高级的首陀罗/达利特。

比如从事皮革加工的查玛尔和从事洗衣的杜比同样是达利特(也有说是首陀罗的),但杜比会歧视更不洁的查玛尔。一个查玛尔社群攒了一笔钱,不干皮革加工了,突破重重阻碍梵化升级为更“洁净”的杜比;泰米尔纳德邦的纳达尔(Nadar)在当地一度是首陀罗阶层的底层(也有说达利特阶层的),19世纪搞商业贸易做生意完成原始积累后,模仿婆罗门习俗(如佩戴圣线),并资助印度教寺庙,最终被承认为“高等首陀罗”,甚至部分群体自称属于毗湿奴派刹帝利(知道三哥自称的种姓有多水吧?境外自称的刹帝利/婆罗门的三哥,真实度不比赛里斯酒桌上无穷尽的82年拉菲强,也算三哥以赛代练吹牛逼吧)。以上种种,才是更常见的梵化案例。

二、梵高一尺,魔高一丈,南亚大区协同进化的反梵化机制及太平洋东岸对照组

梵化会使低种姓在一定程度上获得更高社会地位和资源,威胁到高种姓(这里的高种姓只是相对较高,可能只是贾提层面高一点)既得利益。作为地球上公认的高密度内卷(别杠,巴拉特也是有几千年历史的文明,只是不卷做题,不代表不卷别的)社会之一,还是公认的流动性差,低种姓梵化晋升又何尝容易?

低种姓群体梵化(实际上高种姓梵化也很难,只不过需求不大,南亚刹帝利往往比婆罗门更实惠。像众友仙人这种刹帝利想转婆罗门的神话人物,放在印度也是稀缺物种,就算如此,众友晋升,也得通过梵天及婆罗门仙人的重重考验)最大的困难来自以下两点:

(一)有限的经济资源及高成本的文化认证,两开花的婆式规训

经济方面,众所周知,种姓一般是与职业及地域绑定的。某地世代从事皮革加工或酿酒的低种姓,如果转职加模仿高种姓行为梵化,比如换成鄙视链层级较高的洗衣或种地,先不说技能从哪来,资源/土地从哪来?市场又从哪来?前期积累的经济资源能否支持转换期生意不好坐吃山空?反面案例真不少,如被列为“刑事部落”的中央邦帕尔达(Pardhis)种姓,为梵化放弃游牧改定居务农,酒肉都不吃不喝了,学习梵文祈祷,结果因缺乏技能陷入贫困循环。

此外,本地鄙视链较高的洗衣/种地种姓占据着生态位,是同行冤家,又对拟梵化占场子的低种姓知根知底,不发生冲突几乎不可能。这也是很多低种姓喜欢背井离乡抱团梵化的重要原因:远离熟人,远离生态位竞争,远离被揭老底(这么一看,H1B签证就是巴拉特们的出埃及记,简直新大陆天选)。

最后,梵化还需要举办复杂的宗教仪式、购置特定服饰或祭品、供养祭司(婆罗门重要的盈利来源,可不得狠宰一刀)等,这又是一笔支出。

在文化方面,梵化需要的梵文经典、宗教仪式的解释权都归婆罗门垄断,低种姓忙于生计,既缺乏系统学习渠道,也很难跳过婆罗门的释经权,只能任其搓弄。为维护自身特权,婆罗门们不断通过“发明”传统(如强调某些习俗的“古老性”),抬高文化门槛,一方面让低种姓耗费更多资源,一方面进一步强化自身的文化权威性。

这既视感不就又来了,东岸小印度乃至整个“文明世界”的“国际标准”,亦不外如是——皿主、壬权、透明、低碳、环保、DEI、QS、非遗…….“文明世界”有的是题让做题家们做。只会做题,不会出题,就有做不完的题。更令东亚做题家痛苦的是,题量惊人也就算了,还TMD没标准答案或者说随时在变——无论交了多少次卷,都能刷出一片红叉,实在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当然,这种低配版PUA,对于南亚种姓制骨灰级玩家就用处不大了。广大三哥要么是正版婆罗门,要么是与正版婆罗门协同演化(Coevolution)了数千年,互相施加过选择压的其他种姓,昂撒世界这群婆罗门生态位都外包(给犹罗门)的蛮子,也配来规训咱老德里正棕旗?面对出题老师的下卷如飞,巴拉特们不是像北方邻居一样埋头做题,而是一方面拼命往出题机构塞人,另一方面直接涂改,重新定义正确答案。实在搞不定或洗不掉的,如著名的rape、饥饿指数问题,哪怕回不了几句嘴,也不管有没暗中心虚,偷偷改善拼绩效,但输人不输阵,必拉彼岸小印度或其他“文明世界”国家来比烂(比如巴拉特网民著名论点:小印度rape率比大印度还高,只是统计不善),破题手段之熟练不做第二人想。

附:三哥的双管齐下,前者案例表现在诸多国际组织里不断有丝分裂的巴拉特们,如世界银行行长彭安杰(Ajay Banga)、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前首席经济学家拉古拉姆·拉詹、国际特赦组织国际理事会成员阿尼尔·辛格、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6)主席阿洛克·夏尔马、气候集团全球政策总监迪维娅·谢诺伊、亚洲协会(Asia Society,洛克菲勒家族创办)全球移民与包容政策中心主席拉特纳·奥姆舍、世界卫生组织前首席科学家苏米娅·斯瓦米纳坦、国际劳工组织(ILO)高级政策顾问苏莎玛·纳塔拉詹(擅长推动劳工权益和性别平等议题)、国际电信联盟(ITU)秘书长多琳·伯格丹-马丁等;后者案例如谷歌灯光卫星地图、高速公路里程计算、GDP计算方法、新能源车产销量计算等,巴拉特们可谓真正明白并实践了二十一世纪是个定义学的世纪

(二)高种姓暴力抵制与文化pua

梵化的行为如素食、学习梵文、参与特定宗教仪式,传统上被视为高种姓的“专属权利”。如果没有当地高种姓或较高种姓的谅解和许可(一般很难),低种姓的模仿常被视为“僭越”,引发上位种姓的抵制、文化污名化甚至暴力镇压。

1、暴力抵制

比如前文提到泰米尔纳德邦纳达尔种姓(详见印欧长篇二,算经典的梵化成功案例之一,成功之路堪比对岸black群体),最初通过经商完成财富原始积累后,为梵化晋升,在世俗领域投资教育,建立学校;在宗教领域一部分人脱离印度教体系改信基督教以摆脱种姓污名(类比东岸投共的部分黑豹党),另一部分则模仿高种姓的素食主义和宗教仪式进行梵化(可比马丁路德金派),结果在19世纪中叶,泰米尔纳德邦中的中高等种姓(忘了不知道是不是Maravas种姓,种姓等级也不算特别高)在斯里维兰普杜尔事件”(Sivakasi riots),暴力焚烧打砸纳达尔人村庄,阻止其进入寺庙(类比东岸对照组的1921年轰炸塔尔萨黑人华尔街,不过南亚几千年来这类行动太多了)。

别看现在泰邦纳达尔种姓混得相当好,在政治商业领域都大有建树,那是付出过血的代价的。值得一提的是,直到如今泰邦的种姓关系都相当紧张,种姓谋杀斩首示众并不罕见,之前泰邦私人巴士会甚至播放美化某种姓的歌曲,同时妖魔化其他种姓,去年(2024)都有新鲜出炉的种姓谋杀案。不过个人认为,这跟纳达尔某种意义上搞刹(刹帝利)贱(贱民)量子二象性,吃相过于难看也脱不开关系。婚配及社交地位吹嘘自己刹帝利后代,实际顶多高等首陀罗;等到教育、就业和政治领域的时候,又说自己属于达利特,要泰邦的预留份额照顾。

再比如,1991年安得拉邦的达利特群体通过教育和经济改善逐渐提升社会地位,并尝试参与村庄公共事务,高种姓地主雇佣武装暴徒袭击达利特村庄,焚烧房屋并屠杀数十人,以阻止其梵化进程。

篇幅所限,以上只举两个例子。但几千年来,南亚诸种姓的梵化与反梵化都没停止过,上规模的暴力冲突、荣誉私刑家常便饭,大部分可能都不见于外部记载。实际上直到现在,高种姓(这里的高种姓只是相对较高,事实上很多暴力抵制来自于同瓦尔那层级,只是贾提层面高一点)对低种姓梵化的暴力抵制、文化pua仍比比皆是(当然低种姓也以预留制及政党运动还以颜色,东岸小印度的black matter、少数族裔配额之类的政策对于巴拉特来说,真不新鲜)。

2、文化pua

文化方面,高种姓群体对低种姓特别是达利特的梵化尝试存在结构性抵制,经常将低种姓的梵化尝试贬为“不真诚”或“污染传统”,比如指责其“窃取高种姓文化”(看来,东岸小印度的“文化挪用”概念还是进度落后巴拉特大表哥太多了),或者又通过禁止通婚、限制共餐或进入寺庙等方式保持隔离(这个最要命,因为很多梵化仪式必须通过寺庙)。而且,也不是所有婆罗门都愿意给低种姓提供梵化业务,相当一部分正统派婆罗门持《摩奴法典》论点,认为种姓乃天生差异,神圣不可变动(其他婆罗门:看到了吧,愿意给你主持仪式是赏你们脸,得加钱)。

除此之外,种姓制度下,各种姓还必须通过服饰、发型、装饰、妆容等方式强化身份差异。比如拉贾斯坦邦部分地区历史上规定达利特只能使用黑色或深色头巾,高种姓使用鲜艳颜色;果阿低种姓天主教徒在宗教仪式中需穿着褐色长袍,与高种姓的白色长袍区分;喀拉拉邦历史上有"上身裸露禁令",禁止低种姓女性遮盖胸部(想不到吧,漏奶装不是古代韩国的专利,不过他们漏奶装贵族妇女也有搞,倒也说不上种姓歧视),直至19世纪才被废除;中央邦的戈尔(Gond)部落女性需在颧骨刺入特定图案(如三角形),标明部落分支与种姓等级;曼尼普尔邦的洛伊(Loi)社群女性发髻顶端不得高于耳垂,违者需剃发示众;中央邦某些地区限制达利特女性佩戴红色吉祥痣(Bindi),仅允许使用黑色圆点等。

现在巴拉特虽然种姓制度从法律层面废除已久,但舆论和社会规范方面仍顽固存在,低种姓女性若妆容“过于华丽”,可能被猜测为“模仿高种姓”而遭受嘲讽,全然不顾追求华丽美是大部分女性的天性之一;而在社交媒体上,低种姓美妆博主既面临高种姓网暴,也遭遇本社群内部“背叛传统”的指责——哎哟,不得不说,这该死的,频繁出现的既视感!

再看向东岸小印度对照组,亚裔女性被规训下的眯眯眼、高颧骨、小麦肤色及咧嘴大笑的刻板妆容亦不外如是。本质属于东岸贾提种姓制下的东方主义凝视的一部分,通过固化部分亚裔的“异域特征”(细长眼、高颧骨)来维持“他者化”叙事,导致亚裔一旦改变妆容偏离这些特征就被视为“背叛文化真实性”,并遭到模仿白人、“削弱群体代表性”、不够dei的舆论指责(比如刘玉玲早期角色常被要求强化“细长眼”妆容以符合西方对亚裔的想象,而她在《致命女人》中的自然妆容反被部分观众批评“不够亚裔”)——全然不顾眯眯眼只常见于东北亚外貌特征,赛里斯崇尚以白为美几千年了,而高颧骨、大咧嘴更不在赛里斯古典审美的点上。

但在beta版种姓制下,太平洋东岸名为《正确经》实为《摩奴法典》的社会规范,虽然不成文,但于高种姓的凝视也把各低种姓服饰、妆容隐形规范得妥妥帖帖。赛里斯普通群众只是恼火,东岸的亚裔却如南亚大区的低种姓一样,陷入了纷争和内耗,几派各执一词,以至亚裔青少年因外貌引发的焦虑水平是白人的2.3倍(斯坦福大学研究数据)。这就是种姓制社会低种姓失去主体性,丧失定义权,把自身客体化的后果。

3、预留制下,你们居然不能入表?

先科普下预留制吧,预留制是巴拉特的平权优待政策,毕竟作为从一个地理概念成型的散装大国,不搞点政策倾斜都要散架了;具体表现为给如达利特等表列种姓/SC(Scheduled Castes, SC)、表列部落/ST和其他落后阶级(OBC)在教育、就业和政治领域提供配额。比如在教育部门,预留制强制公立高校为SC/ST/OBC保留席位(通常为15%、7.5%和27%),规定议会和中央、地方政府为SC/ST保留席位,部分邦(如纳达尔所在的泰米尔纳德邦)的保留比例更高(达69%)——搞得前文提到的纳达尔种姓又要重新回归达利特群体了。毕竟以巴拉特的就业率,端上铁饭碗真不容易,何况还有议会席位和政治代表权的倾斜——至于世俗社会和婚配,咱不是有灵活的种姓认证嘛,不影响继续吹逼自己是刹帝利的后代。

此外,这种预留制也发展出了相应的细分法案,光在2009年,泰米尔纳德邦就将SC中的Arunthathiyar社区单独划分,并分配3%的子配额(总SC配额为18%)——是不是感觉巴拉特又一次走在了对岸的前面,不愧为super power!

最后,印度宪法规定,只有被列入政府表列种姓名单的群体才能获得教育、就业配额的倾斜,“达利特”通常被视为表列种姓的代名词。然而,在南亚大区有没有明明属于达利特,却没有列入表列种姓名单,享受政策优待的倒霉蛋群体呢?

答案是有的,比如奥里萨邦的 Domb 社区传统被视为“不可接触者”,但因分类模糊,部分子群体未被纳入SC;泰米尔纳德邦的 Sakkiliar(丧葬工作者)部分子群体因传统职能(处理尸体)被视为“不可接触者”,但因与SC主流群体(如帕拉亚尔)的文化差异,未被统一承认。这群倒霉鬼,不仅享受着传统达利特遭受的社会排斥(如禁止进入寺庙、公共水源隔离、婚姻歧视)、职业压迫(被限制从事清洁工、制革工等“传统职业”,缺乏向上流动机会),还在政治上失声,无法通过SC配额参与选举席位分配或政策制定。更悲催的是,其他,其他达利特和低种姓怕该等群体入表稀释配额蛋糕,与其他高种姓一致,毫无阶级感情地施以十二分的反对。

呃,太平洋东岸对照组,似乎也有个类似南亚不入表的少数群体,到底是哪个群体呢?

真的好难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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