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啦,再见”
作者 | 鹿
来源 | 视觉志
有些歌,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近期热播的《声生不息 第二季》一开场,便是一场久违的陈年旧事。
有些人回来了,有些人,不会回来了。
两段曾经横亘在岁月长河中的“世纪之争”,终于在此时此刻,带着一点疲惫的姿态,烫上了句点。
如今已经74岁的谭咏麟,唱着张国荣的《风继续吹》,声音依旧温润,却早已失去了当年那份锋利。
曾经的“谭张争霸”是香港80年代的激情与火焰。
而如今,那些火花早已熄灭,剩下的不过是冷冷的灰烬。
而现年59岁的陈慧娴,演唱了梅艳芳的《夕阳之歌》。
一曲两词。
那些年,她与梅艳芳站在同一个舞台,彼此之间并无什么情分,只有无声的较量,这便是所谓的“千夕之争”。
现如今,四位曾经的主角,只剩两位在风中回首。
有些往事,不堪回首。
人生如风,风过无痕。那些曾经的荣耀与痛苦,最终不过是化作一阵风,吹过岁月的尘埃,只剩下无声的余韵,渐行渐远。
多少年后,当我们再次回望,或许会问:
当年的香港乐坛,究竟有多盛大?
那一切的辉煌,如今又剩下什么?
1989年,41岁的许冠杰为彼时33岁的张国荣创作歌曲《急流勇退》,歌词像一把刀,剖开了他当时的心事:
“求名逐利时常多争斗,尽圈中的欢笑泪流,在那高峰始终都不免跌后,日担忧心神倦透。”
是的,那段日子,张国荣正站在风口浪尖,面对香港乐坛那场轰轰烈烈的“谭张争霸”。
80年代初的香港,歌声如浪潮翻涌,歌者如星辰闪耀,徐小凤、罗文、梅艳芳、陈百强......
可在这些光芒中,谭咏麟无疑是最为耀眼的那颗星。他的111张专辑和276场演唱会,早已成为不可逾越的巅峰。
彼时在香港歌迷心中,乐坛只有两种人:谭咏麟与其他人。
但这样的局面,偏偏被一个名为张国荣的年轻人打破了。
这一切,还得从1979年说起。
那一年,29岁的谭咏麟已经在香港乐坛独树一帜。温拿乐队解散后,他以个人首张专辑《反斗星》单飞出道,成功拿下金唱片的荣誉,事业如日中天。
与此同时,年仅23岁的张国荣却仍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他在舞台上尽力表现,却难以得到认可。
记得有一次,他将自己珍爱的帽子掷向台下,期待着掌声与欢呼,换来的却是:
观众将帽子原封不动地丢了回来。
这是一个年轻人最早的屈辱,也是他最初的起点。
事情开始转变,是在1984年。
这一年,香港乐坛的光景是极其平凡的,又是极其非凡的。
21岁的梅艳芳,刚刚凭借第二张专辑《赤色梅艳芳》,拿下五白金的销量,成为那个年代女歌手中的顶梁柱。
23岁的张学友,在「香港十八区业余歌唱大赛」上夺冠。之后,他与宝丽金签下契约,成功进入歌坛。
26岁的陈百强,唱着《偏偏喜欢你》,把心事都丢进了人群之中。他面容清秀,眉眼间却总有些忧郁的神情。香港的少女们在他歌声里找到了自己的爱情。
27岁的张国荣凭借《风继续吹》迅速崛起,接下来的专辑《Leslie》销量四白金,一曲《Monica》让他声名大噪。
十场红馆演唱会,场场爆满,香港的夜晚再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一夜之间,张国荣从追赶者变成了与谭咏麟比肩的对手。
之后,两人的名字开始在各大排行榜和颁奖礼上轮流出现,媒体疯狂地报道着他们的竞争,歌迷则站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谭咏麟代表着黄金时代的成熟与稳重,张国荣则是新世代的象征,充满了锐气与突破。
当两颗星靠得过近,碰撞是不可避免的。
谭咏麟的浑厚与张国荣的灵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这种对比被媒体不断放大,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人们口中“谭张争霸”的激烈戏码。
在80年代香港的娱乐圈,奖项就是旗帜,它告诉人们谁站在了顶峰,也告诉人们,谁站在了别人的影子里。
在“谭张争霸”打得火热之际,谭咏麟站在领奖台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台下的嘘声如潮。
嘘声从哪里来的?
来自那些年轻而炽烈的面孔,他们的声音是为张国荣准备的。
在他们的世界里,张国荣是舞台的另一个答案,是那个时代的新名字。他们不想再看到一个人独占高位太久了。
张国荣的歌迷认为谭咏麟买通了评委,而谭咏麟的歌迷则觉得这些流言都是张国荣挑起的。
于是他们用愤怒回击,写满谩骂和恐吓的信件像落叶一样塞满了张国荣的邮箱。
两派歌迷之间的争吵渐渐变得无声,取而代之的是拳头,是血,是撕裂的衣领和在人群中摔倒的身影。
其实,张国荣和谭咏麟两人并没有交恶。
张国荣曾站在台下为谭咏麟鼓过掌,那是他的少年时光,带着衷心的钦佩。
可如今的舞台和聚光灯早已变了味儿,奖杯不再是荣誉,而是战场。
1987年,“谭张争霸”达到了顶点。
谭咏麟的粉丝与张国荣的支持者各不相让,纠纷让整个香港乐坛变得硝烟弥漫。
同年,在一次颁奖典礼上,彼时37岁的谭咏麟站在领奖台上说:“从今天开始,我不再参加任何有比赛性质的音乐活动。”
说完,歌迷沸腾了,有人觉得,这是张国荣歌迷的胜利。
但张国荣坐在那里,像个被抽空的人。他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
他知道,这场由外界煽动的争斗,已经让他们两人付出了太多。
但风波并未就此平息。
1989年,33岁的张国荣最终不堪重负,也宣布退出乐坛。
他站在自己的告别演唱会上,话语像散落的珠子:“你们会不会很快就不记得我了?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我希望的就是如果有朋友问起你们,八十年代的香港歌星里面有谁?你们随便提起我,我就满足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漂浮在人群上空,伴着一首《风再起时》,观众的哭声像潮水,将他送出了那个舞台。
两年后,张国荣破例出现在许冠杰的1992年告别演唱会上。
两人合唱了《沉默是金》。张国荣的声音轻轻落下,像往常一样动人,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里没有过去那种光芒。
许冠杰看着他,像是在告别一个远去的时代。
多年后,许冠杰提起张国荣,神情黯然。
他说:“张国荣的离世,是我最大的痛。”
后来,人们再次谈起那个时代,已经很少再提起那些奖项和争吵。
他们只记得歌声,记得那些唱歌的人,还有猝不及防的离别和伤痛。
可是对于谭咏麟和张国荣来说,他们的一切都早已留在了那个舞台上,奖杯、嘘声、掌声,甚至是划痕和恐吓信,全都化作了沉默中的碎片,散落在一场永不停歇的风里。
再后来,世事如常,沧海变成了桑田,乐坛改了天,换了地。
曾经的校长谭咏麟,走得慢了。
张国荣也永远活在了2003年,他留在了人们记忆里最好的年华,那个笑容,那个姿态,那个歌声,永远没有衰老的机会,也没有褪色的权利。
他用一生唱给了世人听,而世人只能用余生去怀念他。
如今,我们回头望去,只能看见一片沉默的星空,那曾是属于张国荣的夜晚,曾经年轻,曾经明亮。
永远年轻。永远明亮。
80年代末期,除了“谭张争霸”,香港还有一场无法避免的对决,这就是陈慧娴与梅艳芳的“千夕之争”。
两首歌,原本只是从同一首日本歌曲《タ焼けの歌》翻唱而来,却被赋予了不同的命运。
陈慧娴的《千千阙歌》,源自她当时的男友,乐坛金牌制作人欧丁玉的无意发现。
当他听到原版时,觉得那旋律和陈慧娴的嗓音简直是天作之合,便决定把这首歌带到香港,翻译成中文。
他知道这首歌的版权已经被经纪人陈淑芬买下,便亲自去和她商谈,最终得到了使用权。
可就在《千千阙歌》创作的过程中,梅艳芳却走到了陈淑芬面前,要求拥有这首歌的版权。
她同样看到了这首歌的美,想用自己的方式去诠释它。
肥水不流外人田,作为梅艳芳当时的经纪人,陈淑芬自然是要先想着自家艺人。
于是,她对陈慧娴只提出了一个条件:《千千阙歌》可以发,但必须等到《夕阳之歌》先发布后,才可以。
结果阴错阳差。
1989年7月25日,24岁的陈慧娴先发布了《千千阙歌》,收录在专辑《永远是你的朋友》中;同年8月1日,26岁的梅艳芳发布《夕阳之歌》,收录在专辑《In Brasil》中。
《夕阳之歌》的情感更加浓烈,如同夕阳下的一抹血红,悲凉却依旧透着不屈。它不像《千千阙歌》那般清婉柔和,更多的是一种负重前行的沉痛。
两首歌前后发表,争得如火如荼。
当年,《千千阙歌》一经推出卖出35万张,《夕阳之歌》卖出20万张,歌迷们纷纷站队,舆论激烈。
在1989年「香港十大劲歌金曲奖」上,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金奖非陈慧娴莫属,结果却是——梅艳芳凭借《夕阳之歌》拿下了金曲金奖,成为了最受欢迎女歌手。
而陈慧娴的《千千阙歌》却排在了第九。
传闻,在这场颁奖后,歌迷们的情绪彻底爆发。
怒骂声、喧哗声,几乎把一切美好都淹没。
“千夕之争”正式打响。
梅艳芳(左)陈慧娴(右)
面对沸沸扬扬的舆论风暴,陈慧娴没有再回头。
1989年8月28日至9月2日,她连开六场告别演唱会。每一场,她都以《千千阙歌》做压轴曲目。
演唱会的最后,她哭着说:“各位,你们要保重,慧娴要走了。”
那一年,她只有24岁,年少成名,却在最辉煌的时候选择了离开,带着一份未曾言明的遗憾,独自飞往纽约求学。
2003年,40岁的梅艳芳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11月15日,梅艳芳最后一场演唱会落幕,她以《夕阳之歌》做最后的告别。
演唱会上,她穿着白纱,缓步走上台阶,像极了秋水长天中的一缕风,悄无声息。
演唱会临近尾声,她站在那里,凝视着台下的光景,嘴角带着几分惆怅,低声说:
“我总觉得,夕阳与黄昏都美得令人心碎,可短暂得像昙花。我们总是在它们最美的瞬间,才意识到该珍惜,却往往错过了......”
夕阳无疑是美的,只是它的美,总是被黄昏吞噬。
没有人知道黄昏何时来临,只知道,它一来,便不再有光。
这场演唱会结束仅仅45天后,2003年12月30日,梅艳芳因宫颈癌病逝,年仅40岁。
“香港的女儿”永远的离开了,“香港的公主”也走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80年代末期,谭张之间的“剑拔弩张”,梅陈一曲的“明争暗斗”,终究成为过往。
但舞台不会停歇,总有新的故事,新的歌声,新的名字,等待着成为下一个时代的符号。
媒体如饿狼,渴望新鲜的血液,渴望新的“天王”来填补这个空荡的头衔。歌迷的眼睛贪婪地盯着那些潜力无限的年轻人,期待着他们站上那片曾经属于前辈的辉煌之地。
于是,四大天王的时代来临了。
四大天王的崛起,是90年代香港娱乐圈一次里程碑式的震撼,标志着香港流行文化的巅峰时刻。
张学友、刘德华、郭富城和黎明,这四位天王在当时几乎成了香港流行文化的代名词。
四大天王的火爆,也催生了内地的追星文化。
随着港乐和港片、港剧逐渐传入内地,巨星的影响力迅速在年轻人中扩散开来。
从全国到东南亚,偶像文化渐成风潮,无数年轻人为之沉迷。电影院里座无虚席,音乐厅外大排长龙,商店里陈列的港星海报和专辑被抢购一空。
90年代初,“歌神”张学友的专辑销量称霸亚洲市场。
作为四大天王中最具唱功的一位,1991年,30岁的他,发布的歌曲《每天爱你多一些》,如潮水般席卷各大颁奖典礼,金曲榜的冠军宝座无人撼动。
到了1993年,32岁的张学友,发布的专辑《吻别》,更是创造了历史。专辑在中国台湾的销量突破136万张,成为当年乐坛的销量总冠军。
此后,他连续7年拿下香港全年最高销量男歌手。
1995年,34岁的张学友,更是成为了中国香港第一个踏上全球巡演的天王。
四大天王中,刘德华是经久不衰的金字招牌,红了一辈子。
他的成名,比其他三位要来得早,却也注定了他不被轻易宠爱。
80年代初期,刘德华的事业重心更多的放在影视剧上,作为歌手,他的唱片销量一直平平无奇。
直到1990年,29岁的刘德华,凭借专辑《可不可以》,真正稳固了自己在歌坛的地位。
这张专辑让他收获了音乐界的高度认可,尤其是其中的同名主打歌《可不可以》,一举拿下了第13届十大中文金曲奖的桂冠,成为了他的代表作之一。
此后,他在音乐上不断拓展自己的版图。
1992年,31岁的他,又推出了普通话专辑《如果你是我的传说》,该专辑在发行后,迅速在东南亚市场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销售量突破了150万张,进一步巩固了他在亚洲乐坛的王者地位。
至此,刘德华一跃成为了“刘天王”。
相较于张学友一心热爱音乐,刘德华早年的摸爬滚打不同。
黎明的出现,却带着某种“阴错阳差”。
他从来不曾想过要做歌手,但生活将他推向了那个位置。
1989年,此时的黎明不过23岁,在中国台湾拍摄电视剧《风云时代》,并演唱了该剧的插曲《风云尘烟》。
谁能料到,这首歌竟然为他打开了歌坛的大门。
1990年,24岁的黎明签约了宝丽金,经纪公司为他量身打造了第一张专辑《相逢在雨中》。
凭借这张专辑,黎明获得了第13届香港十大中文金曲“最有前途新人银奖”和香港十大劲歌金曲“最受欢迎新人金奖”,迅速跻身乐坛新星行列。
随着人气的攀升,黎明也毫不费力地超越了同公司艺人李克勤,稳步走上了歌坛的巅峰。
在四大天王中,郭富城的故事,最像一场戏剧。
在刘德华和张学友已经站在事业巅峰时,他还只是个无人问津的小演员。
1990年,彼时25岁的郭富城,在拍摄摩托车广告时,因为俊朗的外型意外走红。
同年9月,郭富城在中国台湾发布了他的首张普通话专辑《对你爱不完》。
这张专辑迅速获得了歌迷的热烈响应,销量突破了100万张。
凭借这首同名歌曲的广泛流行,郭富城成功地在乐坛站稳了脚跟,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明星。
同年年底,中国台湾的“十大港星”评选中,他一举摘得男明星第一的桂冠,彻底确立了自己在娱乐圈的地位。
1992年,四大天王的名字正式响彻香港。
同年,「香港十大劲歌金曲」的榜单几乎成了他们的领地,只有寥寥数首由林忆莲、叶倩文、王菲的作品破局。
到1993年,榜单几乎成了他们的专属领域。前十大金曲里,唯有Beyond的《海阔天空》和王菲的《执迷不悔》顽强地占据了一隅。
彼时的香港乐坛,早已被“天王效应”裹挟,歌迷们爱与争的界限越来越模糊。音乐成了市场的使徒,市场又像一个贪婪的巨兽,用追捧与冲突喂养着自己的胃口。
几年前的“谭张争霸”似乎从未真正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换了几个名字,继续在人群中蔓延。
1994年,是风暴的巅峰。
这年,四大天王同时入选「十大中文金曲最佳男歌手奖」。
颁奖典礼当晚,歌迷的呼喊震天动地。
这边是刘德华,那边是黎明,中间还夹杂着张学友和郭富城的名字,彼此争夺着空间,那些喊叫和嘘声,甚至一度压过主持人的声音。
当金庸将“最佳男歌手”的奖杯递给张学友时,现场的混乱燃到了顶点。
台上的张学友,像是被推向了一个漩涡的中心。
可他却没有任何慌乱,只是缓缓走上台,接过奖杯,他的表情没有惊喜,也没有怅然,而是说了一段让人猝不及防的话:
“当年谭咏麟和张国荣的歌迷相互斗气,最后受伤的是歌手。我同其他歌手都不希望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说完,现场掌声雷动。
之后,他转过身,邀请身后的其他三位天王,开始合唱谭咏麟的《朋友》。
可是,风暴过后,烟火也终究会散。四大天王的名字从此再难同台。
直到1997年香港回归晚会、2003年张国荣纪念会、2007年香港回归10周年文艺晚会,他们才再次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合唱《香江组曲》《当年情》《始终有你》。
这段岁月,回头看去,我们唯有感叹:
风月无情,旧人早换,浮生一梦皆成烟。
烟火虽散,星光却依然挂在天上,遥远却明亮,像他们,也像那个早已逝去的时代。
除了80年代的“谭张争霸”“千夕之争”,90年代的“四大天王”,还有一些划时代的港乐人物,让人无法不提及。
时间回到1993年的「十大劲歌金曲颁奖」典礼上,这本该是众星璀璨的盛宴,却因两个名字的出现而变得格外沉重。
梅艳芳缓缓走上台,当她宣布荣誉大奖的归属时,台下的喧嚣霎时归于沉寂。
陈百强和黄家驹的名字在会场中回荡,但这熟悉的名字背后,是一份再也无法弥补的缺憾。
陈百强(左)黄家驹(右)
斯人已逝,音容犹在。
屏幕上闪现他们生前的影像——陈百强依旧温润如风,黄家驹的笑容里带着熟悉的不羁和坚定。
没有欢呼,也没有掌声,只有压抑的哽咽在空气中蔓延。
观众席上,不约而同地有人站起身。随即,全场观众都起立,用歌声为这两位巨星送行。
当《一生何求》与《海阔天空》的旋律响起,许多人唱着唱着,泪流满面。
1993年,黄家驹的离世,让《海阔天空》成为永恒的绝唱。
这首歌里写满了他的梦想与挣扎,也写满了他对音乐的无尽信念。
然而,他却没来得及见证歌曲在后来风靡全亚洲的盛况。
创作这首歌时,他对香港乐坛翻唱成风、急功近利的现象感到深恶痛绝,为了追寻更大的空间,Beyond选择离开香港,到日本发展。
他们带着理想而来,在异国坚持最初的音乐信念,不久便推出《继续革命》,这张专辑以粤语、国语、日语三种版本诠释了他们的野心。
1993年,Beyond成立十年。他们用一张《乐与怒》为这段旅程画下了浓烈的一笔,既是告别,也是开端。
黄家驹在采访中神采飞扬,眉宇间是藏不住的意气风发:“我对Beyond的下一个十年充满信心。”
同年5月,他们在香港和马来西亚举办了不插电演唱会。
演唱会的最后,他对着舞台下熙攘的人群做了一个约定:“来年开一个更加精彩的演唱会。1994年见。”
可命运总爱开残酷的玩笑。
1994年,歌迷们没有等到那场演唱会,也没有等到他。
1993年6月24日,在富士电视台录制游戏节目的黄家驹,奔跑中一个不经意的滑倒,让他从舞台坠落,头部着地,深度昏迷。
六天后,1993年6月30日,下午4时15分,这位“音乐骑士”彻底离开了他的舞台。
那一天,香港的天空似乎低垂了许多。
黄家驹的葬礼成为一场全民的送别仪式,万人涌上街头,情绪失控的歌迷冲破交警防线,紧紧围着灵车,痛哭失声。
他们的哭喊震撼了整座城市,而灵车中,陪伴黄家驹一同离开的,是他最挚爱的吉他。
他曾说:“我背着吉他,就像背着一把宝剑。”
如今,这把“宝剑”终于在他生命的尽头,化作了永恒的陪伴。
黄家驹走的时候才31岁,正是一个人对世界充满希望,对梦想不肯妥协的年纪。
罗大佑曾说:“香港没有真正的音乐人,除了黄家驹。上帝派一个音乐天使下凡,但凡人不懂得珍惜,现在上帝把天使收回了,上帝不会再派第二个天使下凡间了,不可能再现第二个黄家驹了。”
像黄家驹这样的人,他的出现本就是奇迹,但奇迹从不重复。他不是一个简单的摇滚歌手,而是一种精神的化身,是音乐世界中的清醒者与燃烧者。
他将对音乐的纯粹热爱,与对社会的锐利审视融为一体,这份执着与清醒,在灯红酒绿的香港娱乐圈里,更显珍贵。
从他离去后,再也没有人像他那样,以摇滚的方式质问人生,以赤诚的姿态拥抱梦想。
如今,31年过去了,人们依旧会怀念黄家驹,怀念那个在舞台上挥洒热情的身影,怀念那些穿透岁月的旋律。
《声生不息 第二季》中,卫兰和李治廷改编了Beyond的《灰色轨迹》。
当熟悉的旋律一出,我们时常会想:
如果他还在,今年62岁的他,是否还会背着那把“宝剑”,继续与命运对抗?
如果他还在,香港乐坛又会是一番什么模样?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只有无尽的想象,和一声叹息……
世间纵有千万曲,人间再无黄家驹。
90年代末期,香港乐坛的黄金时代像一场渐行渐远的梦,光环褪去,留下一片模糊的余韵。
唱片业的衰落、文化新鲜感的流失,像一座渐渐沉陷的舞台,连昔日站在顶端的“四大天王”也不可避免地黯淡下来。
然而,旧人迟暮,亦是新人登场之际。
陈奕迅、谢霆锋、陈慧琳、容祖儿等新一代的名字,开始在香港乐坛中闪现。
而那些曾经活在天王光环下的歌手,终于熬过了漫长的阴影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掌声。
李克勤,这位被称为“第五天王”的歌手,便是如此。
90年代初期,李克勤因为声音稳如CD,被谭咏麟赞为接班人,却始终被“四大天王”的光环压在阴影里。
1993年,出道七年,彼时26岁的李克勤,终于迎来了属于他的第一次高光时刻。
一张名为《一生何求》的专辑,悄然在乐坛掀起波澜。同名歌曲成了他新的代表作,而专辑内的歌曲《回首》更是一举拿下劲歌金曲的桂冠,唱片销量大好。
那一年圣诞节,他在红馆一连举办了八场演唱会。
这是他作为歌手的首秀,也是他对过去七年起伏的一次告白。
他在舞台上翻唱迈克尔·杰克逊的《Heal the World》、郑少秋的《书剑恩仇录》。;而当《雾之恋》的旋律响起时,人们知道,那是他献给谭咏麟的谢意——是谭咏麟带他踏入乐坛,开启了他的音乐旅程。
谭咏麟(左)李克勤(右)
到了1995年,李克勤的名字在乐坛已经有了一席之地。
他的专辑《Reborn》表现不俗,其中歌曲《依依不舍》和《为你流泪》稳稳拿下了三台冠军。他主持的节目《叻人玩转新世纪》亲切随和,深受观众喜爱。
似乎无论是唱片公司还是歌迷,都在给他贴上一个“值得期待”的标签。
就这样,李克勤信心满满地回到红馆,这次他把演唱会增加到了10场。
但结果却是——张学友、黎明、刘德华的演唱会一票难求,他十场门票一同发售,换来冷冷清清的反响。
天降四个大神,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开场的那一夜,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但那并不是满座的人群,而是空荡的座椅。
后台的他,不断问工作人员有多少人进场,得到的回答总是模棱两可的安慰:“差不多坐满了。”
演唱会的最后,他语气里带着微微的自嘲:“天降四个大神,每年的‘最受欢迎男歌手颁奖典礼’,我只能站在台上做陪衬……后来我想通了,我比他们年轻,我能等!”
那一年,他才28岁,年轻而倔强,怀抱着“我能等”的信念。
但等待的过程,却总是让人明白:越接近光芒,越难以忽视它背后的影子。
李克勤就这样等着,年复一年,时间一圈圈绕过他的肩膀。
终于,在2002年,他等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时刻——“最受欢迎男歌手”。
那年,他35岁了。
此时,天王的时代早已过去,新的名字如潮水涌来,这些曾经的“陪衬者”,终于也有了自己的时刻——只是,光芒再亮,也少了些属于青春的热度和锐气。
或许,这就是生命的规律:得与失,终究各有归处。
文章写到这里,还有许多港乐人的名字未被提及,但这些遗漏,并不妨碍我们回忆那些粤语歌的年代。
回望香港乐坛辉煌的30年,它们像一场盛宴,虽已落幕,却让人久久不愿离席。
记得第一次听谭咏麟的《朋友》,字里行间透出的,是对聚散离合的宽容与达观;
第一次听张国荣的《风继续吹》,旋律柔和而深长,像一封无法寄出的信,听到的人,早已在夜里湿了眼眶。
粤语歌的好,便是它从不贪多。
词不过数十字,却能道尽一生;曲不过三五分钟,却能回味良久。
它们的节制不是技巧,而是本能,仿佛再添一个字,便会破坏原本的平衡。
歌者情绪含蓄,听者泪已无声。
常常想,真正让粤语歌成为记忆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时间,也不是市场的更迭,而是那种无法复制的时代气息。
歌声里藏着的,有年轻人对世界的渴望,有失意者躲在角落里的无声呐喊,有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下,那一刻的热烈与孤独......
所以,与其说我们怀念粤语歌,倒不如说,是怀念它的用心与细腻。
年少时,只觉得粤语歌好听,旋律上口;成年后才晓得,听不懂是幸运,听懂了是人生,听哭了是回忆。
可惜,粤语歌不是时间,无法将我们带回那些听歌的夜晚。
但好在,即使歌声会老,岁月会远,它们曾经存在过,这就已经足够了。
2024,随风而逝。旧时的风,吹进2025年的春天。
想起往事,昨日依旧。
而明天,会更好吗?
参考文献:
1. 《今夜不设防》,电视访谈节目张国荣专访,1989年,亚洲电视台。
2. 《1980年,那顶被飞回的帽子》
监制:视觉志
编辑:鹿
视频号:视觉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