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各种细节，看俄罗斯越打越富的真相

10月29日，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在俄罗斯独立工会联合会代表大会上表示，俄罗斯整体工资水平正在快速增长。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则在4月份全球经济前景报告中，上调了对俄罗斯经济发展的评估。IMF预计2024年俄国GDP将增长3.2%，比之前2024年1月的预测（2.6%） 高出0.6个百分点。

根据来自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报告，2023年和2024年的俄罗斯经济增速，已经超过了对俄实施制裁的七国集团（G7）国家。按俄罗斯自己最爱的购买力平价来看，其已成为世界第四大经济体。从这点上来说，俄罗斯确实有越打越富的嫌疑。

IMF预计2024年俄国GDP将增长3.2%

图：imf.org

1.俄罗斯为什么没有崩溃

在俄罗斯对乌克兰采取了“特别军事行动”这一石破惊天的军事冒险之后，这场冲突本身也成为中文互联网的“造梗机器”。当原本“一小时二十二分”的速胜论破产之后，面对欧美前所未有的的制裁力度，俄罗斯经济是否会崩溃，就变成一个经常被争论的月经问题。

但客观来说，即使是战事延宕将近1000多天的今天，俄罗斯经济也远未濒临崩溃。这个结果在很大程度上违反了国人的经济常识，因此辩论双方经常把“越打越富”挂在口头，只是有人是讥笑，有人是真的肯定俄罗斯的“足兵足粮”和“越打越富”。

而事实上，俄罗斯市民大多确实已经适应了这种冲突的新常态，他们开始相信2022年的“部分军事动员”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的应急措施。他们对秩序崩溃的感觉已经不再强烈。

图：纽约时报

目前，贫穷阶级依然为了高额的入伍费踊跃参军，而俄中产阶级已经不太担心自己的家门会突然被征兵官敲开，递来一张征兵传票。

俄罗斯的富豪阶级一度对特别军事行动感到恐慌，他们不能相信这个叶利钦权力的继承者，索布恰克教子居然真的向西的方向发动了军事行动。这样的恐慌在通往基辅的军事车队开始撤退后，开始达到了顶峰。

“闪电战”式胜利无法实现和西方对寡头的制裁，使得俄罗斯亿万富豪们对经济前景感到绝望。许多寡头在私下和公开的场合都表达了对普京的异议和悲观。

更有像米哈伊尔·古采里耶夫这样的行动派寡头，他在2022年在布拉格两次与美国FBI代表秘密会面，试图以提供了普京军事计划的信息为代价，换取西方解除对他个人的制裁。

米哈伊尔·古采里耶夫

图：charter97.org

但是当前，这种恐慌情绪已经很大程度上得到了缓解。

在俄罗斯高通胀和高息的情况下，富裕阶层以卢布计价的现金和不动产都在以一种可怕的幅度在增值。

这使得俄罗斯的富裕和中产阶级接受了这种新常态。如今整体而言，俄罗斯社会维持着稳定感和秩序感，中产阶级市民及以上阶层的人都还能保持自己人身和财产的安全，甚至其个人财富还能稳定增值。

这是俄罗斯至今没有崩溃的根本原因——它并没有把战争沉重负担，压在大城市的中产阶级市民肩上。

2000年第一季度至2024年第二季度俄罗斯住宅房地产平均每平方米价格

图：statista

2.膨胀的经济数据

在2024年上半年，俄罗斯人的工资上涨近20%。尤其是今年三月，俄罗斯人的月工资从7万1千卢布涨到了 8万7千卢布，环比上涨23％。

今年4月，俄罗斯失业率下降到为2.6%，再创历史最低记录。而俄罗斯的大城市的失业率比小城市还要低。莫斯科劳保部门副长官亚历山德罗娃现称：“莫斯科现在是一个没有失业者的城市。”的确，莫斯科的当前的失业率仅为0.9％。

疫情期间，莫斯科领失业补助的人一度有40万人，在特别军事行动开始后领失业金的人数迅速下降到20万。而现在就像亚历山德罗娃说的，几乎没有人领失业津贴，因为在莫斯科人人有班上。

俄罗斯的失业率处于历史最低水平，

下降至 2.6%

图：bne IntelliNews

10月25日在会议后，俄罗斯央行更新了历史最高关键利率，上调2个百分点，至21%。这是自今年年初以来连续第三次加息，且俄央行预期在在下次会议之后仍然可能再次加息。

这么大的加息力度是超预期的，事实上俄各个商业银行在9月就已经预见到了俄央行要上调关键利率，其纷纷选择抢跑加息。9月，俄罗斯各大商业银行的一年期存款的年化利率一般在19％—20％的区间。

俄罗斯央行上调利率至21%

图：en.thebell.io

但是俄央行仍在9月和10月连续两次开会增加关键利率后，各大商业银行也只能继续提高利率。就拿中国外贸人特别熟悉的ВТБ（俄罗斯外贸银行）来说，9月其两年期存款款利率为20％，而11月开始 ，ВТБ将新储用户的开户利率提高到了年化24%。

根据俄罗斯金融机构对2024年11月的前10天统计，俄罗斯排名前十的银行定期存款平均利率为：

定期三个月 - 年化18.63%；三至六个月期 - 年化20.11%；六个月至一年期 - 年化20.72%。

大家可以看到这还是俄罗斯的正规大银行的利率，而中小银行的利率只会更加恐怖。所以说，俄罗斯中产阶级，一年光躺平靠利息，就能使得自己的资金上涨五分之一。

同时，住房在任何国家都是中产阶级家庭的核心资产，俄罗斯的房地产市场也在“狂热”中。在过去一年，一手房的市场的价格上涨了14.7%。

像叶卡捷琳堡这样俄罗斯二线城市，40几平方米的普通公寓，已经需要65万人民币。事实上这个价格已经高于中国的许多城市。如同样主城区百万人能级的南通，在基建远远好于叶卡捷琳堡的情况下，75平的公寓现在也只需要60万出头。

2024年6月俄罗斯主要城市二手房市场平均价格

图：statistics

3. 通膨下的生活

在上文中，笔者已经通过“数据细节”向人揭示了，俄罗斯“越打越富”至少在以卢布计价的财富上是真实的。

然而代价是什么呢？

简而言之，俄罗斯的“越打越富”来源于通胀和动员造成的劳动力短缺，纸面数字很好看，而且就业很充分，但这其实是俄罗斯社会正在付出的巨大代价。

通胀，增加了纸面的社会财富，同时在悄无声息地改变财富的分配。通胀缓解了制裁造成的窘境，让这个庞大的利维坦得以润滑并继续运行。每个人都有工作，服务于军事的工业在增加，中产阶级的资产也在膨胀。

正如凯恩斯指出的，通胀的本质是一种税。而这种税毫无疑问，总是在底层民众中增加的最多。

在俄罗斯最近持续的高通胀中，食品的通胀是明显的，而穷人蛋白（鸡蛋和冷冻鸡）的价格上涨更是遥遥领先。在今年土豆价格比年初上涨73％的情况为例，“越打越富”毫无疑问增加了底层人的痛苦指数。

图：shutterstock

同时，银行想用高利率遏制和弥补通胀，但是显然这只能惠及到有存款的人群。即使在20％的利率情况下，仍然有51％的俄罗斯人没有任何存款。在高利率情况下，俄罗斯有一半的人的财务是在加速的向无底深渊滑落的。

同时，尽管俄罗斯中产阶级的工资正在快速增长，但是其无法抗衡通胀。我的一个俄罗斯客户就对我表示，他的工资一直上涨，但是如果以美元计价，这么多年工作后，其实际薪资还下降了。

但是住宅就不一样，他在冲突前在圣彼得堡附近购入的公寓，即使扣除卢布对外币的贬值，依然略有升值，可以说跑赢了通胀。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抢到末班车票。疯涨的房地产市场，还是把尚未入场的俄罗斯中产阶级甩在了身后。当前，俄罗斯市场抵押贷款平均利率超过21%，正规大银行要求的首付应该是房屋总价的五成。

“越打越富”终究还是对中产阶级造成了困扰，首先买房上不了车是一个问题，同时高额房贷利率也是一颗定时炸弹。这点恐怕是中国人很熟悉的了。

抵押贷款补贴计划终止

俄罗斯的房地产市场受到冲击

图：themoscowtimes

俄罗斯的“动员经济”和通胀的组合拳是成功的，他成功的恢复了经济和活力和流动性。但是其远远不是一个“足兵足粮”和“越打越富”的状态。

俄罗斯的关键人才仍然在不断流失。目前产能和就业的扩大主要是低水平的，相当多的产出品都在战场上消耗掉了，并没有变为固定资产或居民福利，只是形式上与“倒牛奶”不同而已。何况，战场上每一个有效需求的创造都伴随着人命。

中产阶级也许是通胀财富结构改变的相对收益者，这使得他们当前的情况保持一种麻木的心态。但是他们的实际生活水平也在恶化，而且生活在一个对前景越来越不确定的世界里。

参考文献：

1. Путин заявил о быстром росте зарплат в России https://tass.ru/ekonomika/22261837

2. В Госдуме заявили о резком росте зарплат за год в России https://iz.ru/1776734/2024-10-18/v-gosdume-zaiavili-o-rezkom-roste-zarplat-za-god-v-rossii

3. Чешские журналисты утверждают, что миллиардер Михаил Гуцериев в 2022 году дважды встречался с представителями ФБР в Праге https://meduza.io/feature/2024/10/03/cheshskie-zhurnalisty-utverzhdayut-chto-milliarder-mihail-gutseriev-v-2022-godu-dvazhdy-vstrechalsya-s-predstavitelyami-fbr-v-prage

4. Банк России принял решение повысить ключевую ставку на 200 б.п., до 21,00% годовых https://www.cbr.ru/press/keypr/

5. ВТБ поднял ставку по накопительному счету до 24% годовых https://www.rbc.ru/quote/news/article/67376a3f9a79470aa203d713

6. В России обновился исторический минимум безработицы https://www.rbc.ru/economics/05/06/2024/666094979a79472c0e2ea504

7. Москву назвали городом без безработных https://lenta.ru/news/2024/11/19/moskvu-nazvali-gorodom-bez-bezrabotnyh/

8. Щербаченко: Следует покупать квартиру при ключевой ставке в 10-12% https://realtagil.ru/news/shherbachenko-sleduet-pokupat-kvartiru-pri-klyuchevoj-stavke-v-10-12/

9. Средний размер ставки по рыночной ипотеке в России превысил 21% https://www.rbc.ru/finances/24/09/2024/66f23af49a7947828fbb9b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