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还值得学翻译吗?

这是2024年文刀君在高校以及实务部门交流讲座时被频繁问及的问题。

每当听到这一问,总不由得想到医生朋友的自嘲: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AI时代,劝人学“译”,底气越来越不足了,因为现实是残酷的:

学生不好招了,

书不好教了,

工作不好找了。

与此同时,实务部门越来越感受到另一番现实:高水平(双语)记者、译者、作者供不应求的矛盾日渐凸显。

AI时代,翻译工作的确更好做了,但把翻译工作做好又是另一回事。学界和业界基本达成一个共识:人机融合是大势所趋,如何用好AI才是关键。

普林斯顿大学计算机科学家Arvind Narayanan在AI Snake Oil一书中提醒,使用AI,须有判断力(need to use AI discerningly)。

可是,这判断力从哪里来?不可能一夜之间从石头里蹦出来。即便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猴子,也是饱吸“日精月华,感之既久”的结果。

文刀君曾参加一些高校硕士论文答辩,每逢论文翻译实务部分,即便承认使用AI润色,也常常尬译频出,说到底,是人的“判断力”缺位,无法在人机之间形成良性互动。

不过,今天的学生也是可怜。且不说评奖、评优、就业的“内卷”,单就“开卷有益”这一正道而言,AI好比西天路上美丽的女妖,学生若无唐长老那般定力,难免习惯性在AI温柔乡中沉沦。未来,戒酒戒色恐怕都比戒AI容易。

还没来得及饱吸“日精月华,感之既久”,不幸染上了“无事小红书,有事找AI”的习惯,如此恶性循环,翻译人才培养难免捉襟见肘。于是,AI加持下的翻译流程越来越快,高水平定稿人却越来越不好培养。

英文权威词典Merriam Webster(《韦氏词典》)把“polarization(两极分化)”一词定为2024年度词汇,这个词也可以描述AI时代的翻译行业。

对于文本简单、犯错代价低(容错率高)的任务,AI可以(已经)大展拳脚,很多人工翻译或许会被无情取代;文本复杂、犯错代价高的任务(如法律、政治),依然离不开高水平译者,且人机良性互动大有可为。这是AI给翻译行业带来的极化。

这种极化又反过来提醒人们,人的品质始终决定着翻译质量的上限。《纽约客》(New Yorker)最近谈翻译的一篇文章写得妙:

Good translation draws on as much of life and experience and personality as good writing does. (Dec.7, New Yorker)

翻译与写作有相通之处,不是识单词、懂造句就能译好写好。出色的译者都有当作家的潜质,出色的作家也常常译笔生花。

作家莫言曾说,我已经积累了足够的人生阅历(life and experience),所谓求放心,跟着我自己的心去写(personality),寻找一种长篇小说的大气象、大开合、大怜悯、大慈悲和大解脱,就有了《四十一炮》《生死疲劳》《蛙》等作品。

除了极少数天才,但凡大翻译家、大作家,都不是一朝一夕养成,都免不了在红尘中积累人生阅历,找到自我,而AI等技术的迭代升级反倒似“身外之物,不足道”了。

在这个“内卷+AI”的时代,翻译值不值得学,说到底不在专业本身有无魅力。理想的回答自然是“跟着兴趣走”,但,跟着兴趣走总是奢侈的。越来越多的平民子弟对包括翻译在内的诸多“穷行业”望而却步,还来不及饱吸“日精月华,感之既久”,就得为生计发愁,这是另一种极化。思之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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