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独一无二的文化岛屿,了解明朝历史的“活化石”
清宫戏的热度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明朝背景的影视剧。
许多关注我们的老朋友,都死明史爱好者,对大明的制度、衣冠、文化如数家珍。
充当过明朝都城的南京、北京,是明史爱好者喜欢的打卡地。着明式汉服在古色古香的遗迹前拍照,这种行为倍受推崇。
可是,大部分古建都经历过复原,当代的明式汉服可能美观但却不一定真实。
再强的还原、复原终究和货真价实有一定距离,我们又无法乘坐时光机回到六百多年前,这当然是非常可惜的。
不过,在祖国的大西南,存在着一处石头编织的“时光密码”,能让我们一睹曾经的“大明风华”。
明朝初年的服饰竟然在贵州?
明朝比清朝更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就是我们之前说的服饰,明式汉服比旗袍更加大气美观。
明朝的官服戴乌纱帽,穿圆领袍。袍服除了品色规定外,还在胸背缀有补子,并以其所绣图案的不同来表示官阶的不同。
在民间,书生多穿直裰或曳撒,戴巾。平民则穿短衣,戴小帽或网巾。
值得称道的是,明朝女式服饰极其华美,裙近似宋元两朝,但内衣有小圆领,颈部加纽扣。衣身较长,缀有金玉坠子,外加云肩、比甲(大背心)等。
《大明风华》剧照|图片出自网络
但我们都不要忘了,晚明是经历过资本主义萌芽的,而且明代很多时候都比清代更为开放,因此,我们能看到的明代服饰必然是经过多次改良的。
最初明朝立国,或者说更具备普遍性的服饰什么样子值得我们去探寻。
在贵州中部的安顺市西秀区、平坝县一带,伫立着称之为“云峰八寨”的地方。
八寨,就是八个村子,它们多建于地势较高的平坝之上,寨前多良田,且水源充足,可村寨不靠近岸边;寨后紧靠青山,但村寨又不修在山上;
这样的选址特点,既依山又不居山,傍水又不临水,与西南少数民族喜欢两三家小规模聚居在山里有根本不同。
这一片的居民衣着服饰映入眼帘后,许多人都会下意识地认为是苗族。
古堡居民|图片出自网络
他们的服饰长袍、大袖、右开襟、两边开叉,颜色多为天青色、蓝色,坚决不用红色和黄色,袖口宽达一米,并在袖口、领口和斜襟处用五色彩线绣上精美的花纹滚边。
虽然颇有特点,但他们的服饰明显没有苗族兄弟姐妹们那么华丽。
服装颜色的选择,按照他们的说法,红色和黄色在古代是皇室专用,普通人不能随便使用。而且,这两种颜色太过于招摇。
这里居民尤其是女性在婚前和婚后,发饰和服饰都会有所变化。
将服饰与伦理道德联系在一起,恐怕也是他们中间的女性要在婚后、育后、成为婆婆后发饰服饰改变的原因。
一般而言,她们将头发分成三股,前面的两股挽到耳后,形成“两耳盖发”的样式,未婚女子将后面的头发梳成长辫,已婚女子则将头发挽成圆髻。
古堡女性服饰|图片出自网络
与他们交谈,会发现他们说话的语气和音调、用词迥异于西南官话。
他们的卷舌音较重,而且音调较高,发音快,喜欢用歇后语,如“皇上请客——吃孤(慈姑)”“皇宫里的厕所——没你的(粪)份”,带有江淮一带的韵味。
这里的女性从古至今都是大脚,虽然很大程度是为了方便劳作,但他们却说这是受明太祖的皇后马氏影响。
因为,他们祖上的籍贯和马氏接近,按他们的说法,他们是地地道道的汉族人。
他们所穿的就是传闻中的“凤阳汉装”,是明代江南汉族服饰的遗存,也是最早的明朝服饰。
明朝卫所制度的遗存
今天的人们评价中国的朝代是“强秦雄汉、盛唐富宋”,对明朝的评价则是“刚明”或者说“烈明”。
“天子守国门”,这个朝代的谢幕非常可惜,也十分有骨气。即便是灭亡很多年,“朱三太子”的传闻还是让康熙寝食难安。
诸如洪门、天地会这样的组织一直以“反清复明”作为目标,体现着汉人充沛的武德。
而在安顺云峰八寨这片土地上,同样能看到明朝遗民的不屈,虽然没有剧烈的抗争,却以另外一种形式拒绝满清。
机缘巧合下,为我们保存了明朝卫所制度缩影,再现了西南屯军们的真实生活。
云峰八寨局部俯瞰|图片出自网络
卫所的屯军一旦驻扎在某一个地方,不能私自返乡。如果不让他们携带家眷有点不近人情,况且,拖家带口也会让他们有所顾忌,减少逃亡藏匿的现象。
而屯军作为“军户”的身份是世袭的,他们必须时刻做好上战场的准备。
但大明的江山日益稳固,这里的人们也会习惯于安逸的生活,为了保证不时之需,有识之人想出了跳神戏的办法,逐步演化成为了如今的非遗项目“地戏”。
每到重要节日,或村民的喜事,地戏都会演出。
演出者首蒙青巾,腰围战裙,戴假面于额前,手执戈矛刀戟之属,别看所持兵器特别短小,但表演动作幅度则甚大。
古堡地戏|图片出自网络
演员随口而唱,应声而舞。演唱是七言和十言韵文的说唱,在一锣一鼓伴奏下,一人领唱众人伴和,有弋阳老腔余韵,其舞主要表现征战格斗的打杀,雄浑粗犷,古朴刚健。
地戏所演的三十来部大书,以这里人们喜爱的薛家将、杨家将、岳家将、狄家将、三国英雄、瓦岗好汉为主角,赞美忠义、颂扬报国的忠臣良将,内容全部是金戈铁马的征战故事。
由于地戏的渊源比京剧昆曲还要早,所以一般人是不知道这种戏曲形式的。
非遗国家级传承人顾之炎老人曾受邀去北京演出,邀请单位的保安看到老人随身携带的装备、器械,还以为耍猴戏的,拒绝让老人入场,闹出了大笑话。
古堡地戏|图片出自网络
有意思的是,由军事演习演变到现在的械斗传统。每到春节,几个村寨的人们分成两拨对打,必须有人负伤,但是两方人又不会生气。
这里的人们,骨子里依旧存在着尚武的因子。天龙屯堡保存着从民居开辟为地戏表演场地的“演武堂”。
鲍家屯习武之风比其他村寨更盛,还有一项杂技绝活——“吞筷子”,就是将筷子吞入口中。
想当初,第一波屯堡居民跟随明朝大将傅友德南征,其中一位叫顾成的将领留在此地,并最后成为了当地的军政长官。
他们堪称最早的三线建设人员,顾成公惠政颇多,他的后人在九溪村聚居。顾炎之老人就是最著名的一位。
明代汉人移民共同体
除了衣冠礼乐外,这里的建筑因为与世隔绝,很少遭受兵燹人祸;选址颇为讲究,天灾一般也侵袭不到。
加上便于农耕,就有了类似“乌托邦”的效果,在清朝无孔不入的皇权下,可以选择更加封闭的生活方式,保留了屯堡原生态的样子。
在整个大西南,成了汉人结坞自保的共同体范本,形成了汉文化的岛屿。
云峰八寨俯瞰图|出自网络
在魏晋南北朝,中原汉人就是靠着这种方式愣是撑了几百年。而随着历代皇权对基层影响力的增加,汉人原子化生活成了常态。
所以,蒙元、满清得以入主中原,假设汉人依旧有基层共同体组织,断不至于让华夏沉沦几百年。
如今,云峰八寨中的云山屯、雷屯、本寨、小山寨、吴屯等村寨在静静诉说着六百年的风雨洗礼。
八个寨子布局严谨、主次有序、结构坚固、易于自守,既可各自为战又能彼此为援,堪称军事防御体系的杰作,而数字八的运用恐怕暗含着古代八卦、奇门遁甲的智慧。
古堡的八卦形制|出自网络
这种思维也贯穿在局部的建筑上。
每个村寨背有靠山,前临坝子(群山环抱中较开阔的田畴),两侧水流蜿蜒曲折,符合“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标准。
村寨的碉楼建于最高处,方便侦测敌情。八寨的本寨外墙是圆弧形,这样敌人即便冲到寨子跟前也无处藏身。
古堡碉楼|出自网络
穿梭在本寨鳞次栉比的建筑中,会发现明显的江南水乡特征,又普遍保留着“前低后高”的趋势,这其实是传统堪舆学中的“步步高”。
厢房多在正房前,不能居于后,因为居于后俗称“鬼推磨”,会对一家人的健康造成阻滞。
古堡民居|出自网络
天井则为正方形(一棵印)或横长方形(马槽形),这样的布局据说主子孙行事端正,读书长进经商羸利不惹官非。
除了本寨,云山屯保存也是较为完整的一寨,云鹫山峡谷中,在地势险要的山巅之处,两山夹峙,山势险峻,易守难攻,仅有一条盘山石阶可进入屯门。
云山屯寨门|出自网络
这里一条主街纵贯全村,街两侧有高台戏楼、财神爷庙、祠堂以及老字号“德生昌”中药铺。
古戏台位于云山屯主街上最宽阔的地方,是保留得较为完整的建筑之一,古戏台上的木雕石雕仿佛述说着此地的尊贵,与古戏台隔街而望的是财神庙。
云山屯古戏台|出自网络
云山屯中数条弯曲的小巷巧妙地将各家各户串联起来,住宅、碉楼等大部分建筑依山势的起伏分布于两侧山腰,街道两边的房屋建筑比其他村寨的屯堡建筑要精美许多,门旁的石头窗台经过六百年的洗刷,更加深重。
庆幸的是,这里商业化开发很少,云山屯中至今依然住着部分村民,恍如隔世的小村寨会时不时升起缕缕炊烟。
若你与村民闲聊起来,便可得知这方水土养育的屯堡人的故事,仿佛瞧见了六百年前的生活。
照见大明风华另一面
但贵州与明朝的渊源不止这些。
永乐年间,设立贵州承宣布政使司,这是中国历史上首次对贵州地区进行直接行政管辖领导。
永历年间,南明君臣曾经在安龙定都,李定国等名将以贵州为后方基地,不断反击满清,诠释着这个王朝最后的风骨。
屯堡这一地带,想必参与了抗清举动,至少始终保持对清朝的拒绝。在清代,他们成了少数民族原住民和安顺新移民眼中的“怪人”。
但这种历史走向,却给了我们在今天通过这里一窥大明风华典雅之外的粗犷、文明依傍的野趣,不得不说是意外之喜。
如今的屯堡不再需要军事功能,也开始对外开放,它那从未遗失文化的根基和底蕴,或将在“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多元民族文化共生共荣中,谱写新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