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梗?别被梗玩了——评学生自称“老奴”事件

    有同学转过来百度孙笑川吧的一个帖子,题为《专业课老师发现学生抖音自称老奴,要给学生不及格,被学生举报》。

     帖中叙述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事情经过,是我们学校一个新闻学院的老师,发现最近上海富二代豪车炸街的视频,两个女生在下面跟风刷自己是老奴,直接把老师整破防了,最后一节课直接在开骂。画风是这样的:

    “我上的是马主义新闻学,封建狗奴才不配及格。”

    “你们爹妈教出你们这种东西,你要在互联网当奴才,我让你这群狗奴才,在我教的课里一次也不要想及格!我未来三年还有两门课,你们等补考吧!”

    “你以为你侮辱的是你自己啊?你侮辱的是你爹妈!还有那些为新中国理想死掉的前人们!你们学知识,光会答题不会做人有什么用!你们走上新闻岗位,你们就当奴才,就是在祸害老百姓!”

    “你们去找谁都没用!除非你们叫学校把我开除了!”】

    发帖人还提到了这位老师平日的言行,并引述了部分学生对此事的反应:

  【这老师比较左,经常和我们吹,他爸17岁的时候,打越南,火线入党,立了二等功,但是落了残疾,不知道什么含金量,整天吹,一问他爸现在干嘛,说是给人当保安的,快七十了,儿子是大学老师还当保安看监控,被很多女生私底下嘲笑。还说他自己每个月给甘肃一个地方的学校捐3000块钱,坚持了11年啥的。

      私底下有同学觉得这个老师上纲上线的,女生为主,觉得这个老师没能耐整那些“沪爷”,就欺负学生,装什么也不知道。男生反而比较支持他,然后都被女生骂酸葡萄心理,给这些沪爷当狗人都不要啥的。目前这个老师已经被女生做成丑丑表情包,在没有老师的群里刷屏了,大家给他取外号,叫做“文哥”,因为他名字里有个文,有的干脆叫他余孽。表情包内容主要是,“收拾不了富哥,还收拾不了你了?”】

    这位同学转发该帖给我,大概也是希望我评论一下。

    说实话,我的第一感觉倒不是学生如何,而是这位老师说话不太妥当。

    帖中所言这两位女生的情况如属实,有两种可能性,需要当事的这位老师判断她们是哪一种:

    1.她们只是cosplay或调侃一下;

    2.她们真的自轻自贱到了如此地步。

    如果是1,则老师不必大发雷霆,提醒一下“差不多得了,玩梗别玩脱,别带坏小孩子”就可以了。

     如果是2,建议老师不要对她们去谈什么马克思主义,只要评一句: “卖相忒贱,给二十都高了。”

     这个回应当然很粗俗。但我的意思是:对这种故意犯贱和卖贱的人谈革命烈士,谈“新中国的理想”,其实是对理想和先辈们的亵渎。孔子说:“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我每次上西方哲学史讲到苏格拉底时,总要把这句话写在黑板上提醒同学们:说话,哪怕说的是对的,也要注意对象,注意场合。你想想,人家“女孩子”都脱得光溜溜的,姿势摆好,一切就绪,只等着阔少“临幸”了,这会儿你拿一本《共产党宣言》或是《人民英雄纪念碑碑文》对着她念,真不嫌膈应得慌?而且你确定这不是启发她加戏找到新卖点?比如,你确定她的反应不会是下次给自己p个女红军头像,这样称起“老奴”或者“贱妾”来,岂不让阔少感觉更爽?以上这些是说得露骨了点儿,但决不是杞人忧天:一个人连人格都不要了,还能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当然你或许不明白:“老奴”这种梗为什么会如此流行呢?

   我认为,除了某些人“不犯贱就难受”(以那位拍“换爹”“减肥”等卖贱电影的某女性演艺人员为代表)之外,更深层次的原因,当然是“少爷”“霸总”所属的那个阶层要对普通人尤其是青少年进行“规训”,让他们对臣妾奴婢的地位甘之如饴,并且以各种“服从度测试”来检验这种“规训”的成果。

   什么是奴婢?我们根据刘英、刘晓达、肖璞主编《中国全史22:青楼史•选美史•奴婢史》一书(经济日报出版社1991年)来作些说明:

   在中国封建社会,奴婢不仅是“士农工商”之外的贱民,而且他们比之优伶、娼妓、乞丐等贱民还要不如的一点在于他们丧失了人身自由,一切听命于主家,正如《唐律疏议》卷六《名例律》所言:“奴婢贱人,律比畜产。”他们是会说话的工具,没有户籍,没有姓名自主权:要么没有姓,比如就叫“来安”“来福”“春梅”“秋香”之类;要么随主家姓。他们没有恋爱婚姻自由,不但服役期问不能结婚,而且奴婢即使恢复了自由身,甚至有了功名,仍要随主家姓,目的是为了防止其后代与主家的后代通婚,以保持主家的高贵血统。

   奴婢虽然不能任意杀害,但其它的人身权利几乎没有任何保障,被主人打骂虐待不说,女奴婢还经常遭受主家的奸污。

   需要指出的是,主人打骂奴婢并不一定是因为奴婢有什么过失。据纪昀《阅微草堂笔记》,清代某侍郎家“凡买女奴,成券入门后,必引使长跪,先告诫数百语,谓之教导。教导后,即褫衣反接,挞百鞭,谓之试刑。或转侧,或呼号,挞弥甚。挞至不言不动,格格然如击木石,始谓之知畏,然后驱使”。这位朝廷大员家的女奴一进门首先就要跪着挨几百次鞭打,一直打到麻木不仁,也不躲,也不哭,这才能被任意驱使,做到“行列进退,虽大将练兵,无如是之整齐也”。

    主人奸污女奴,也决不是因为爱情,甚至也不仅是为了发泄性欲。如清代钱泳《履园丛话》卷十七记载,乾隆年间某浙江籍缙绅寓居苏州,当他遇到婢女不从其奸污,便立刻恼羞成怒,略微违逆其意志的,便被脱去裙裤,“使露双股,仰天而卧,一箠数十,有号呼者,则再笞如数。或以绣针刺其背,或以剪刀剪其舌,或以木枷枷其颈。”而对坚决不从者,“则以青石一大块凿穿,将铁链锁其足于石上,又使之扫地,一步一携,千态万状”。还有不少婢女因为抗拒主人奸污而被残害致死,如清乾隆年间某年冬,某附马兽性发作而遭拒绝后,竟将婢女扒光衣服,裸体抛置雪堆中,任其活活冻死。据说,在他家中,常有被毒打、折磨致死的婢女从墙洞中丢出来。

    强奸民女是犯法的,拒奸则应受法律保护,但主人强奸自家婢女,《唐律》中根本就没有处罚条款。而元朝《刑法志》则明确标明“不坐”,即不治罪。而且,更为荒谬的是,如婢女、奴妻拒奸中伤及主人,反而要治女方罪。如清《刑案汇览》载,乾隆年间,某主人强奸其家奴之妻,反抗中,其阴茎受了伤,结果按“殴家长”律减一等判处该女子流放。反之,奴奸主人家属,则按《唐律》规定,不是绞就是斩,毫不宽宥。(以上均参照《中国全史22:青楼史•选美史•奴婢史》第426-475页)

   从这些记载中不难看出,对奴婢的种种打骂、虐待、侮辱并不一定是惩罚过失;奸污也不仅是为了淫欲,而是服从度测试,是要彻底摧毁奴婢们“我也是个人”的意识,所以它就是要让你痛苦,让你意识到再大的痛苦只要不死就得逆来顺受。因此这些折磨决不是今天的某些口口声声以“奴”自居的女孩以为的那样,“只要我听话不惹主人生气”“只要我撒娇卖萌发嗲”就能避免得了的。

   今天有人告诉你,以“奴”自居其实很香,也没什么迫在眉睫的风险,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犯贱卖贱,让“霸总”“阔少”们把玩谑浪,各取所需。可是,他们不会告诉你:一旦这种为奴为婢的意识悄然占据了你的心灵,渗透到了这个社会的方方面面,那么这条道路就不仅通向萝莉岛,还会通向清朝附马家那一口抛尸的墙洞。

   我们一再说过,在近代中国,反帝反封建的任务不是由资产阶级而是由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革命来完成的。这就决定了中国资产阶级的右翼因为反对和仇视The Communist  Party而经常在意识形态上具有浓厚的买办性和封建性。

   “臣妾”“老奴”这些梗之令某些人趋之若鹜,就是这一背景下种种畸形病态的文化乱象之一。

    我们不要以为各种封建遗毒一定不会死灰复燃,重新肆虐。阿富汗的事实已经告诉我们,妇女们已经摆脱的枷锁是可以再一次披上的。如果说阿富汗的女性披上枷锁完全是被迫的,不应由她们负责,我们的某些女性自甘为奴还津津乐道,那就确实沦为了剥削者压迫欺侮全体普通女性的同谋了。

   总之,你玩梗是可以的,但别被梗玩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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