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电影是如何成为“亚洲顶流”的?
■ 本期轮值毒叔 ■
■诸葛奇谭·谭飞■
以下为对谈节选,完整内容请点击视频观看
谭飞:欢迎我们华语圈的韩国电影研究第一人范小青老师。
范小青:谢谢谭老师邀请,我特别喜欢《四味毒叔》,我今天终于有机会来当一个“毒婶”了。
谭飞:对,而且是把“毒叔”两个字改成“读书”的书。范老师刚刚出了一本叫《韩国电影100年》的书,也推荐我们四味毒叔的读者去买,当然我也有一些有兴趣的话题,因为我还没看过这本书,来跟范老师交流一下。如果用简单的话说韩国电影崛起的秘密,你会怎么概括?
范小青:这其实是一个特别有趣,但是又特别难说的一件事,我觉得天时地利人和吧。在我这本书里我也把它总结得比较简单,因为我自己就是跟谭老师比较相似,影评人出身,所以是迷影的态度写了一本给影迷的书,我就想着搞那么多的社会历史文化的分析,可能对一般的大众读者来说是有一定的距离的,而且我又不是历史学者,可能会写出来让别人贻笑大方或挑一点小毛病什么的。所以我就用了大众文化的话术和语言方式,非常简单地把韩国电影100年的历史浓缩成了四大天王、四小天王、四老天王、四大天后,这样的特别有通俗文化气质的语言。我毕竟是高校老师,这本书对于学术著作来说可能是不够严肃的,但是我老觉得对于普及大众文化来说可能是有一点点帮助的,所以我说谭老师刚才那个题目特别好,韩国电影崛起的秘密是什么。我曾经在韩国电影100年的时候,也就是2019年的时候,应中国电影报的要求写过一篇专栏文章,因为那一年奉俊昊可以说是加持了韩国电影100年的这个福气,《寄生虫》不肯定是他最好的电影,但一定是最有福气和最有力度的一部电影,左手拿起了金棕榈,右手拿起了奥斯卡。我就从这一个现象说起,我说韩国电影为什么它能够成功?为什么它能从小小的5000万人口的韩国走向了亚洲,然后又直接跳到了欧洲和美国,在全球的范围内能够引起一种电影文化的狂欢或者电影文化的热潮,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韩国电影是左右逢源的,左手拿起了金棕榈艺术奖项,代表着个性,右手拿起了奥斯卡,是一个市场上能够被大众所认可的好玩的东西,所以既有意义又有意思,我觉得这是韩国电影的通质。
谭飞:意思跟意义的一个结合,让韩国电影又能受观众喜爱,可能在艺术上也有它的造诣。
范小青:对的。
谭飞:那么当然可能很多人会问,因为韩国的剧在全世界很有名,韩剧中编剧的地位是很高的。但是关于韩国电影中编剧的地位好像很少有人去关注这个事儿,所以想问问范老师,你也给大家介绍一下韩国电影中编剧的地位。
范小青:这又是一个特别好的专家式的提问,所以其实我还是每次跟谭老师说话都有点害怕,我就害怕您出什么刁钻的问题,果然又很刁钻。确实我前两天去北电参加他们的金字奖,有一位非常资深的老教授最后就说在中国做编剧,编剧这个词特别不好,在30年代上海的时候有一个大导演就说过,我们又不是编箩筐,又不是编衣服,怎么就能成编剧呢,一看怎么就有胡编乱造的感觉呢,剧作家就是剧作家嘛,他要为这个正名。那么刚才您说的就是编剧,我觉得韩国的编剧叫剧作家,他们的地位确实如您所说,电视剧剧作家的地位非常高,主要靠的也是编剧的功力,那么他们的导演也不叫导演,大家看韩剧韩综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导演叫pd。
谭飞:现在中国的综艺里面很多也是用pd来称呼。
范小青:然后有脚本作家之类的岗位,所以从称呼上我们就能看出在韩剧的创作流程当中,确实编剧占了第一大的位置,编剧的费用也是很高的。
谭飞:甚至他可以决定我用哪个男星或者女星,他来定这个。
范小青:那是一等一的编剧,之后还有很多的小编剧,小编剧在成长成大编剧的过程中也是有很多的严格的规则的。您说到电影剧作,这特别好,韩国电影崛起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韩国是世界上编导合一最高的国家。
谭飞:既是编剧又是导演。
范小青:对,韩国的原创性高达80%,是全球原创性最高最有活力的。
谭飞:这意味着基本不翻拍。
范小青:偶尔也翻拍,而不是别人写了本子,找了Producer,让Producer去找导演,这是韩国过去的电影的创作方式,也就是80年代之前的。随着80年代《请回答1988》之后,随着一大波386精英进入到了忠武路,刚才谭老师还说呢,说韩国有条忠武路,台湾有条忠孝路,我们还在分析,忠孝更符合我们中国人的气质,忠武好像更符合日韩的那种气质。所以一大波386世代的精英到了忠武路之后,他们那一拨人是特别有理想、有激情、有行动力,并且敏锐地发现大众文化对一个民族文化品质提升的重要力量。而且那一拨人您看,咱们就拿奉俊昊举例子,奉俊昊在戛纳电影节拿奖的时候他还是有点羞涩地说,其实我就是一个类型片导演,我就是一个15岁每天深夜坐在电视机前来看老美国电影的影迷出身的这么一个电影创作者。所以就可以看出奉俊昊就是典型的386世代,386是60年代生人,那是一个baby boom,80年代大学生,30多岁进入到职场的那一拨人,卢武铉总统就说在韩国社会进步的过程中,386世代发挥了特别大的作用,所以它也是一个固有的社会学名词。他们这一拨人小的时候,因为韩国受美国文化的影响比较多,所以看美国的类型片几乎是每一个有文化理想的小孩子都特别热衷的一件事儿。同时呢,韩国人虽然特别反日,但是他们有精英想法的人其实都喜欢去研究日本文化,我的很多首尔大学毕业的朋友,首尔大学是唯一的一个没有日语系的名牌高校,没有日语系,但是我特别多的首尔大学的朋友都会讲非常流利的日本语,他们是去研究它,但是不表现出来。所以我要想说的就是像奉俊昊他们那一代都是看日本漫画,自己也喜欢画漫画,又看美国的类型片电影,又去反思自己民族这么多年来一直悲情的,一直得不到那种他们想要舒张的那种委屈劲儿,所以呢他们就都进入到了电影圈,那么他不可能去找一个既有的文学文本,或者说是找一个编剧给他写的现成的剧本,因为他要表达的肯定只有他知道。
谭飞:因为以前也没有那个体系,在他们那看来是旧了,他要一个创新的体系。
范小青:对,就像戈达尔、特吕弗他们说的,是一代人反一代人的关系,所以他们那一代人生逢其时,很快地就扛起了新电影的大旗,先在国内有了群众的欢呼,接着很快地走到了国际上。其实在国内欢呼也很不容易,因为随着1988年的奥林匹克的召开,美国马上就说ok,我支持你这个,我支持你那个,你可以进入WTO,你可以在美国卖汽车、卖手机,但是你要让我的美国电影进来,所以1988年之后,美国电影好莱坞就是压倒之势,随时都可以进入到韩国了。这当时是在一个全球化的过程当中,唯一一个不仅没有在电影的自由市场上没有被美国打败,反而异军突起的例子,从此在民族文化上给大家树立了一个榜样,因为不管韩国现在是经济上的发达国家也好,还是怎样,在那个时候他们肯定是一个经济上的往发达国家前进的国家,但在文化上它肯定是第三世界,是完全没有发声权的国家,那现在无论是电影也好,歌也好。
谭飞:剧也好。
范小青:剧也好,都是K-POP,K文化,已经成为了一种现象。
谭飞:韩国文化是脱离了它本身所谓政治上和其他方面的某些给人标签化的,它反而是一个独立于世界的一个产品了。
范小青:对。
谭飞:这点上确实我觉得,因为在中国受韩国文化影响很深的人也挺多的,但我们想问问,因为我们还是主要是想针对中国的事问,您觉得中国电影能从韩国电影身上借鉴什么?
范小青:我觉得现在我们中国的年轻导演的类型手法也越来越像模像样了,尤其是在古装片和SF(science fiction),就是科幻方面,我觉得我们的电影工业确实越来越有规模了,但是就是因为体制的不一样,所以有很多东西也没办法借鉴。借鉴的可能就是硬件吧,在后期技术上,因为只有具备了后期的可能,才有可能把想象变成银幕上的现实,还有妆造方面的,灯光和摄影的技术方面,而且他们的现场的staff他们的专业程度非常高,这可能还是我们中国的拍摄现场有一定距离的,因为中国像我们这种专业院校培养出来的学生,都可能不会想去做灯光组的成员,或者是摄影组的成员,所以这个在观念上还是有一定的区别,我们属于有一定的落后性,因为有阶级差别在里面。
谭飞:或者叫阶层差别。
范小青:对,有阶层差别。
谭飞:当然可能刚才也说到中国的制片体系中,现在流行的说法叫“码盘子体系”。
范小青:从香港电影来的。
谭飞:对,大的IP,或者大的创作源头加上大的阵容,去找大的资金,比较可靠,可行,那么在韩国显然不是这种趋势和逻辑,范老师也简单介绍一下,韩国有没有所谓的码盘子,他们项目的一个大概的运作流程和规律是什么?
范小青:因为我在这本书里,我还是采访了将近30位的电影界的资深的影人。
谭飞:所以叫零手资料。
范小青:对,零手资料,不是二手,有一定的一手,还有我的零手,就是因为我采访了30多位资深的电影业的从业者。我也问了很多关于产业方面的问题,那么据我知道,386世代配合他们的制片人呢,不是像现在的什么希杰、showbox。
谭飞:所谓的财阀式的。
范小青:对,不是这种财阀背景的投资商,他们那会儿的出品人都是戈达尔骂特吕弗的,上午的商人,下午的诗人,都是这一类出来的。
谭飞:亦文亦商的人是吧。
范小青:对,这一类出来的人。
谭飞:还是知识分子范畴的。
范小青:对,肯定知识分子范畴的,就是跟他们一起,也是80年代大学生什么的。他们呢就是比如说奉俊昊的,他有写了一个本子,写了一个本子,因为韩国的圈子很小,所以他们不能犯错误,犯一点错误全圈子都知道了。
谭飞:就没市场了。
范小青:对,我们就很好嘛,在北京犯了个错误就跑上海去了。
谭飞:或者一线犯了错,三、四线可以再混混。
范小青:对,所以他们都比较谨慎,做人比较谨慎,他们也很少流行在圈子里打了Mark的那种剧本,因为你如果给了,我给了您,被另外一个人看到了或者被偷了,那您这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
谭飞:所以他就不像咱这儿那么多创投是吧?
范小青:对,他们现在只有各大公司的那种发文的那种创投,所以他们比如说是写了一个本子,您是制片人,到您那里去了,您觉得好,立马就开始去找投资。而且他们有很多的投资组合,政府主控的投资组合一进入,那么很多的投资组合就进入,但是现在状况不太好,就像您说的,由于OTT平台的影响,特别多有才华的年轻人都进入到了OTT的内容上面去。
谭飞:帮奈飞打工嘛。
范小青:也不好说帮奈飞打工,但是就是因为有了奈飞这个平台,韩国的剧集才可以借着这个平台出海,在奈飞的平台上迄今为止点击率最高的还是《鱿鱼游戏》,所以让更多的人了解到了韩国创作、韩国创造的品质。那么而且现在据我所知,希杰他们都在积极地布局OTT平台,所以我刚刚写了一篇文章《从借船出海到出海造船》,就等他出海之后他再来造船。
谭飞:所以在范老师眼中,所谓的韩国电影人才的危机,其实并没有想象那么大,你认为只是一种国际人才流动的一个必然结果,可能也不用太去焦虑这件事。
范小青:对,我觉得是这样的,因为韩国电影人一直相信危机即机遇,他们总是能转危为机,在他们的电影的过程中,所以我在这本书里也说了,韩国电影的历史是一部柳暗花明的历史,看着看着不行了,咣唧就出来另外一条路子,所以您看自从四大财阀体系进入到电影圈之后,韩国电影的商业的戾气太重了,越来越浓烈,当然因为观众也变了,现在全世界的年轻观众都是一样的,快、准、狠、稳。
谭飞:对,也喜欢戾气。
范小青:他们就是太喜欢重口味的东西。
谭飞:全世界都一样。
范小青:是的,所以我觉得韩国电影的创造力越来越萎缩,没想到这个时候突然有了疫情,有了OTT内容的爆发,所以那些狠的、暗黑色的东西全都转到了OTT平台上,它又开始收割了一波的全球的年轻观众。那么银幕空下来给谁呢,特别好,我这本书里也说了,就是众多的女性创作群体,因为女性创作人永远就是花小钱说小事儿,都是跟我们的生活切实相关的那些东西,它有一定的观众群,但原来男性太猛了,盖住了女性的光芒。所以其实从2019年开始,那些女性的创作者特别有灵气的,得很多奖的,又开辟了韩国电影叙事的新的通路的一波女性导演就群起了,但是都被《寄生虫》的光芒给盖住了,然后没想到2020年因为疫情,所以这波人就又慢慢地被看到了。
谭飞:其实范老师描述了一个新的场景,韩国目前的阶段可能是比较出色的那些男性的创作者们都忙着帮OTT去服务去了,剩下的就是一帮很有才华的女性创作者留在国内市场跟观众共存亡。
范小青:而且女性创作群体弥补了男性特别关注的社会经济上面的民主化的那些诉求,而女性她们要求的是什么,是家庭生活中的生活民主化,所以特别棒。
谭飞:包括银发族的未来,这些东西可能我们现在看到,因为中国很多经常买韩国版权,发现这两年很多都是讲家庭生活,《灿烂的她》《我爱你!》,这些可能都是这两年的一个创作趋势。那么当然想问问范老师,我也注意到现在中国演员中有两个群体,一个就是长得很帅的小鲜肉群体,其实也来源于韩娱的一种审美的传播,另一种就是慢慢的越来越多,像余皑磊、于和伟、肖央这种其实很韩式的演员,长得很普通,但是非常有爆发力,这可能也是有一些这种影响,你讲讲这个审美的两个层面的东西。
范小青:刚才谭老师说的有两位我都特喜欢,一个是于和伟,一个是肖央,我特别喜欢他们两个,因为他们两个长得都比较平和。
谭飞:肖央被称为河北宋康昊,或者叫承德宋康昊。
范小青:我很喜欢肖央,因为我觉得他的类型创作特别贴合,总是在表面的类型上面又有他真情实感的流动,所以我特别喜欢肖央。我觉得他特别有创造力,又比较温和,这点我很喜欢,于大叔我也觉得特别好,长得帅,又不张扬那种劲儿的,他虽然老扮演那种酷的大叔。您说得特别对,韩国虽然出产小鲜肉,但是他们可能出道的时候凭借了他们的脸,但是在上升的过程中要极力地去打破这种俊美带给他们的局限性。我也经常跟学生说,我说你长得太漂亮了怎么办,我认为太漂亮了可能就对他的局限更多,虽然你容易被看到,但是被创造可能就不太可能,韩国就是有一波不靠脸,但是特别能在银幕上塑造各种各样栩栩如生形象的这种演员。
谭飞:《首尔之春》的男一号,黄政民。
范小青:对,我真的觉得是脸限制了演员的表现。
谭飞:演员真不能是说老把漂亮当回事,他可以漂亮,但太当回事一定会影响你的角色的发挥。
范小青:而且你看韩国它就是受我们儒家的影响,上下位阶的观念还是非常重的,有一个前辈在前面支棱着,晚辈再帅,再怎么着,再有多少粉丝,你也不能在前辈面前造次。
谭飞:明白。
范小青:比如为什么韩国是一个发达国家,它的电影的平均制作费是我们中国平均制作费的一半呢,当然它的市场小,它只能投到这儿,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像宋康昊、黄政民这样的演员前辈是一个收入天花板,他们拿很少很少一部分钱。那么好多人都问我,说那么韩国明星怎么样去维持他的体面生活呢,特别好的问题,因为他们也不拍广告,在OTT之前也不拍剧,就只靠电影,靠什么呢,靠分红,导演也拿很少的钱,主创都拿很少的钱。
谭飞:他的分红每年分、每年分。
范小青:对,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拍摄上面花,拍摄完了,东西好了,过了收入分水岭之后,就开始有不断的钱产生。
谭飞:其实打个比方,就相当于你要拍一个爆款,你可以终身享用这个红利。
范小青:而且绝对不是以演员为中心的,像宋康昊他们去哪拍戏,就在国内,当然他们很小,都不会有什么头等舱,五星级酒店,都是跟所有的人住在一起的。
谭飞:他们都是坐经济舱过去?
范小青:都是住在一起,都是用一样的,晚上收工以后在烤猪肉的餐厅里一块吃一块喝,就是跟朋友一样。我再讲一个小故事,李沧东导演特别受人尊重的一点,不仅仅是他拍得出好东西,他的东西有力度,同时还有他做人的态度,你看他永远都是在现场拍完之后,对所有的工作人员,一起能搭把手的搭把手搬,他都是鞠躬说今天你辛苦了,今天你辛苦了,他能叫得起现场每一位工作人员的名字。
谭飞:所有人的名字,包括场工的名字。
范小青:是的,所以这就是一种态度,电影是一种文化,而不仅仅是娱乐,不仅仅是制造。
谭飞:而且刚才范老师也暗示了,在韩国这个体系下,可能所谓的小鲜肉,哪怕他知名度或者流量很高,但是他见到前辈要非常尊重,而且他在剧组不能造次。
范小青:绝对不能。
谭飞:必须伏低伏小的,非常认真地去演。
范小青:对,韩国圈子很小,一旦你这个造次的名声出去以后就完蛋了。
谭飞:所以我们在韩国就见不到什么谁在争一番二番的事儿。讲讲这个,我们可能国内的娱乐圈老是出现什么番位,平番,大家对番这个事很在意,在韩国是怎么做的,特别韩国电影上。
范小青:啥叫番位?
谭飞:番位就是说比如说有两个演员,那么他的粉丝觉得怎么他是一番,我是二番,就是这样排序,所谓的演员排序,这个番应该是从日文来的这个词。
范小青:我觉得还是因为我们中国市场大吧,我们的粉丝的力量也很大。
谭飞:韩国是不可能出现这种事儿的。
范小青:我不知道他们idol圈有没有,反正电影圈因为又有前辈,也更加的文化气质浓一点,所以好像不以此为荣吧,反而会觉得这会干扰到他们创作情绪。
谭飞:而且前辈排在他前面,他觉得非常理所当然。
范小青:那当然了,前辈在那。
谭飞:很荣幸。
范小青:荣幸不荣幸,反正得表现出荣幸来。
谭飞:对,我去韩国也是,我发现他们比你年长的人,你跟他喝酒,他要侧着这样喝,非常礼貌,他没有说我直面着你来,不是这样的。
范小青:是的,而且在老师面前绝对不能抽烟,就是老师说抽吧抽吧,你也得这么抽。
谭飞:所以可能有时候还是要注重一种次序,这个是蛮重要的。
范小青:我觉得是挺好的。
谭飞:对表演,对整个生态圈,这个次序。
范小青:对整个生态圈特别有帮助,人出名了你就不会浮起来,有人把你按了下去。
谭飞:那我再想请这个范老师说一说,你如果说硬要选五部你最喜欢的韩国电影,也给观众推荐一下,哪五部,排个序。
范小青:昨天我还跟我的一帮在上海的都是学术圈或者创作圈的师弟们在聊,我说你们最喜欢的韩国电影是什么,我自己最喜欢的毫无疑问,最喜欢《杀人回忆》。
谭飞:排第一是《杀人回忆》。
范小青:对,我最喜欢《杀人回忆》,最尊敬的导演是李沧东,但是自己最爱的导演是洪常秀,老给我带来惊喜,觉得他真聪明的导演是朴赞郁。
谭飞:这感觉是端水大师,都不得罪。
范小青:端水大师,这就是我的四大天王。
谭飞:但是电影的排序呢,你刚才说《杀人的回忆》排第一,排第二呢?
范小青:对,电影的排序《杀人回忆》,因为我一直在思考我的第一,那肯定是《杀人回忆》,第二可能是《薄荷糖》,因为我特别喜欢《薄荷糖》那种诗意的、悲伤的、大慈悲的东西,我都能够看到,同时表演当然毫无挑剔,所以我特别喜欢《薄荷糖》。
谭飞:《薄荷糖》排第二,第三呢?
范小青:《逃走的女人》,我的洪常秀,你们的金敏喜。
谭飞:看来是按你刚才那个口径选的。
范小青:对,因为您临时让我选嘛,所以《逃走的女人》我特别喜欢,尤其是洪常秀和金敏喜在一起之后,他的视觉变得越来越女性化了,越来越能够照顾到女性的感受,所以我觉得特别棒,金敏喜的功劳大大的,我特别喜欢。
谭飞:那再挑两部呢?
范小青:再挑两部的话,我特别喜欢一部叫《蜂鸟》的电影,可能很多朋友都没有听说过。
谭飞:偏冷门一点。
范小青:也是最近这几年的女性创作群体的扛把子的人,是一个在美国读书的,跟赵婷有点像的女性导演,大家知道蜂鸟是世界上体积最小的一种鸟,但是它能快速地震动它的翅膀,以它自己独特的方式来传达出我在场的这种讯息,所以它就是以蜂鸟来比喻那个小姑娘。从表演到运镜,到讲故事,都不疾不徐,特别棒,所以请大家要关注一下这个叫《蜂鸟》的故事,我估计很多女孩子都会喜欢的。那么最后一部,我还是要选比较温柔可爱的《春逝》,因为我是因为这部电影去的韩国,许秦豪导演的《春逝》,非常委婉地讲了一个爱情怎么会变的故事,虽然现在年轻人都不谈爱情了,都只有欲望了,当然有欲望的电影我也喜欢,第六部出来了,第五部,是平的吧,就是汤唯去年《分手的决心》,你看,不谈爱情我们就要分手,《分手的决心》特别棒。
谭飞:但你还是高估了现在的中国观众,中国观众现在我说没有爱情了,连欲望都快没了。
范小青:欲望还是有的。
谭飞:好,谢谢范老师。
范小青:谢谢谭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