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飞VS宋洋：为什么说《从21世纪安全撤离》“疯到毫巅”？

■本期轮值毒叔 ■

■诸葛奇谭·谭飞■

谭飞:欢迎宋洋来到《四味毒叔》，其实我早就想跟宋洋聊了，这次我也关注到你的兴奋状态，我确实看完也很兴奋，是一个特别中二的情绪状态。有个词叫妙到毫巅，但《从21世纪安全撤离》可以说是有点“疯到毫巅”的这么一部作品，我想问问你们主创第一次看到这个作品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感受？跟当时拍的时候期待的是一样的吗？

宋洋:我首先不得不先在配音的时候看到一些片段，也不能说是盲配，但是当时我看到的那些内容就已经给了我一个超高的期待值，如果没有配音，我直接看到那样的成片，我觉得就真的是非常震撼了，因为拍完之后它隔了大概有三年的后期，所以真的，首先距离我们的创作过程已经过了三年，我们已经对一些细微的开始淡忘了，而这个时候突然看到它经过了三年之后，一个化腐朽为神奇的这样的一个诞生，就真的是很振奋。

谭飞:甚至从心态上来说，因为过了三年，可能很多人都没有期待值了，可能这电影能上都不错了，结果突然眼前一亮。

宋洋:对，而且我觉得它是很特殊的，你可以说有一些东西经不起长时间搁置，你再看的话可能会觉得有一些东西它已经缺乏与时俱进的一种状态，而这样的电影我真的觉得再放五年它也没有问题。

谭飞:对，它这种先锋感好像完全没有被这三年的一个时间给它的损耗。

宋洋:对。

谭飞:甚至有时候像看迈克尔杰克逊的MV，特别超前的意识，表面是中二天马行空，但是背后有一个系统和逻辑在里面。

宋洋:对的。

谭飞:你怎么看李阳的才情，我觉得非常吓人和震撼，也比较独特。

宋洋:我会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形成了这种风格，他这回的创作太痛快了，他把他所有的痛苦，他儿时的幼稚，他所有的这些东西全部不违和地投到了这个作品当中。

谭飞:甚至他的原生家庭，他的知识结构，他经历的痛和爱，全在里面。而且我听到他这次还专门说了一句话，他说这三个人：王炸、王诚勇和泡泡，展现了他身上的三个缺点，就是他的三个朋友，王炸代表我对未来是迷茫的，那么王诚勇代表的是说我不擅于求助，在困难面前就特别躺平。

宋洋:我选择不如跟你们斩断联系。

谭飞:对，那你怎么看他对王诚勇的这个设计？

宋洋:我觉得这个首先很符合当下，我觉得王炸是带有一些理想主义的光芒。如果这三个人物是李阳导演脑中自己的三个部分，那其实就像一个人的多面性，因为我和“诚勇”走过来的，所以我心里觉得诚勇是符合当代的，就是儿时的那个光芒，那个烟囱的排行榜当腻了的第一名，为两个兄弟出生入死，两个兄弟死忠于自己，全校唯一的甚至可能是那一片唯一的校花是自己的青梅竹马，而且那个父亲的形象在那个年代来说太理想了，是可以像兄弟一样相处的父亲，可能就是因为诚勇那个时候他拥有了太多我们儿时青春期、叛逆期的梦想，只有影视中才能看到的那样的人生。

谭飞:而且这个父亲完全没有爹味，像朋友一样。

宋洋:那样的人生，他过早地拥有了，而正因为这样，导致了他过早地有责任感，我要照顾我的兄弟，我照顾我的父亲，我要如何如何，过度早熟的孩子，如果你的人生一直是一帆风顺的，你会成为一个好的领袖。但如果之后你承受了一个人生的暴击的时候，他容易产生这一种我不知道如何向你们求救，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是那个顶峰的人，那我不如自己躲起来，可能因为他羞于求救，或者他不知道，他没求过救，他不知道如何求救。

谭飞:包括泡泡也是不能正确“认清”自己，其实与其说是李阳的一体三面，也不如说是现在可能当下很多主流青年的三个取向，所以可能年轻观众看到会很嗨，可以从角色中找到自己。你是不是当时看的时候也是觉得每个人好像都是我一个朋友那种感觉？

宋洋:首先这个三人组，当时采访问过一个问题，当时我突然间脑中迸发出，我觉得这三个人非常的奇葩，但是密不可分的。像泡泡，所有人认为他是懦弱的，好像中间有一场他打自己，是不是哥俩霸凌他？不是的，我觉得在一个三人组里，泡泡这样的角色的存在非常重要，他不只是润滑，泡泡是成就两个兄弟的。正因为有这么一个“弱咖”在这里，那两个人才有成就感，我觉得一定是这样的，所以我们两个要照顾你，我们要为你出头，在青春男孩当中他有了价值观，他有了责任感，他有了大哥的感受，所以我觉得这是密不可分的。那时候有人问过说觉得这三个人是什么关系，我说我觉得他们很像键盘上的三个按键，“删除”“回车”和“空格”。如果就他们三个人，会把这个界面造得一团乱，跳跳跳切切切，但他们跟所有的文字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能主控全局，他们有他们的节奏，他们能分章断句，形成一个要表达的文章，所以我觉得他们三个人在我心中是这样的一个关系。

谭飞:但是泡泡到最后都没想到他成年时候那么帅，其实包括泡泡跟诚勇，还有杨艺的那个关系，其实是这个电影特别大一个亮点，我每次看到的时候我就特别嗨，可能很多少年那个时候不怎么样，到了成年他反而他的梦想实现了，当年那个帅小伙反而没有得到他要的，你觉得这种是一种什么样的投射吗？

宋洋:其实我觉得他还是对于未来有自己独特的视角。因为李阳导演之前的《坏未来》我们就看到过，其实对于我们的未来到底我们是不是要以悲观的一个角度来看待？那王诚勇的未来，如果那么糟糕的话，其实我们也有探讨过，就是杨艺真的只是拿泡泡当王诚勇的替代品吗？如果她以后会面临那么多经济上的需求或者某种需要的时候，她不可以找一个大款吗？那这得问杨艺本人或导演本人，就是她是否有意牵连着你王诚勇的一个兄弟，他现在也很优秀也很帅，但是他是你们当中当时最无用的那个兄弟，是不是我要通过他给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出现在我们身边的诚勇一些信号，一些刺激，这个电影我最近其实看了三遍。

谭飞:三刷了。

宋洋:对，每次我都会产生很多新的联想。

谭飞:甚至我觉得泡泡的成年期反而应该是诚勇的成年期，他的那个长相和取向。所以我觉得这三个人可以互为镜像，那么你个人觉得王诚勇这个角色最欣赏他的哪个特质？

宋洋:其实我本人在心中一直有一种悲情浪漫的色彩，所以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诚勇。尽管这回我们的创作它很特殊，以前按理说现在这个年纪创作角色一定要往复杂走，一定要把复杂面铺得越开越好。但是王诚勇反而是因为他是十八岁的灵魂，所以在整个过程中，我反而会想很多很多，跟以前的功课一样，完了之后还要砍，要把那些全部都砍掉，最后要做一个层次比较单一化的，就是愤怒与失落与骄傲，可能就要把其他的枝节全部都砍掉。

谭飞:就是情绪比较突出，把一些枝蔓给去掉了。

宋洋:对，符合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这是整个这回表演创作当中的一个不一样的一个点，而且最近我展开了好多联想，前一阵我想到一个，你看电影，我们都说未来的自己不要背叛我们今日的纯粹，但是我们看到的未来，王炸的未来与泡泡的未来并没有不太好，但诚勇的未来是非常的不好。那如果我们是那个三十八岁的诚勇，1999年分道扬镳，父亲倒下，因为这个循环事件父亲倒下了，那这二十年诚勇和韩光，他同时的身份又是三人少年团，他又是反派三人组。老板给他那么多的钱，对他那么的好。韩光几次感觉跟他有很深的交情，你不是我认识的王诚勇，你开我的车去，不要让女孩看不起你，这个时候他身边的战友变成了他们，那这二十年不管他是不是走坏了，这二十年他的情感是真实的。而到那个时候突然间有一个过去的自己来魂穿你、背刺你的时候，我突然有一个反向思考，我觉得王诚勇好可怜，如果这个循环会一直这样循环下去的话，他的人生永远要等着被纠错，他之后那二十年不管经历了什么，他的真心与真情最后都会被曾经的那个自己给全部推翻，突然间我就觉得他身上的悲情主义色彩又重了很多，所以这些其实都是我喜欢王诚勇的原因。

谭飞:那整个王诚勇的戏里面，你觉得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一场？

宋洋:我印象最深的有两场，有一场曾经是作为开场，但现在在电影中导演还是很舍不得，然后做了一些片段的出现，有一块是韩光拿钥匙杀人，他们在一个宽阔的湖边大晚上下着雨，诚勇不愿意看到这个，一个人走到湖边，他点了一根烟，那一场本来是半个通宵的戏，然后我们整整拍了两个通宵，就是因为想要那个效果是诚勇这边一点起那个火光亮起的一瞬间，后面那个车整个就炸了，但是要卡这个点是非常难卡的，因为下雨那个Zippo一打开就湿了，然后就很难卡到那个点，所以一直追求这么一个镜头，一直追求了很久。但是我印象深刻，我喜欢他的点就是在于他就是王诚勇后来的这个人生，他不得已面对而必须面对的时候，火光闪亮的那一下，就像是他曾经的回忆中的昙花一现的那个璀璨，但那个璀璨一瞬间伴随着后景，一瞬间这个璀璨就没有了，剩下的是面前一片漆黑的平静的湖面，就好像他未来好像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他也没得选择，这个是我印象特别深的一场戏，因为当时我很难受。还有一个就是跟杨艺的那一场雨中戏，因为它真的太极致了，这两个人那么久没见，她又成为我好兄弟的恋人，我又把好兄弟给打了，甚至我还打不过他，然后我还得穿到过去，把他打伤了，我才能打得过他，然后这一切一切完了之后，杨艺出现，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这个时候我觉得两人有千言万语，二十年的时间，而仅有的台词每人可能就那么三四句，那个也是在冬天很冷，在瓢泼的雨中，和曼滋来咀嚼这个戏，这个也是印象很深刻的。

谭飞:有一个网友问了一个问题，如果2019年的王诚勇面前有一个按钮，按下去就可以让1999年的自己接管身体，同时现在的意识消失，那么他会按吗？

宋洋:2019年的诚勇，他肯定不会按的，因为那个时候他面对的是植物人的父亲，按了的话这是逃避啊，尽管他也在逃避，但他的逃避方式是就让我一个人烂掉吧，我跟你们都切断联系。

谭飞:但面对最大的责任时候，他是不会逃避的，他那条线还是会在的。

宋洋:对，因为他觉得没有用，没有解决问题，我可以逃避任何求救的机会，或者不让你们看到我如何，但是我不能逃避父亲的生命，所以他一定不会回去了，他回去了他这边如何放心得下呀，那么可爱的一个父亲。

谭飞:当然我看郭帆这个朋友圈，我看到他说这个电影是中国电影的一个彩蛋，你认同他这个说法吗？就是整个中国电影的彩蛋。

宋洋:很有意思，李阳导演看到后接了一句说，彩蛋是没有叙事功能的，但是有一点是很对的，因为彩蛋是最大的惊喜，我觉得郭帆导演就是这个意思，确实这是一个太大的惊喜了。

谭飞:好，那么你跟其他合作演员，包括我们男演员跟女演员，在合作中有没有什么趣事或者有意思的经历？可以跟我们观众分享一下吗？

宋洋:可能印象深，就是一般人他对痛的印象是极深的，对于快乐好像过去以后他无法想起那个细节，只记得那时候很高兴，但是如果我今天走这儿，那个玻璃扎着我脚了，这细节我都记得住，所以往往对痛的东西容易产生很深的印象。这个戏整个过程都是非常愉快，而且若昀真的很王炸，以前不知道他有那么中二的一面，而且是极其可爱的，所以在现场其实我大部分的时间在自己的戏，杨艺的戏，父亲的戏的时候，我都很难过，我都在诚勇的世界里，我觉得特别的难过，但是一到哥儿几个在一起的时候，那若昀真的是嗨啊，我们首映礼现场有聊过，有一场戏他掏出了计算器，因为这戏经常会突然间掏出了一个圆号，或者掏出了一个计算器。若昀他在现场就真的是玩计算器，一直玩一直玩，然后我就加入了，就跟着一起玩，大家都笑成一团，包括模仿孙悟空什么的。整个过程中其实有张若昀同学在的时候我是非常开心的。

谭飞:包括我看跟楚曦，我觉得你们在对手之间就是感觉就是还是很默契，但是同时玩得起来，这是我觉得玩的感觉。我看张若昀也是一谈到这个角色就合不拢嘴。

宋洋:然后你看我们走路整个过程也是，就一直咬耳朵，包括李阳导演也一起。李阳导演在拍戏的时候，感觉他是一个非常冷静的状态，但他这个人有时候有很有意思的一点，就是他有一种局促感，就感觉不知道是社恐还是什么，还是勇于自嘲，他总有一种很局促的感觉。但是最近在走路演的时候，你会发现他也加入了进来，我们就像小孩一样，聊游戏、聊漫画什么什么的。

谭飞:原来以为他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但是这次发现他的输出挺多的，不停地讲，因为他其实《李献计历险记》之后基本上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什么观点表达了，这次我看到他大量的突然喷发的才华和表达，我也很惊讶。

宋洋:而且他真的很可爱，他永远不可能油腻的。

谭飞:但是你觉得李阳本人更像这三个人中的谁呢？

宋洋:我真的觉得这个人的多变性，我当时在拍电影的过程中，因为作为一个第一部长片的导演，他必然有很多我们看不见的压力，所以那个时候我一直觉得他在我心中他像王诚勇，你会感受到，你看曾经那么的有才华的一个人，他到了今天才有长片的机会，他中间一定经历了很多的坎坷，而到今天一定不是他原本性格，所以他那种仓促的对话什么的给我感觉就是他就像王诚勇一样，有很多的无奈与妥协与接受。

谭飞:面对现实的某种妥协，没办法。

宋洋:但是最近他就王炸了。

谭飞:这个戏的口碑很好。

宋洋:最近他“王炸”的不得了。

谭飞:他现在真成了“王炸”了。

宋洋:所以可能有一天他又是泡泡那一面了。

谭飞:但是我觉得有意思的是，看到那个剧本怎么演呢？因为他经常都是10秒钟你猜不到下一句台词了。你们在接到本子的时候难道不会觉得特别惊恐吗？因为对演员来说未知的不太可控，心里会不会不安？

宋洋:其实我觉得像若昀也有谈到，要100%的信任去交给导演，因为首先我们对于导演的选择，首先《李献计历险记》和《坏未来》摆在那一边了，这是一个高度的认可，我们是喜欢的。然后对于诚勇这个角色其实还好，没有那么多不可预知的变化，因为诚勇他的主观命运就是这样的，而且基本上是遵从于现实主义表演的那种方式，现实主义题材的那种方式去表演，只不过就是要让18岁的这个灵魂更加的无杂念一点，无社会历练。我觉得对于若昀来说，他就是充分地去信任，所以他在里头有各种中二的、炸了那种东西。

谭飞:而且他打那个领导那一幕特别让年轻人爽到。

宋洋:那个真的是很爽。

谭飞:它里面很多情节是不是有二创的，就是说你们在现场现挂的？

宋洋:有，但绝对是在一个基础上，不太多，因为李阳导演基本上他的所有的分镜都已经画出来了，他也有动态分镜，所以每一场调度什么的基本上都很准确。

谭飞:就还是比较准确地按照他的设计来的，那你觉得从原剧本到最后的完成度，你自己因为是亲历者，你觉得能够达到多少？

宋洋:我觉得就是完完全全地完成了，而且我觉得很奇妙的就是因为他的文本上和电影基本是一致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文本写得细致到每一场戏完了他会括弧，这一场戏BGM是什么歌，他把BGM都写上了。

谭飞:就已经想好了，彻底想好了。

宋洋:对，他连这些都是写得非常明确的，但是最后出来不管是因为剪辑节奏，还是因为它中间加了那些不同画幅的那种剪辑的展现，他说这确实是让我们没有想到。

谭飞: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我记得我看那场旁边全是大学生样子的观众，都疯了，乐不可支，合不拢嘴。

宋洋:对，你别说我是一个创作者，我看完我都会觉得这是怎么想的。

谭飞:这是什么电影啊。

宋洋:对，这个怎么想出来的，怎么会有一层又一层，怎么会有这样的豪爽啊？就有这种感受。

谭飞：好，谢谢宋洋的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