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外爷

 

二外爷是我妈妈的二叔。他出生在陕西省安定县如今称之为子长县魏家岔村人氏一户非常贫穷的人家。他是黄土高坡上无数百姓中最为普通的一员,也是当年曾经为中国人民的革命事业做过贡献的无数默默无闻但在历史长河里留下了一丝痕迹的众多百姓中的一员。

二外爷打小就受到地主阶级的残酷剥削,吃尽了人间的苦。人们说穷则思变,所以二外爷从小就接受了共,产,党为人民打天下的观点。他积极地参与刘志丹、谢子长等老革命家领导的革命活动,无论是给游击队红军放哨、送给养、收集情报、送鸡毛信以及上战场运送伤员掩埋烈士遗体等,只要是对革命有利的事他都做。妈妈曾经说过,当年的二外爷被人误解为带股二杆子(二百五)劲,所以一些常人不愿做的事业让他去做。二外爷从来没有打过磕绊,总是痛痛快快地接受任务而且完成的很好!一次妈妈曾经问他“二大,你怎么这么憨?人家不干的活你都干?”二外爷则笑呵呵的回答“人家红军为了咱穷人连命都不要了,咱们干点活还有什么不行的呢?”

二外爷很出名的事情有一件,那就是他利用与当年镇守县城的国,民,党民团团总是甥舅关系而帮助红军破了县城。其实这个舅舅从来没有给过二外爷神马光沾。因为穷人富人永远也不会搭边。现在也是如此!君不见你再怎么高唱和谐再咋接跳神看天,富人们绝对不会把捞取到手的财富幸福地拿出来给穷人享受的,人家富人也绝对不会放弃富裕的生活让你穷人接进自己的大别墅与自己同吃同住同享既得利益的。这条真理千真万确!

我听妈妈说,当年红军装备非常落后。敌人一旦依托城墙防守,红军就很难打胜仗。国民党民团镇守县城时,那位团总四处放言他这是铜墙铁壁,任你是红军还是啥军,谁攻打也是白搭。那时红军不仅装备极差而且队伍也面临诸多困难。一旦攻打县城失败不要说队伍发展就是生存也有很大变数。队伍筹划怎么攻打县城时有本地人记起二外爷与民团团总有关系呢。既然二外爷有这么个关系。正因如何攻打县城一筹莫展的谢子长同志急忙把二外爷找来,要二外爷混入城里去设法取得团总的信任先安顿下来,然后设法把城门打开让队伍顺利的冲进城里来,也就是兵法上的里应外合计策呗。

本来二外爷不想去。一是人家是富人自己是穷人多年就没有来往,二是凭什么人家就相信自己这个远方的“外甥”,三来呢二外爷也怕万一被对方识破了来意丢了命。但经不住首长的再三哄劝,他想想也是,人家不也是为了咱穷人能够过上好日子才这么做的嘛。所以也就答应下来了。

就这样二外爷奉谢子长同志亲口指示,大摇大摆地进城找他这个舅舅,口口声声道“外甥没个吃上的了,求舅舅赏碗饭吃”。团总虽然厌恶这个穷亲戚本想不管但知道一旦此事传了出去也对个人名声不好逐把二外爷留下了。

虽说是“外甥”,但二外爷的突然上门,团总自然有所怀疑,本地人的他当然听说过二外爷帮助红军做事的传闻。但盘问过去过来的二外爷给他来个坚决不承认自己是红军战士只说为了混口饭才“这不混不下去了投奔舅舅来了嘛”。团总没有二外爷是红军战士的确实证据也就不再查究了。但团总毕竟有警惕,他坚决拒绝了二外爷给他当护兵的要求,只是同意二外爷在县城里居住“个人自己找个营生”。二外爷呢也将计就计在县城里开了小饭馆。

人呀,哪个时代都有拍马屁的。一些匪兵知道二外爷是团总的外甥,本着拍马屁的原则,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本着请二外爷给“舅舅”说上句话提拔“一挂”的原则,匪兵们那是经常光顾小饭馆。很快二外爷就与他们混熟了。二外爷进城大约一个月后就接到城外传来的话要他设法当夜把城门打开。二外爷发愁的想了好半天生出一计。他声称自己过寿呢特地在饭馆摆了两三桌饭,请那帮看管城门的大小小头目。人家来了后他偷偷在菜里下了巴豆。结果那些人还没有出酒馆就上吐下泄动弹不了。他趁机说哎呀这是跟上毛鬼神咧,我给咱请巫神驱鬼从而在敌人小头目那里取得了出城的通行牌。到了城门口先给守门的匪兵塞了一盒当时陕北非常稀罕的三炮台纸烟又对说查(咱)们弟兄们吃饭中间跟上毛鬼神咧,我这出城给请巫神呢。敌人呢一是有盒烟的情分二是知道他跟团总的关系三来呢他也拿着通行牌呢把城门打开了。城门刚打开,二外爷趁匪兵不防当,一下把敌人抱住压倒在地一边大喊大叫快些快些。早有准备的红军战士趁机冲了进来。就这样红军破了县城。

县城解放后二外爷那就暴露了。他只好跟着队伍南来北往东走西行的很是风光了一阵。以后老谢不幸牺牲了,刘志丹又被左倾分子抓起来了。外来的“南蛮子”硬说二外爷这人不能留。原因是他连舅舅都敢出卖不可靠“杀”。只因二外爷人缘好有人给他透了信没等肃反队来抓他他就跑到陕甘交界处梢林躲了起来。直到听说刘志丹他们复出后才回到安定。就因这事闹的,二外爷心灰意冷的拒绝了大伙劝说,苏维埃政权给了他几亩地就算他革命成功了。

听妈妈说,这场变故后二外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没有心思好好过日子了所以地也种的不好一段时间连吃饭也成了问题。好在陕甘红军中知道他的人不少也敬重这位功臣,所以呢有的时候遇到队伍遇到熟人还能够吃几天“公家”也就混日子了。

但这样的日子毕竟不少长久之计。时间长了二外爷也就非常难堪了。我在陕北期间也听父亲说过二外爷的故事,那年已经是八路军营级领导的父亲每月有点津贴费。一次他正同我二舅在饭馆吃饭,恰逢二外爷路过。两人赶忙招呼二外爷进来吃点饭。二外爷嘴上直推辞“啊,我吃的饱饱的”但却进来坐下来一口气吃了二斤半枣糕。父亲说他很清楚二外爷肯定连早饭甚至连昨天的晚饭都没有吃呢只是好面子否则也不会一下子吃那么多枣糕。当年二外爷帮助红军破县城时已经是红军班长的父亲说到这里眼睛潮潮的,他特别说了句:“唉,当初要不是你二外爷进城设法打开城门,就红军当时的装备和力量,要打胜那一仗是绝对不能的。”父亲还说最可恶的是那个外来代表,当时就是躺在缴获团总的那张当时黄土高原很难见的竹躺椅上发出要清除二外爷的指令。这个情节被父亲记得太牢了。他常常说那几个南蛮子尽耍花花肠子,不像咱们陕北人心忠。父亲最后说了句“唉,你二外爷呀,尽管对红军心忠的很,但以后的结局不好!”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后期二外爷就去世了,后人们按照当地风俗草草下葬即算完事。我在延安期间去安定县魏家岔村给外祖父外祖母扫墓时,曾按妈妈的吩咐专程到二外爷的墓前祭奠。二外爷的坟墓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小的黄土堆。如同千千万万个普普通通的黄土人一样的普普通通的一个黄土堆下,就安葬着曾经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和人民共和国成立也做出过贡献的二外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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