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秦帝国十五年而亡的历史真相》下篇
本人拙作《揭秘:秦帝国十五年而亡的历史真相》,近三个月前在观网发出后,遭到了很多观友的批评甚至批判,这件事让我始料未及。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又对对于我的这么多批评甚至批判,感到由衷的欣慰——观网,在中国不愧为一片高擎爱国主义旗帜的舆论高地。在这片红而专的舆论高地上,我们所有的争论,即使小小的争吵,或许都将变得具有深远意义。不管是对读者,还是对作者。
由于这次“大批判”围绕秦王朝所涉及的问题很多,现将作者同部分观友所争论的具有代表性的问题进行了整理,汇编为23个问题,以飨读者。算是再抛砖屑而引美玉吧。
问题之一,某网友:“历史没有真相,只能尽力用有限的资料推理。”
作者回复:
历史没有真相?不能一概而论,不要相信某些人这种很不负责任的论断。
目前,能够提供给我们研究秦朝历史的途径主要有:
一、秦朝仅仅15年而灭亡,是一个超短寿命王朝。这是一个铁的事实,无法更改。
二、司马迁的《史记》,记录了秦王朝大量的史料,其中绝大部分记录为真实情况。
三、近年从秦墓出土的大量竹简,其中很多为秦吏对地方政府所做的政务记录,我们基本不用怀疑其真实度。
四、与秦王朝(国)同期的大量历史名人对它的评价,也可以从侧面作为参考。
现在,我们基本上已经可以像为患者拍CT一样,对秦朝灭亡的病因进行全方位、多角度地分析,诊断。
真相,还能怎么隐瞒?
问题之二,某网友:“现在,仍然有几个宵小在诋毁秦始皇,抹杀他的丰功伟绩!”
作者回复:
网上为什么会出现如此极端地对批评秦始皇者加以诋毁,谩骂?我想,深层原因,是一直到现在,我们这个社会并没有对秦亡教训进行认真、深入、系统地反思,而是被特殊历史环境下对秦始皇的某些评论所左右,没有看透那些歌颂秦始皇者背后的动机,而陷入对方设置的逻辑陷阱。这种逻辑思路大抵是:
第一,秦始皇统一天下,废封建,设郡县,建大一统……这些造福后人的创举,足以证明了他的伟大;第二,既然承认秦始皇的伟大,那么他所做的其它一切,包括推行专制,都是为以上这些创举而采取的手段。那么这些手段当然也是合理的;第三,既然秦始皇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那么他对愚昧的百姓所施行的严刑酷法,当然也是正确的。那么在推行法制过程中,对众多违法者依据刑法严加惩罚,也是有必要的;第四,以此类推,他为防御北方边患等而兴建的各种浩大工程,为治理国家而增加的各种徭役、苛捐杂税,乃至为自己修建骊山大墓等等,这些也当然都可加以原谅……
要想看透这层层逻辑背后的动机,我们不需要陷入过多争辩,只需要跳出来,看一看当年明太祖朱元璋为什么那样讨厌孟子就可以了。
孟子不止为朱元璋这样的帝王所讨厌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以民本主义为出发点,坚决反对君主专制:“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历史一再证明,只要把君主的地位凌驾于臣民之上,施行专制,这个统治一定会衍生暴政。秦始皇“坑儒”,朱元璋“反孟”,其理由都只有一个:儒家的存在,严重地阻碍了他们的专制独裁。
秦王朝的统治尽管只有短短的十九年,但是,由他施行的以法家思想为基础的专制独裁,对国家、对社会所产生的诸多严重危害(见本人上面《揭秘》一文),一点都不亚于他的那些历史贡献。
歌颂秦始皇,深层的逻辑,其实是在鼓吹专制独裁乃至肯定暴政的合理性。
现在,我们很多所谓精英,仍然在大加歌颂秦始皇,要么出于对历史的无知,要么出于他自己已经坐歪的屁股的需要——他们一味歌颂秦始皇的深层逻辑,是在为独裁专制乃至暴政张目。
秦王朝虽然早已经灭亡,但是它的阴魂,仍然徘徊在我们这个社会的上空。
问题之三,某网友:“我认为秦王朝只是中央集权,并没有你说的什么专制独裁。”
作者回复:
一、秦国为加强君主“权威”而无所不用其极。
秦始皇是法家集大成者韩非子的拥趸,下面,首先给你推荐几处韩非子关于怎样加强君主权威以专制独裁的名句:
㈠“明主之所道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刑、德也。何谓刑、德?曰: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为人臣者畏诛罚而利庆赏,故人主自用其刑德,则群臣畏其威而归其利矣……”。(见《韩非子·二柄》)
(英明的君主用来控制臣下的,不过是两种权柄罢了。两种权柄就是刑和德。什么叫刑、德?回答是:杀戮叫做刑,奖赏叫做德。做臣子的害怕刑罚而贪图奖赏,所以君主可以亲自掌握刑赏权力,群臣就会害怕君主的威势而追求他的奖励。)
㈡“人主有二患:任贤,则臣将乘于贤以劫其君;妄举,则事沮不胜”。(见《韩非子·二柄》)
(君主有两种祸患:任用才德优秀的人,这样的臣下就会依仗才德优秀来威逼君主;让大臣随便推举,就会败坏事情而不能成功。)
㈢“赏之誉之不劝,罚之毁之不畏,四者加焉不变,则除之。”(《韩非子·外储说右上》。)
(奖赏他称赞他,但他仍不勉励自己;惩罚他谴责他,而他仍不害怕。把这四种手段都用上,但是他不能被驯化,那么君主就除掉他。)
㈣“(君与臣)赏罚共,则禁令不行”。(《韩非子·外储说右下》)
(由君、臣共同掌握国家的赏罚大权,那么法令就不能推行。)
二、在专制独裁下,即使是秦国(朝)的历史名臣,很多也惨遭杀害。
接下来,我们再看一下自商鞅变法以来,我们众所周知的一些秦国(朝)名臣的命运结局:
我们很容易看出:
其一,自商鞅变法至秦朝灭亡,在140多年时间内,上面的秦国名臣中出现了五位相邦。五位相邦中,有两位(商鞅、李斯)被处以“车裂”极刑,一位(吕不韦)被迫自杀,占据了相邦名臣的一多半!注意,他们可不是普通大臣,是秦国(朝)位极人臣的一号人物。
其二,秦国的九位历史名臣中,两位被车裂,三位被迫自杀。占据了名臣数量的一半还要多!
多年奉行法家思想的秦国(朝),所推行的一系列加强君权维护专制的措施,使它大部分君主与臣子之间,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关系。有利则合,利尽则诛。而这一切,都建立在冠冕堂皇的“法治”框架上。
“有利则合,利尽则诛”,可以说是只有迷信法治、推崇专制的政治体制才会有的情况。因为在这样的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建立在道德之上,而是建立在“人性恶”的基础之上——国家制定的层层律法,就是为了防范他们所认定的这无处不在的恶。
三、中央集权的“权”,应该“集”在谁手里?
中央集权本身并没有错,秦以后的历代王朝都是中央集权。我要说的是,应该把中央的权力,“集中”在谁手里。
权力如果集中在君主和士大夫手里,由君、臣共治天下(两汉、唐朝、两宋等都是这个模式,两宋做得最好),这样的国家,由于君主和臣子之间形成了某种程度的权力制衡,它的政治就比较开明,社会容易长治久安。
相反,权力如果仅仅集中在皇帝一个人(家)手上,就一定会因为臣子们失去对君权的制衡,导致君主独裁,使“天下人之天下”沦为“一人之天下”。失去约束的权力,哪怕再小,都会变成脱缰的野马,更何况是统治亿万百姓的天子权力!
秦和元、明、清这四个朝代,就属于这种情况。由于国家权力高度集中在皇帝一人手里,臣子们很自然地全部变成了皇帝的仆人,专制暴政也就顺利诞生。在这种政治体制下,即使这位皇帝多么仁德,多么勤政(如清朝历代皇帝),它也只能从局部减轻一些对国家的伤害。但从整体上,它无力阻止王朝的迅速腐败没落。因为,这种政治体制,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使统治者丧失了立国的根基:严重悖离了亿万民心。
补充:明朝自从朱元璋裁撤丞相之后,原来的股肱大臣进入内阁,变成了皇帝的秘书班子。军国大事均由皇帝一人“乾纲独断”。明朝由此进入了秦朝模式。此后的清朝,在皇帝“乾纲独断”方面,比明朝有过之而无不及,直至将专制推向了“最高境界”。
我们把清朝称为亿万臣民为奴的极权专制政体,一点也不为过。——这是中国近代落后世界的根源。
问题之四,某网友:“公平公正,这是秦法做得很好的一面。”
作者回复:
这一点我认同。但是从另一个方面看,即从普通百姓(如果生活在秦,这里面可能也有你和我)的角度看,这样繁密、严苛、过重的刑法,已经变成一条捆在所有百姓身上几乎让人窒息的绳索。而且秦法被执行得越认真,越公平,它对百姓的伤害就越严重,人们也就毫无作为人的最基本的尊严。
如果方向错了,越是努力,也就离民富国强的治理目标越远。秦法即如是。
问题之五,某网友:“秦始皇推行法治,把秦国治理得很好,是千古一帝。你费尽心思抹黑他,出于什么动机?”
作者回复:
人性普遍的心理,是希望自己活着能够有最基本的尊严,这是我们生而为人的底线。然而,秦朝无论它极其诱人的军功赏爵制度,还是密布于全社会每一个角落的细密的刑法(见《睡虎地秦简》等),已经从根本上抹去了被统治者最基本的人格尊严。致使几乎所有秦朝百姓,只能像奴隶、甚至像牲口一样地活着。这样的“国家整合”,是具有严重的乌合性质的。
与之相比,文明程度较高的六国,虽然也大都推崇法治,崇尚战场杀戮,但是都没有像秦国这样,把战场杀戮做到极致(在《史记》等史料中,很少见到其它六国像秦国这样动辄以万计、甚至以十万计的战场大屠杀),把法治思想推到极致,把人性的各种恶,精心培养到如此登峰造极——与嗜血豺狼毫无二致的地步!从这个角度上讲,秦朝的法治暴政,导致了中华文明极其严重的退步。
秦国百姓既然因畏惧层层法网而选作“顺民”(《荀子·强国篇》:“(秦百姓)甚畏有司而顺”),在随时随地都可能触碰到的法网的禁锢下,当然也会因忍无可忍铤而走险;秦人既然可以以利而战,当然也可以以利倒戈,将矛头指向“利”的源头——秦朝统治者。
民以利聚,国以利散。秦王朝的惨痛教训,后人不可不察。然而受各种因素的作祟,我们这些“后人”,能真正“哀而鉴之”者少之又少。这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悲哀。
问题之六,某位网友:“按照你的逻辑,你怎么评价今天的美国?”
作者回复:
一味迷信法治的尽头,一定是暴政。
被资本深度控制的美国,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现代版的秦王朝:对内,它已经很不关心占人口绝大多数的中下层民众的利益;对外,它崇尚血腥杀戮,通过屡次发动战争来维持它的资本集团利益。因此,这是一个建立在利益沙滩上的帝国。就像秦王朝一样,美国从内部崩溃,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问题之七,某位网友:“德政实际上是‘利益让渡’的结果,即一个政权的稳定,必须平衡各阶层的利益。一旦这个平衡被打,政权就回陷入混乱。”
孟子有句话“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
利益的分配也很重要,但是它需要建立在德政的框架之上。比如,公元前645年发生于秦、晋两国间的“韩之战”中,本来可以逃跑的晋国士大夫们,宁愿舍命相随被秦军俘虏的晋惠公;晋文公则宁可放弃战领敌人的城邑,也要守信;而晋悼公时期,晋国各卿面对高官厚禄,则纷纷谦让于别人……(以上史料见《左传》),这些都是德政前提下,才会出现的重义轻利的现象。
因此,在德政框架之上的利益分配,并不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至少,一个正常的德政国家,这种利益冲突的激烈程度,是可以被大大削弱的。
问题之八,某网友:“由于秦国民众野蛮,民风极差,统治者必须采用严厉的刑法加以约束。秦国信奉法家思想,是由其国情决定的。”
作者回复:
对于秦国立国之初民风极差如何解决一问题,比秦更早、同样生活在秦国现在这片土地上的周国的君主,早就给出了最优解:推行教化,以德化民。
现在,我们可以看看他们是怎样把一个比秦国更加落后、几乎一无所有的小国,逐渐建设成一个广受百姓拥护的西部强国的:
约公元前十一世纪初,“古公亶父(周文王的祖父)复修后稷、公刘之业,积德行义,国人皆戴之。薰育戎狄攻之,欲得财物,予之。已复攻,欲得地与民。民皆怒,欲战。古公曰:‘有民立君,将以利之。今戎狄所为攻战,以吾地与民。民之在我,与其在彼,何异。民欲以我故战,杀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为。’乃与私属遂去豳, 度漆、沮,逾梁山,止於岐下。豳人举国扶老携弱,尽复归古公於岐下。及他旁国闻古公仁,亦多归之。於是古公乃贬戎狄之俗,而营筑城郭室屋,而邑别居之。作五官有司。民皆歌乐之,颂其德……(周)文王……则古公、公季之法,笃仁,敬老,慈少。礼下贤者……於是虞、芮之人有狱不能决,乃如周。入界,耕者皆让畔,民俗皆让长。” (见司马迁《史记·周本纪》)
古公亶父:“民欲以我故战,杀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为。”
(“百姓因为我的缘故,想跟敌人作战,(这样就会)使得很多人的父亲或儿子战死。我不忍心这样做”。)
大加鼓吹成千上万的秦国子弟上战场,大肆屠戮敌军人头,同时也陷千万秦国子弟于死亡深渊的秦国“明君”们, 如果尚存一点点人性,应该为这句话羞死!
问题之九,某网友:“宋襄公也推崇仁德,拒绝对楚军半渡而击,结果还不是让自己成了笑话?”
作者回复:
在当时的“国际”环境,身处中原腹地的宋国,即使被楚国打败,楚国也灭不了宋国。因为:首先,以楚国当时的实力,尚不允许它统治宋国这样的大国;其次,此时宋国周围的卫、鲁、晋、齐等大国,也不会轻易允许楚国染指中原。
回到问题本身:
其一,从另一个角度看宋襄公,我认为他身上有一个地方,非常值得我们学习:遵守当时各诸侯国约定成俗的规则——公平交战的武德。即,很多时候,遵守道义,比胜败乃至生死更为重要。这样的案例,我们可以在《左传》中多次见到。宋襄公之前、当时乃至他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这种把道义看得比生命还重的案例有很多。例如,鲁襄公十九年(前554年),晋国讨伐齐国途中,听说齐灵公去世,马上撤军回国(这件事比宋襄公拒绝“半渡而击”,要晚84年),等等。
站在这个角度看,我们没有任何嘲笑宋襄公这样的失败者的理由,更没有任何嘲笑他们的资格。
其二,我们经常以“成王败寇”的思维看待甚至耻笑宋襄公这样的失败者,这种简单看待成败的方式,以及由其衍生的“价值观”,现在,已经对我们整个社会产生了严重的危害。我们这个社会严重缺乏创新,就是受其荼毒之一。
问题之十,某网友:“依靠德政治理国家,只是后世儒家美好的愿望罢了。凡是实行德政的国家,其实都被这群腐儒弄得一团糟!”
作者回复:
给你看一个案例。春秋时期,自公元前七世纪后期一直到公元前五世纪后期,在大部分时间内称霸诸侯的晋国,一直比较遵守周礼,基本上推行德政。来自《左传》的以下史料足可以证明:
㈠鲁僖公十五年(前645年),晋、秦“韩之战”中,君辱臣随,晋国士大夫普遍忠于国家:
(九月,晋国在与秦国的“韩之战”中大败)。“秦获晋侯(晋惠公)以归。晋大夫反首拔舍从之(披散头发,拔出帐篷,跟随晋惠公)。秦伯使辞焉,曰:‘二三子何其戚也!……’”
㈡鲁僖公二十五年(前635年),“原之战”中,晋文公将君主的诚信置于取得战争胜利之上:
“冬,晋侯围原,命三日之粮。原不降,命去之。谍出,曰:‘原将降矣。’军史曰:‘请待之。’公曰:‘信,国之宝也,民之所庇也。得原失信,何以庇之?所亡滋多。’”。
㈢鲁僖公二十八年(前632年),晋文公知恩图报,退避三舍以报答楚成王:
(晋文公重耳流亡),“及楚,楚子飨之,曰:‘公子若反晋国,则何以报不穀?’……对曰:‘若以君之灵,得反晋国,晋、楚治兵,遇于中原,其辟君三舍。’”——公元前632年,晋国与楚国发生“城濮之战”。战前,晋文公命令军队退避三舍,以感谢五年前楚成王对自己的帮助。
㈣鲁文公十四年(前613年),晋国讨伐邾国,用兵以礼,为仁义之师:
(邾文公去世后,二子貜且(晋姬所生)、捷菑(齐姜所生)争位。七月),“晋赵盾(晋国执政大臣)以诸侯之师八百乘纳捷菑于邾。邾人辞曰:‘齐出貜且长。”宣子(赵盾)曰:“辞顺,而弗从,不祥。’乃还。”
㈤鲁宣公十六年(前593年),晋国执政大臣士会依据周礼修订晋国礼法:
“冬,晋侯使士会(范武子,晋国执政大臣)平王室,定王享之。原襄公相礼……武子归而讲求典礼,以修晋国之法”。
㈥鲁宣公十六年(前593年),晋国推行德政,知人善任,使盗贼多逃往秦国:
当年三月,“于是晋国之盗逃奔于秦。羊舌职(晋国大夫)曰:‘吾闻之:禹称善人,不善人远。’此之谓也夫!”
㈦鲁成公六年(前585年),晋景公采纳韩厥有利于百姓的迁都建议:
(夏季)“晋人谋去故绛,诸大夫皆曰:‘必居郇、瑕氏之地,沃饶而近盬,国利君乐……’公(晋景公)立于寝庭,谓献子(韩厥)曰:‘何如?’对曰:‘不可。郇、瑕氏土薄水浅,其恶易觏。易觏则民愁,民愁则垫隘,于是乎有沈溺重膇之疾。不如新田……’公说,从之。”
㈧鲁成公16年(前575年),好整以暇——被“历史”深深隐藏的晋军战斗力:
(六月,晋、楚发生鄢陵之战,战场上),“栾鍼(晋厉公车右)见子重(楚国执政大臣)之旌,请曰:‘……日臣之使于楚也,子重问晋国之勇。臣对曰:‘好以众整(晋军的勇敢体现在严整有序)’。曰:‘又何如?’臣对曰:‘好以暇。(晋军与敌人交战时喜欢从容不迫)’……”公许之。使行人执榼承饮,造于子重。”
㈨鲁成公16年(前575年),晋、楚鄢陵之战,晋国将军郄至在战场上,待楚共王以礼:
“郄至(晋国新军佐)三遇楚子之卒,见楚子,必下,免胄而趋风”。
㈩鲁成公十八年(前573年),晋悼公推行德政,选贤任能,使晋国再次兴盛:
“二月乙酉朔,晋悼公即位于朝。……逮鳏寡,振废滞,匡乏困,救灾患,禁淫慝,薄赋敛,宥罪戾,节器用,时用民,欲无犯时。……凡六官之长,皆民誉也……民无谤言,所以复霸也。”
(十一)鲁襄公九年(前564年),晋国待反复无常的郑国以礼,不强迫郑国站队:
(十一月,晋率诸侯讨伐在晋、楚之间反复摇摆的郑国,郑国再次表示服从晋国。签订盟约时,两国大夫发生争执),“知武子(晋国中军元帅知罃)谓献子(荀偃,时任晋中军佐)曰:‘我实不德,而要人以盟,岂礼也哉?非礼,何以主盟?……’”
(十二)鲁襄公十三年(前560年),晋国士大夫讲究礼让,晋国上下和谐国家富强:
“(夏季)晋侯(晋悼公)搜于绵上以治兵。使士匄(范宣子)将中军,辞曰:‘伯游(荀偃)长。昔臣习于知伯,是以佐之,非能贤也。请从伯游。’荀偃将中军,士丐佐之。使韩起将上军,辞以赵武。又使栾黡,辞曰:‘臣不如韩起……’晋国之民是以大和,诸侯遂睦”。
(十三)鲁襄公十九年(前554年),晋国进军齐国途中听说齐灵公去世,立即撤军回国:
“(夏季),晋士丐(范献子)侵齐,及谷,闻丧而还,礼也。”
(十四)鲁襄公二十七年(前546年),晋、楚争霸 ,晋国待诸侯以德:
(五月,诸侯举行第二次弭兵之会),“晋、楚争先(盟主)……叔向谓赵孟(晋国执政大臣赵文子)曰:‘诸侯归晋之德只,非归其尸盟也。子务德,无争先……’乃先楚人。书先晋,晋有信也。”
(十五)鲁襄公三十年(前543年),晋国执政大臣赵文子,向一位参加修城的老人道歉:
(二月),晋悼夫人食舆人之城杞者,绛县人或年长(73岁)矣……(赵孟)召之而谢过焉,曰:“武不才,任君之大事,以晋国之多虞,不能由吾子,使吾子辱在泥涂久矣,武之罪也。敢谢不才。”遂仕之,使助为政。辞以老。与之田,使为君复陶,以为绛县师,而废其舆尉。
问题之十一,与某位网友关于春秋时期的晋国是否推行德政的讨论:
问题㈠“我认为晋国并不德,同室操戈,兄弟相残,巧取豪夺……”
作者回复:
晋国强在施行德政,基本上是一个以德服人的霸主:
⑴臣子忠于国家:
公元前645年九月,晋国在与秦国的“韩之战”中大败,晋惠公被敌军俘虏。本可以逃跑的晋国士大夫们,却放弃逃生,舍命跟随晋惠公,愿与国君共生死。(见《左传》鲁僖公十五年)
⑵国君恪守诚信:
公元前前635年,“冬,晋侯(晋文公)围原,命三日之粮。原不降,命去之。谍出,曰:‘原将降矣。’军史曰:‘请待之。’公曰:‘信,国之宝也,民之所庇也。得原失信,何以庇之?所亡滋多。’”。(见《左传》鲁僖公二十五年)
晋文公放弃唾手可得的敌人城邑,将诚信置于战争胜利之上。
⑶君主关心百姓:
公元前585年,(夏季)“晋人谋去故绛,诸大夫皆曰:‘必居郇、瑕氏之地,沃饶而近盬,国利君乐……’公立于寝庭,谓献子(韩厥)曰:‘何如?’对曰:‘不可。郇、瑕氏土薄水浅,其恶易觏。易觏则民愁,民愁则垫隘,于是乎有沈溺重膇之疾。不如新田……’公(晋景公)说,从之。”(见《左传》鲁成公六年)
迁都郇、瑕氏这些地方,明显对公室有利。但是,晋景公考虑它们对到百姓有坏处,还是果断放弃,选择有利于百姓的新田作为新都。
还有一件:
公元前573年,“二月乙酉朔,晋悼公即位于朝。……逮鳏寡,振废滞,匡乏困,救灾患,禁淫慝,薄赋敛,宥罪戾,节器用,时用民……所以复霸也。”(见《左传》鲁成公十八年)
晋悼公一即位,即开始推行德政,照顾施恩惠给鳏夫寡妇,起用被废黜和长居下位的贤者,救济贫困者,援救灾难,禁止邪恶,少征赋税,宽恕犯罪者,节俭用度,在农闲时才使用百姓服役。
⑷军队讲究武德:
公元前575年,晋、楚发生“鄢陵之战”,晋国将军郄至在战场上,遇到敌军统帅楚共王时,立即摘下头盔对向方行臣子之礼,疾行至下风,以示恭敬。而且,此后他多次遇到楚共王,每次都这样行礼。(见《左传》鲁成公十六年)
另一件:公元前554年,当时的霸主晋国,在进军齐国——齐国当时多次侵略周边弱小国家——途中,听说齐灵公去世,立即停止进军,撤军回国。(见《左传》鲁襄公十九年)
《左传》多有对晋国尊守周礼、推行德政的记录。以上只是选择了晋国德政的一小部分。至于晋国“同室操戈,兄弟相残,巧取豪夺”这些事,还是希望您参考孔子对管子所做的评价方式,勿以小恶而掩晋之大德。
问题㈡:“学术界普遍共识是,晋国强,靠的是山河表里,地理优势;率先改变军制,实施近乎军国主义的政策;与少数民族通婚、战斗,民风强悍等”。
作者回复:
表里山河、改革军制等,这些都是晋国强盛的重要因素。但是晋国强盛的主要原因,还是它一以贯之的德政。唯有德政,才能使它真正赢得臣民的拥护,它的霸业才能维持两百年。仅仅靠险峻的地理、强大的军队等,还远不足以维持两百年霸业。孟子的“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正是这个道理。
问题㈢:“按你的逻辑,德政可以强国,那宋国为什么没有强?”
作者回复:
早期的宋国虽也推行德政,却没有成为霸主的原因,我认为主要有:
⑴宋国没有出现像晋国晋文公、晋景公、晋悼公等那样一系列的英明君主。
⑵宋国缺少像晋国荀息、先轸、士会、赵鞅、叔向等那样众多出类拔萃的人才。
⑶宋国处于中原腹地(都城在今河南商丘),四战之地的死地,严重限制了它的发展。
⑷宋国南部毗邻已经崛起实力雄厚的楚国,它一直处于楚国的严重威胁之下。
问题之十二,与某些网友认为作者不切实际、秦法很人性化等问题的辩论:
问题㈠,某网友:“你最大的问题,是从来不从实际考虑问题以及埋怨古代不够现代。”
作者回复:
批评秦王朝,我是站在三个维度的:⑴它之前的西周初期;⑵与它同期的晋国以及后来的六国;⑶比秦靠后的两汉。以秦朝为坐标,从古、今、后三个维度,对它进行审视。你发现我用现代的标准来衡量秦朝了吗?
问题㈡,某网友:“面对商鞅变法前,秦遍地文盲,私斗成风,豪族大家掌握基层话语权的局面……你给出的方案是派人去念经(进行所谓的教化)。”
作者回复:
比秦早数百年的西周初期的古公亶父与孙子周文王,他们所生活的地域与后来的秦国相同,秦国所面临的这些问题,他们一个都不少,甚至比秦国还要严重(古公亶父的国家被敌人全部占领)。你看看人家是怎样把一片荒芜的西岐治理成一个“耕者皆让畔,民俗皆让长”(《史记·周本纪》)的西部强国的。
还有,与比秦国略早崛起的邻国晋国,人家晋国的边境、国内也生活着很多蛮族,你看看人家是通过怎样的政治,把国家治理成百姓和谐相处,连其它诸侯国也都和睦相处,深受百姓拥护的世袭两百年的超级霸主的(相关史料见《左传》)。
问题㈢,某网友:“古今中外军队都有击杀敌方来论功行赏的传统。”
作者回复:
军功赏,是当时各诸侯国普遍都有的制度。不过我想指出的是,当时各国中只有秦国将军功赏推向极端:将割掉敌军人头颗数,在秦国国内高度商品化。这导致秦军在战场上制造了无数起动辄以万、以十万计的血腥大屠杀(包括屠杀已经投降的战俘)事件!你去查一查记录这段历史的史料,如《史记》等,看看有哪部史书记录了同期其它诸侯国中,哪个国家有这样的“军功赏”?哪个国家有这样血腥残暴的战场滥屠?哪个国家拥有这样多的动辄以万、以十万计的战场大屠杀记录?
问题㈣,某网友:“《睡地虎秦简》里面有最早的关于女性同工同酬的记录,对于孤儿进行照料的记录。”
作者回复:
我再重复一遍,如果民富国强的治国大方向错了,就仿佛缘木求鱼,你越努力,越适得其反;“同工同酬”“对于孤儿进行照料”,这些所谓的“人道”“恩惠”,同秦朝无比庞大的罪犯数量(见拙作《揭秘》)相比,你不觉得太滑稽了吗?
问题㈤,某网友:“儒家最该死的一点就是:拒绝现实,拒绝来自现实实践经验的反哺。”
作者回复:
事实一再证明,中国四千年政治,真正符合中国社会的“现实实践经验”,是自夏、商、周三代一以贯之,此后被两汉、唐中前期和两宋等朝代继承的以“民为邦本”思想为指导的王道德政。这是经过我们的历史实验室无数次检验的结果。这一结果是:对王道德政,尊之者兴,弃之者亡。
你认为一直秉持王道德政并为之赴汤蹈火而不辞的儒家,有哪一点“拒绝来自现实实践经验的反哺”了?
问题㈥,某网友:“ ①‘人性普遍的心理,是希望自己有尊严地活着’……朋友,你是只会用现在的思维方式代入两千多年的奴隶制社会吗?②秦的‘国家整合’让自己的臣民可以活下来,不怕被他国侵略征服,如果这是‘乌合性质’,那再严重又如何?”
作者回复:
第一个小问题:中国两千多年前,即秦代,是奴隶制?我对你的观点不敢认同。由“奴隶制”进展到“封建”再进入“资本主义”等,这是西方史学界根据他们西方社会发展特点,提出的一套历史演进公式。事实已经证明,它并不符合中国社会的实际。关于此问题,如有兴趣,以后可以详聊。
第二个小问题:首先声明,我对西方社会过度膨胀的个人主义从来不感兴趣。现在,我们做一个假设。假设你和我都生活在秦朝,在那个时代,我们都是其中的一名普通百姓。那么,你希望自己生活在一个人口近五分之一都是罪犯、每一个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触犯刑法的社会吗?(见《里耶秦简》《岳麓书简》等),——这五分之一的罪犯中,极有可能也包括你和我哦!这么多人这样“活下来”的意义又在哪里呢?而建立在万民饥寒交迫、且时刻战战兢兢之上的秦帝国,它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问题㈦,某网友:“作者这些观点,只能说明作者是一个不切实际的腐儒。”
作者回复:
腐儒,主要有两种:一种是钻进经书,皓首穷经,只关注小学,对义理不得要领或不关注的儒者。如东汉后期、清朝的绝大部分儒者,基本上都属于这一类;一种是明晓义理,却不能结合现实予以运用者。这些人空有理论,往往陷入空谈。这样的儒者也有很多,几乎遍及各个朝代。
犬儒,原指古希腊抱有玩世不恭思想的一派哲学家,后来泛指玩世不恭的人,尤指知识分子。中国历史上,那些修降表、跪拜权贵之类的儒者,不应该属于“犬儒”。我们对这些人的准确称呼应该是“伪儒家”或“奴才”。
我的观点是否属于腐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很有必要结合先秦儒家经典——即未经后世儒者大量注释的“四书五经”,对一再被批判甚至被全盘否定的儒家思想正本清源。
问题之十三,某网友:“秦朝灭亡原因没别的,主要是它建国时面临的问题太多,如必须防御北方的匈奴入侵等。它存在的时间太短,历史没有给他足够纠错的时间。”
作者回复:
此后的汉朝,开国之初面临的问题,一点都不比秦朝少,甚至比秦朝还要严重。但是,汉初几位皇帝都果断地采取了“外患内治”的执政方针:对匈奴采取最大限度隐忍,对国内实施一系列休养生息政策,让饱经战乱的百姓恢复生产,让凋敝的百业逐渐恢复。此为固本。恢复了强大的内力,匈奴外患的压力自然大幅度减小。
反观秦朝在一统天下后,饱经战乱而急需喘一口气的百姓,不但没有迎来休养生息,反而是秦王朝的横征暴敛与无穷无尽的劳役。内忧加剧,外患压力则无限加大。“外患外治”,则需要朝廷在北方边地投入更多的人力与物力……民心未服的秦王朝,就这样将自己推向了深渊。
问题之十四,某网友:“(我认为)秦始皇突然驾崩,储君未定,是引发秦朝灭亡的重要原因。”
作者回复:
储君未定,只是秦亡的其中一个原因。比如北宋亡时,徽、钦爷俩被金人一窝儿端,这时候,宋朝哪里有什么储君?但人家普普通通的王子赵构,还不是很快就在南京 (今河南商丘)被拥立为宋朝新皇帝。没别的原因,无论大臣还是百姓,大部分人心里,此时都还在念着宋、向着宋罢了。
同理,秦朝如果得人心,别说突然驾崩一个始皇帝,就是再突然驾崩一个秦二世或者秦三世、秦四世,经略秦陇、扎根西部足足600年的秦国,它的老百姓也大概率会捧出一个赢姓王子出来登基,你信不信?
树没了根,早晚活不战;国失了本,迟早要完蛋。这本,就是民心。作为万民的父母,你得想办法,想尽一切办法,去拉拢民心,去捂热这颗心,让老百姓知你的好,感你的恩。不过,无论他秦始皇,还是他秦始皇的几位先王,在这方面的功课,都做得太潦草,试卷远远不及格。所以,秦之亡,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记住,民心,才是历史唯一的车轮。
这巨大的车轮隆隆向前,辗碎一切视民如草的独夫!
暴政就是暴政,它是齐太史用鲜血铭刻的青史。
任你挥刀千万次,任你爱秦千万遍。
问题之十五,某位网友:“作者动不动就是‘民心’,就道德绑架。我认为真实的情况是,民心与秦朝灭亡没有半毛钱关系。”
作者回复:
㈠强调民心与道德绑架无关,它只是给我们在判断一个王朝的兴亡缘由时,竖立一把客观的尺子,标明正确的方向。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我们的研究才有意义。
㈡秦国各阶层,反对秦朝统治的原因五花八门,但是其中来自中下层大部分民众的反对,对秦国最不利,也最致命。至于像失去权势的六国贵族等,不管他们多么痛恨秦朝,只要秦朝的立国根基在——获得中下层大部分民众的拥护,他们还绝不能从根本上动摇秦朝的统治。同理,装备更加落后的陈胜等农民起义军,更难以撼动秦朝这棵大树。
㈢西汉灭亡后,光武帝比较容易建立了东汉;北宋灭亡后,宋高宗很快就在江南建立了南宋。东汉和南宋都能够成功赓续王朝的因素有很多,而其中最主要的,是人心思汉,人心思宋。因为西汉也好,北宋也好,这两个王朝的奠基之君及其大部分继任者,都很懂得对“民心”的经营。
问题之十六,某位网友:“作者左一篇文章批判、右一篇文章批判,为什么总是揪住秦朝不放?”
作者回复:
“封建社会”之初的秦朝及“封建社会”晚期的元、明、清,这四个朝代,所施行的都是以法家思想为核心的极权专制。以“人性恶”为出发点的法家,用无所不用其极的残虐刑法、血腥杀戮,渐渐斩断了中国人的脊梁,让绝大部分百姓长期跪倒在独裁者脚下,匍匐为奴。——这种十足的奴性,至今未能根除,给我们的民族带来空前灾难。
可以说在制造奴才的血腥链条上,最信奉法家的秦朝是始作俑者,而元、明、清、尤其是清朝,则进一步采用高压专制,让这种奴性“登峰”而“造极”。秦朝因为抛弃中国传统政治王道德政,只持续15年,而民心丧尽自取灭亡;而清朝的高压专制,则最终使得满清统治者自己变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近代,在“鸦片战争”等一系列西方侵华战争中,清朝很多百姓甘愿为洋人军队“服务”,也不愿帮助自己的国家抵抗侵略者,已经足够说明奉行法家专制的大清,民心丧失到了何种程度!
而反观推崇儒家、高擎中国传统政治——德政的西周(中前期)、东汉,还有两宋,大部分都是文治武功可圈可点、普通百姓比较受到尊重的时代。例如,公元1279年,在南宋朝廷灭亡的消息传开后,有10万军民纷纷在崖海跳海殉国(见《元史》)这一历史事件,已经足够说明我们中国的百姓,内心所渴望的,是什么样的政治。
在两千年中华史上,只有最能代表中国传统文化核心价值观、以“性本善”为出发点的儒家,才真正把黎民苍生当做人来尊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法家打断中国人的脊梁,而儒家则唤醒我们作为人的尊严。
凭借残虐刑法建立的国家,只能侥幸于一时风光;而凭借仁道德政建立的王朝,才能够长治而久安。
再次强调,笔者以多篇文章,不厌其烦地反思秦亡教训,是为证明:
㈠儒家,传承的是我们中国自尧、舜、禹、夏、商、周以来,一以贯之的王道德政。这一政治的核心是民本思想,这一政治的组成是德主法辅。此后,经两汉、唐朝,以至两宋,王道德政一直是中国政治的主旋律。很多网友心目中所谓伟大的秦朝,和晚期的元、明、清三朝是一丘之貉——极权专制,视民如草,都严重背叛了王道德政,对中国社会造成了极其严重的破坏。大量的权威史实,已经对此做出了非常肯定的回答。切莫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片面看待问题。
㈡我们现代中国社会,并不需要秦国的治理模式,即不需要片面强调法治,而忽略道德在建立和谐社会方面所起的无可替代的作用。
㈢不让世人弄明白秦亡的真正原因,今天的中国,将永远无法实现对我们真正优秀传统文化的连接。中国目前的社会现状,与西汉“文景之治”后期相似:拜金主义横行,许多人丧失了应有的信仰,社会风气江河日下……冒似太平盛世的华丽外衣下,暗流涌动。这和我们传统文化(王道德政)的被迫中断有直接关系,西方文化入侵只是次要因素。
受特殊时期某些有失理性的言论的影响,“秦朝伟大,坑儒正确”的思想,是横在当今中国继承我们真正的优秀传统文化之间的一道鸿沟。反正必先拨乱,不让世人弄明白秦王朝灭亡的真正原因,这道鸿沟,我们将永远无法逾越。我们的民族复兴,也将永远是空中楼阁。
问题之十七,某网友:“作者拿着结论找论据,围着秦始皇抹黑,其心可诛。”
作者回复:
本人不是预设一个“暴政”去攻击秦朝,而是它的暴政先天存在。而且了解秦的史料越多,你会发现,用“暴政”这个词来形容秦朝,都太过于文雅。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恨这个帝国?因为,假设历史可以穿越,假设你和我都生活在秦朝,在那个时代,我们都是其中的一名普通百姓。那么,你希望自己生活在一个人口近六分之一都是罪犯、每一个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触犯刑法的社会吗?(见《里耶秦简》等),——这六近分之一的罪犯中,极有可能也包括你和我!
如此之多的“罪犯”,这样“活下来”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而建立在万民饥寒交迫、且时刻战战兢兢之上的秦帝国,它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问题之十八,某网友:“秦后两千多年,中国的封建王朝实行的都是内法外儒,你能说这是秦的‘流毒’吗?”
作者回复:
你说的还不够准确。秦以后的历代王朝,因均汲取了秦亡教训,都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奉行法制,而在“儒”“法”两个字上打太极。打得高妙的,是内儒外法,如东汉、唐中前期、两宋;打得拙劣的,是内法外儒,如明、清;打得最不像样子的,就是让“儒”“法”变成既没有“儒”,也没“法”,如我们伟大的南朝晋、宋、齐、粱、陈,把道场全让位于云山雾罩的玄学,等等。
纵观秦以后两千年历史,历代王朝几乎均以反面教材来看待秦朝。原因无它:自夏、商、周以来,王道德政一直是中国政治的大道。秦之前的三代莫不尊行,秦以后的几乎历代王朝也都要高扬王道的大旗,哪怕是仅仅装个样子。
“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历史的警报,早已訇响。
“无党无偏,王道平平!”历史的警报,再次訇响。
但是,秦这个过于自负的帝国,仿佛一位叛逆的少年,还是公然决然地砍掉这面大旗,调转马车,在荒野上一路狂奔而去。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尼采这句话,说得真好。
就送给你吧,可怜的帝国。
问题之十九,某网友:“明朝可是推崇儒家的,最后还不是让一帮士大夫搞得乌烟瘴气?这足以说明儒家的腐朽。”
作者回复:
明朝仅次于清朝,是典型的内法外儒:假儒家之名,行独裁专制。你看一下明亡时,除可怜的崇祯外,有多少官员多少百姓跟皇帝一起殉大明国?
此后煌煌大清朝,列强入侵,一些老百姓宁愿选择帮助洋人攻打北京城,也不愿帮助自家的军队保家卫国,这是不是比大明亡时更打皇帝老爷的脸?
你让百姓失了人的尊严,弄得百姓几乎人人“家徒四壁",他们何来的保家卫国?
家既然无可保,又卫的什么国?卫的谁的国?
问题之二十,某位网友:“明朝与清朝可是两个非常伟大的朝代,尤其清代大大拓展了中国的疆域。你为什么这样贬低这两个朝代?”
作者回复:
评论明清,需要把它们放在夏、商、周以来四千年历史这个大展台上,只有这样,才能看出为什么我们今天的历史教科书,把它们称为专制。
同秦朝一样,所有的“乾纲独断”者,它们最需要的是奴才。在他们看来,只有制造大批量奴才,他们的政权才会稳固。至于什么经济、科技、文化之类,在制造奴才这一“国策”面前,都要靠边站。
这就是明清尤其是清朝,被西方世界远远甩在后面的总根源。
推行王道德政、内儒外法的两汉,尤其东汉王朝,人家军队的战斗力,一点都不比明清小;人家对中国疆域的贡献,也一点都不比明清少。
问题之二十一,某网友:“‘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可是中国几千年历史中你心中的理想朝代大宋所独有的哦,可别把生死与穷富混为一谈。”
作者回复:
其一,推行儒家德政的宋代,除了军事孱弱之外,无论在政治、经济,还是在文化、科技等多个方面,都是比肩盛唐甚至超过盛唐的。当时中下层百姓的生活,无论在物质层面,还是在精神层面,都是比较幸福的时代。推荐你读一下候印国先生《宋朝人的日常生活》这本书,这本书可以印证这一点。
再换一个角度看宋朝,英国史学家汤因比曾经所过:“如果让我选择,我愿意活在中国的宋朝。”
其二,公元1126年,南宋灭亡时,左丞相陆秀夫“乃负昺(南宋末代皇帝,时年8岁)投海中,后宫及诸臣多从死者,七日,浮尸出于海十余万人……宋遂亡。”(见由元朝丞相脱脱主修的《宋史·本纪第四十七》)。
从崖海十多万军民跳海殉国、宁死也不降元这件事,你还认为宋朝是一个“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的朝代吗?你还认为宋朝是一个可以让我们随便嘲笑的国家吗?又,你还认为教化宋朝百姓的那些儒者,是“腐儒”吗?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以天下为为己任的宋朝大部分儒者,他们的精神境界,即使放在今天的社会,都应该让很多人感到羞耻。
问题之二十二,某位网友:“儒家士大夫平庸误国可是内行,最典型的就是宋朝的那帮子腐儒。”
作者回复:
抑武重文,是宋朝军事的致命伤,太祖、太宗在世,尚可以凭两位皇帝自己武将出身身份,对北辽造成一定威胁,但此后,以文统武的军队指挥体系,造成了武将处处被掣肘的局面。这使得宋军很难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对你说的儒家士大夫平庸误国,我不敢认同。秦桧、张邦昌之流,哪个时代都有,但他们只是儒家士大夫中的一部分,代表不了整个儒家。还是不要以偏概全。
两宋除军事外所取得的可以比肩盛唐的辉煌成就,恰恰是宋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才取得的成果。有宋一代,天下读书人,不论你多么贫寒低贱,人人都拥有通过勤奋读书参加科举的机会(这一点,唐朝还做不到)。这些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读书人,大部分都有“修齐治平”、以天下为己任对社会的强烈责任感。身在朝堂是这样,身在地方也是这样。
可以说,中国人整个精神风貌——积极进取、崇德向善等——的焕然一新,是只有到两宋才有的现象。它反映在普通百姓身上,最直观的表现,是两宋百姓的生活水平空前提高(见《东京梦华录》)。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指标是,直到宋朝,中国普通百姓,才有条件每天吃上三顿饭!(见2019年2月21日《北京青年报》)。这一切,都是两宋儒家士大夫广泛参与囯家治理的结果。
问题之二十三,某位网友:“儒家最没有骨气,总是对强者屈膝,比如‘世修降表’的孔家。”
作者回复:
先请你看由《左传》记载的几场战争:
其一,鲁哀公十年(前485年)三月,当时军事强盛图霸中原的吴国,大举入侵此时处于衰落的鲁国。鲁国人被迫发起了一场反侵略战争。“微虎(鲁国大夫)欲宵攻王(吴王夫差)舍,私属徒七百人三踊于幕庭,卒三百人,有若(孔子的弟子)与焉。”(见《左传·鲁哀公十年》)
其二,抗吴之战次年春天,北部邻国齐国,也发动了对鲁国的大规模侵略战争。对于势如破竹攻入鲁国腹地的齐军,鲁国人同仇敌忾,浴血奋战,最终击败了侵略者。在这支视死若归的鲁军队伍中,“孟孺子泄帅右师,颜羽御,邴泄为右。冉求(孔子弟子)帅左师,管周父御,樊迟(孔子弟子)为右”——再次出现了孔子弟子们的身影。(见《左传·鲁哀公十一年》)
其三,鲁哀公十五年(前480年),卫国国内发生严重内乱,卫国大臣孔悝被叛军胁迫,陷入危险。作为孔悝家臣的孔子弟子子路,闻讯赶来。他行至城门时遇到了阻拦。“及门,公孙敢阖门,曰:‘毋入为也!’子路曰:‘……利其禄,必救其患!’。”最终,冲进城里的子路,遭到了叛军的猛烈阻击。未做充分准备的“政府军”,不久即处于下风。激烈的交战中,子路突然被对方砍来的长戈斩断了盔缨(系在颔下的帽带)。这时,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跌落头盔的子路,突然放下手中的武器,弯下腰捡起自己的头盔,然后正色冲敌人说到:“‘君子死,冠不免。’结缨而死。” (见《左传·鲁哀公十五年》)
仅《左传》记载的上面三场战争中,你所说的“世修降表”的孔家始祖孔子,就分别有有若、冉求、樊迟与子路四位弟子,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了或保家卫国或评定叛乱的激烈战斗中。
此后的中国历史上,历朝历代,像有若、子路等这样秉持大义而视死若归的儒者,不胜枚举。
据此,你还坚持认为“儒家最没有骨气”吗?劝君切勿因一饭噎而废食。“世修降表”的孔家等,代表不了孔子,更代表不了千万为追求真理而前仆后继的儒家先贤。
在中国历史的大部分时间内,儒家先贤一直是我们这个民族的中流砥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