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的热与冷｜纪行

近距离观察新加坡，先是直接遭受了从早到晚的湿热蒸煮，而在以居民身份经历柴米油盐之后，我感觉它更像是一处巨大的迪斯尼世界：高科技，高效率，同时等级森严，充满矛盾、压抑、无奈和牺牲

作者｜王昶

近年有机会多次在新加坡小住，开始试图了解和理解这个国家。新加坡是很多中国人喜爱的旅游景点，移居的理想地之一，同时也是可以学习管理和控制策略的师长。普通美国人似乎想象这个小岛国住满了“暴富的亚洲人”（Crazy Rich Asians）。

在没来新加坡之前，我对它的想象是亚洲的瑞士。但两件小事也造成了一些负面印象。

第一件来自一位新加坡裔美国法学家。我曾在芝加哥西北大学法学院做过一个月研究，东道主是这位新加坡裔法学家。一个多月的交往，我基本没从她那里听到对新加坡的积极评价。

作为公法学者，她对新加坡的政治和法律深恶痛绝。我曾问过她：“如果新加坡政府这么不堪，为何在国际舞台上有如此可观的影响力？”她的回答是：“小个子嗓门大。”

第二件是有一次在北京和大学同学喝茶，他已经是很有名望的电影导演。刚和投资人开完会，谈得似乎不太理想。

他描述了一下会议过程：一位很有实力的投资人，身边坐着新加坡来的“顾问”，操着很不流利的普通话，夹杂着大量英语单词。“顾问”没有文艺背景，是在外企圈工作的那种国际“外派”。导演最终和“顾问”对电影剧本创作产生了争执，“顾问”很严肃地对电影学院编剧本科出身的导演说，“你不懂电影”。

近距离观察新加坡，先是直接遭受了南洋从早到晚的湿热蒸煮，而在以居民身份经历柴米油盐之后，我感觉这个中立的岛国更像是一处巨大的迪斯尼世界：高科技，高效率，整洁卫生，同时等级森严，充满矛盾、压抑、无奈和牺牲。

新加坡没有国立宗教，也没有官方意识形态。观察者或称之为儒家社会，或称之为“善意的专制”（Benevolent Dictatorship），即“明儒实法”。但新加坡的东西南北多元文化并存，民间信仰之丰富，显然又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明儒实法”。

作为律师，自然对新加坡的法律最感兴趣。《新加坡共和国宪法》保护基本自由，包括个人自由，并禁止奴役和强迫劳动、追溯法和重审。

然而，对个人自由的保护并不适用于外国人。这一点与美国宪法对境内所有“人”的保护不同。更重要的是，新加坡法院的司法审查（Judicial Review）与美国的很不一样，新加坡最高法院大法官在1995年的一个判决中声称：“任何规定剥夺一个人的生命或个人自由的法律，只要经议会有效通过，就有效并具有约束力。

法院并不关心是否公平、公正、合理。”即如果议会通过某法律，法院不会对其进行严格意义上的违宪审查，实际上造成了议会高于法院甚至高于宪法的情况。这似乎源自于新加坡的“精英治国”观念：精英阶层代表民众统治国家，所以他们应该有最终发言权。

新加坡的鞭刑众人皆知，其一些具有地方特色的法律也经常被游客当作笑话来讲：在家中裸体，如果被外面看到，属于违法；嚼口香糖违法；抽电子烟违法；不冲马桶违法；连接他人Wifi违法；放风筝干扰交通违法；涂鸦违法；喂鸽子违法；放生动物违法；晚上10点半至早上7点期间饮酒和开派对违法；同性恋违法；自杀违法等等。

在家裸体违法是根据《杂项犯罪（公共秩序和滋扰）法》第27A条：“任何人不得在私人场所赤身裸体并暴露于公众视野。”

另根据《杂项犯罪（公共秩序和滋扰）法》第8条，狗家长必须控制过度活跃或过于友好的狗。如果狗狗“有冲撞公共道路上的人或车辆或自行车的习惯”，狗家长最高可能被罚款1000新币。

根据1998年颁布的《计算机滥用和网络安全法》第6(1)(a)条，“借用”邻居未加密的无线互联网被视为黑客行为。对“搭网络便车”的处罚尤其严厉。如果罪名成立，会被处以最高1万美元的罚款或最高三年的监禁，或两者并罚。

2006年11月，新加坡一位少年因此被捕，被判处18个月缓刑，80小时社区服务，并被禁止使用互联网18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