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丨社论：对阿桑奇的指控危及新闻自由

2019年5月1日，朱利安·阿桑奇乘车抵达伦敦一家法院时，摄影镜头映射在车窗的玻璃中。图：Neil Hall/EPA, via Shutterstock

对阿桑奇的指控危及新闻自由 

社论委员会

周四（5月23日——译注），司法部对维基解密创始人朱利安·阿桑奇提出多项指控，理由是其2010年公布数万份保密的军事和外交文件的行为违反了1917年《反间谍法》。该指控取代了4月间启动的一项基于狭义理由的指控，即阿桑奇企图帮助一名军方士兵秘密侵入一台政府计算机以窃取保密和敏感文件。

新的指控更进一步，标志着控告阿桑奇先生的举措升级了。鉴于公布涉密文件的做法在美国新闻业行之久远，新的指控可能带来寒蝉效应。它直接指向了宪法第一修正案的本质。

新的指控聚焦于从政府爆料人那里收取并公布保密材料的问题。这是记者每时每刻都在做的事情。他们利用“五角大楼文件”（Pentagon Papers），和在其他数不清的事件中都是这么做的，在这些事件中，尽管爆料人可能有非法行为，公众仍了解到幕后运作，并由此获益。这正是第一修正案在拟定时要加以保护的：出版人向公众提供真相的能力。（五角大楼文件，正式名称是“United States-Vietnam Relations, 1945–1967: A Study Prepared by the Department of Defense”，由美国国防部编制，记录了1945至1967年间美国对越南的政治和军事介入。1971年，这份文件在《纽约时报》头版刊出。——译注）

总统特朗普发动了针对新闻媒体的锲而不舍的战斗，竟然一再给媒体贴上“人民公敌”的标签。但利用这一指控，他的行政分支大大越过了危险羞辱的边界，矛头所指是美国新闻自由的基石。《反间谍法》已被用来打击那些出于正当理由极少公开保密信息的人士，但先前从未用于打击记者。

阿桑奇先生的做事方式和动机依旧暧昧不清，其中有太多值得担忧的地方。他公布了无数文件，但并未抹去文件中提到的提供秘密消息的人士的名字，这令他们的生活处在危险境地。政府在其指控文件中提到，那些处境危险的人士包括生活在高压政权之下的“记者、宗教领袖、人权活动人士和政治异见人士”，他们向美国提供情报。

阿桑奇先生与《纽约时报》和其他新闻机构分享了相当多有争议的材料。随后出笼的报道证明了何以媒体提供的那些保护措施相当正面地服务了美国公众；这些报道展示了美国在伊拉克作战的重要环节，揭露了美国如何对伊拉克武装力量折磨囚犯视而不见，以及伊朗如何广泛介入了那场冲突。 

《纽约时报》将阿桑奇先生视作爆料人，而非合作伙伴，而且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融洽的那种：他对将情报来源暴露的风险的漠视，尤其引发了我们之间的摩擦。

《纽约时报》并不宽恕侵入政府计算机或不负责任地公布爆料人身份的做法。阿桑奇先生或许不是人们可能视为言论自由领袖的那种人物，但另一方面，这是政府提出起诉的案件。

自2012年起的数年间，阿桑奇先生在厄瓜多尔驻伦敦大使馆获得庇护，直至上个月在伦敦被捕。目前他遭到监禁，正与美国打引渡官司。

在本案中援引《反间谍法》的危险在于，混淆了一位曝光政府不轨之举——这是新闻机构经常做的事情——的记者，与设法损害一国安全的外国间谍之间的区别。

奥巴马行政分支考虑过以违反《反间谍法》为由起诉阿桑奇先生，此举原本可能为这个数字时代重新厘定谁是网络空间的罪犯，谁又是告密者。但奥巴马的司法部撤回了起诉，担心这样的控告可能最终威胁到第一修正案的牢靠实施。

利用这一指控，特朗普行政分支的选择远远超出了黑客问题，直接挑战了宪法第一修正案的边界。阿桑奇先生不是英雄。但眼下，这一案件象征着对言论自由的威胁，因之也象征着对美国民主自身之韧性的威胁。

（本文是一篇社论，见于2019年5月24日出版的《纽约时报》，原题“An Assault on Press Freedom”。提前发布的网络版标题为“Julian Assange’s Indictment Aims at the Heart of the First Amend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