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音乐和TikTok正式决裂后,谁更受伤?
作者 | 丁茜雯 编辑 | 范志辉
自环球音乐与TikTok上个月撕破脸后,TikTok的音乐圈生态也在变化。
2月初,环球音乐集团(UMG)从TikTok下架约300万首拥有录音版权的歌曲后,3月1日,环球音乐版权管理集团(UMPG)正式下架其代理的近400万首歌曲。届时Taylor Swift、Justin Bieber等艺人作品在TikTok上彻底删除,作品界面一键归零。
在这场两大巨头的撕扯博弈中,谁更受伤?又将如何影响当下的音乐生态?
静音TikTok,谁更受伤?
回看环球音乐与TikTok在这一个月以来接连发布的公开声明,两者之间的矛盾已然是剑拔弩张。
显而易见的,作为拥有超过10亿用户的社交媒体平台,TikTok在如今不仅仅是承担着单纯的社交功能,其也在音乐宣发、推动音乐潮流方向等方面深刻影响着音乐行业。
比如在2023年,Billboard Hot 100榜单冠单便有超过一半以上受到TikTok流行影响,而以用户参与度为指标的TikTok Billboard Top 50榜单,也同样是影响着音乐人作品传播的一大风向标。
不难看到,环球音乐跟TikTok硬刚的做法,明显可能会严重影响到诸多环球音乐旗下艺人的宣发节奏和传播策略。
比如环球音乐旗下艺人Cody Fry便在TikTok上发布短视频表示,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站在两个碰撞的行星之间的人”。作为拿到TikTok病毒式传播红利的音乐人,早在2021年,Cody Fry的作品《 I Hear A Symphony》便在TikTok上爆红。
而在近期,Cody Fry与Abby Cates合作的《Things You Said》也正在TikTok、抖音处于爆火之际,更是被抖音用户大量使用为宿命感视频的BGM。他认为,即便自己并不知晓两家公司的谈判问题,但作为音乐人“还是对这一处理方式感到沮丧”。
同样的,在失去TikTok所具备的病毒式传播效应的加持后,越来越多环球音乐旗下或是编外合作的词曲作者、艺人,则可能成为最为直接的“受害人”。
比如,即便虽然Dua Lipa隶属于华纳音乐,但其《Houdini》《Training Season》等歌曲均有目前签约于环球音乐的制作人Danny L Harle参与词曲,而这些作品也均会受到下架影响;再者如即将于4月发布新专辑的Taylor Swift,其新作也将面临缺失面向全球听众传播的有力渠道。
而像是而知名度较小的旗下艺人则面临着更严峻的现状,比如曾在TikTok上凭借一首《Heather》爆红的Conan Gray便感叹,“以这种速度我再也不会有一首热门歌曲了,我的职业生涯肯定结束了”。
曾借助TikTok从默默无闻登上科切拉舞台的的歌手Mareux在接受《TMZ》采访时提到,将音乐人的音乐整合到TikTok是一个很好的营销方式,“TikTok的曝光可以改变音乐人的职业生涯,虽然音乐人并没有直接从TikTok上赚很多钱,但产生的曝光会帮助音乐人以不同的方式赚钱。”
他也认为,环球音乐与TikTok一刀两断的结局,也可能影响到音乐人从TikTok上获取新的收入来源,“如果环球音乐真的关心他们的音乐人,应该是去完善他们的合同,而不是破坏他们在TikTok上的无限机会”。
基于此,也有音乐人认为,除了环球音乐,TikTok也应该要更加重视音乐,如此才能够解决两个头部公司的的分歧,而不是以牺牲音乐人为代价,草草删除音乐作品了事。
当然,随着UMG和UMPG下架旗下音乐,尽管时间周期还不够长,但TikTok必然也多少会受到版权缺失的影响。
多位行业消息人士普遍认为,环球音乐旗下曲库的消失,会令TikTok曲库中60%到 80%的音乐受到影响。不过,TikTok也断然否认这一点,声称“在美国和英国,UMG (环球音乐)和 UMPG 合计约占该平台上流行音乐的 30%,而其他地方则更少”。
毫无疑问,环球音乐作为全球最大音乐版权方的力量是巨大的,据IFPI 在近期公开的2023 年全球最畅销艺人TOP 10名单显示,Taylor Swift、SEVENTEEN、Stray Kids、Drake、The Weeknd、Morgan Wallen、TOMORROW X TOGETHER、New Jeans、Lana Del Rey9组艺人专辑均由环球音乐发行,而唯一一位没有与环球音乐签署唱片协议的艺人Bad Bunny,其专辑则是由UMPG代理出版。
可以说,环球音乐无疑掌握了全球乐坛热门音乐版权的大半江山。
有相关数据表明,之前环球音乐拥有录音版权的300万歌曲下降,已经对TikTok产生了一定影响。在上月底环球音乐集团的财报电话会议上,环球音乐执行副总裁兼首席数字官Michael Nash便引用了Apptopia的数据,表明2 月下旬用户在 TikTok上花费的总时间较上年同期略有下降。
另外,不只是音乐人、平台本身受到一定的冲击,此番下架版权的操作也令大量TikTok博主、普通用户不得不把发布的视频“静音”。
毕竟,哪怕环球音乐旗下的音乐人/词曲作者参与了某一首歌曲的很少段落,也同样有整首歌曲下架的可能性,这也涉及到索尼音乐、华纳音乐等其他艺人的合作曲目,使得不少TikTok创作者面临着过往创作视频尤其是代表作视频可能被下架的风险。
比如近期利用《Fluffing a Duck》反对环球音乐下架版权的TikTok博主Sophia Romano便在接受BI采访时提到,将过去的视频替换其他音乐可能不一定适合,同时她也必须重新考虑一些已经设计好的视频创意,“我认为75%的视频都会包含环球音乐旗下的歌曲,它有这么多才华横溢、知名的音乐人,不能把喜欢的人和音乐融入到视频中,这不仅是困难的,也是可悲的”。
在这场平台之战中,环球音乐和TikTok的赌注和代价都是巨大的。而神仙打架,殃及池鱼,音乐人和TikTok用户也成为了直接受害者。
没了环球音乐,TikTok如何自救?
伴随着两大巨头的版权战,有来自于TikTok的内部人士对《Variety》表示,在过去的一个月内,即便环球音乐陆陆续续下架持有版权,但TikTok用户却并没有减少。
有意思的是,音乐先声注意到,受到热门歌曲缺失的影响,不少TikTok创作者不满于环球音乐这一做法。其中,随着博主Niana Guerrero发布使用《Flutting a Duck》作为BGM的原创舞蹈视频来讽刺环球音乐后,这支充满滑稽搞笑感的视频不仅收到了超过1400万点赞、1.047亿次播放,还令Kevin Macleod发布于2014年的《Fluffing a Duck》在TikTok上掀起了播放热潮,成为当下爆款。
而在TikTok上有着超过50万粉丝的Taylor Swift粉丝博主“w4ybright”所制作的以《Fluffing a Duck》为BGMT的Taylor Swift混剪视频,也在戏谑的氛围中疯狂传播,被看作是回击环球音乐的“静音”抗议。
在《Fluffing a Duck》的影响下,越来越多的TikTok博主尤其是舞蹈区博主为留住既有的粉丝流量,开始寻求通过其他BGM来“自救”。舞者兼内容创作者博主Lars Gummer便在接受《Daily Beast》采访时表示,“我们对环球音乐和TikTok之间的决定感到愤怒”,但大多数如其一般的创作者,也同样开始找寻新的创意BGM。
一方面,除了大肆发布以静音跳舞、静音对口型等没有原曲BGM的短视频,还出现了带动乐器改编、免费音乐、古典音乐、“MEME化”清唱改编等成为当下流行趋势的热潮;另一方面,华纳音乐、索尼音乐以及独立音乐人的作品也被愈加频繁的使用。
比如TikTok博主Wendyskin便以与男友清唱Taylor Swift的《Love Story》的片段作为记录其日本旅行的BGM,她在标题中写道,“当我们必须唱这首歌的时候,环球音乐把这首歌拿走了”。
更多的,则是如博主Niana Guerrero一般,寻找免费的音乐作为BGM,这也促使越来越多的免费歌曲走红TikTok,同时也催生了越来越多元乃至恶搞的混音BGM。比如任天堂游戏的《Wii Music》便因免费使用成为当下TikTok用户填补曲库缺失的新宠;甚至,还出现了TikTok用户通过制作环球音乐旗下音乐作品的“Own Versions(自创版本)”来供站内用户使用的“擦边”行为。
比如博主Stephanie便制作出了利用煎锅、玩具、无伴奏清唱和各种特效音组合而成表演的Taylor Swift经典曲目《Out of the Woods》,该视频浏览量也火速超过60万次。不仅如此,《Anti- Hero》《Cruel Summer》等Taylor Swift的代表作品也同样被Stephanie以二创的形式如此改编。
此外,不少活跃在TikTok上的独立音乐人、非三大唱片体系的音乐人认为,这一变化可能是他们的机会。比如在TikTok上拥有240多万粉丝、Spotify月均500万收听的说唱歌手Ktlyn便指出,“这正是独立音乐人的机会”。
而很多独立音乐人也顺势蹭起了流量,综合使用“Indieartist”与“umg”的标签,以收获用户的关注。比如凭借《Maybe My Soulmate Died》在TikTok爆红、在Spotify收获超过9700万流媒播放的独立音乐人Shane Niemi,便在环球音乐发布下架版权声明后,将自己的音乐上传到TikTok,并在标题中提到“你需要TikTok的音乐,因为环球音乐已经没了你的最爱”。
但值得注意的是,尽管环球音乐下架了旗下作品的原曲版权,但经由二创加工的变速版、恶搞或是Cover的音乐片段,仍然能够在TikTok上进行使用。而这些经过加工的版本也在一定程度上逃避了自动检测和删除,使得TikTok的盗版经济同样猛烈。
据监测和分析数字服务Pex的一项新研究显示, TikTok是所有主要的UGC平台台(包括YouTube、Facebook和Instagram)中修改音频最多的平台。Pex 估计,截至 2023 年,在TikTok上找到的所有歌曲中,超过三分之一 ( 38.03%)都会经过速度或音调修改。不仅如此,Pex还指出,TikTok上被修改的曲目比例从2022 年的24.55%上升到 2023 年的38.03%,持续增加。
由此可见,环球音乐仅下架原曲版权还远远不够,如果任由盗版横行,反而损失会更大,无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再者,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一直在AI音乐领域有所布局,2019 年7 月收购 Jukedeck 后,还陆续推出了机器学习驱动的音乐制作应用Mawf、音乐创作应用“海绵乐队”、音乐创作工具Ripple。这一系列有可能减少人类艺术家版权份额的动作,以环球音乐为首的版权巨头们都看在眼里,但没有好办法制止,如今也只能从利益分配上先下手。
不可否认的是,环球音乐确实失去了如今能够推广宣传其音乐的最强大平台,以及这一平台上本该产生的任何版税和衍生收入来源。从短期来看,摆在环球音乐面前的问题,会比失去版权还能蜿蜒自救的TikTok更为严峻。毕竟,如MRC数据显示那般,TikTok在2021年便成为了75%用户发现新音乐人的平台。
但长期来看,环球音乐跟TikTok硬刚,对于创作者来说是一件好事,以更强硬的姿态换得未来更大的收益份额。也因如此,环球音乐还得到了部分唱片公司支持。
A2IM的总裁兼CEO,Dr.Richard James Burgess便公开表示,音乐行业的愚蠢之处在于为了推广、曝光或可发现性而牺牲了录制音乐的基本收入:“音乐为平台的用户增长和用户参与做出了重大贡献,然而,音乐产业的这种投资并没有获得公平的财务回报。在一个支付艺人和唱片公司工资系统性偏低的行业中,TikTok的支付方式具有独特的劣势。”
结语
环球音乐与TikTok的这场大战,终归是两败俱伤。
这也不禁令人想起,早在千禧年代,YouTube与华纳音乐也曾发生类似争议,华纳音乐同样也是将旗下音乐作品从YouTube删除“静音”数月,最终仍是以和解为结局。有趣的是,在TikTok与环球音乐的矛盾公开后,YouTube推出了允许用户添加和制作混音音乐视频的功能,此举也被看作是与TikTok的公开叫板,吸引用户迁移。
不过说到底,即便看上去TikTok此刻仍有法子弥补缺失的版权,但上架环球音乐版权也必然是后期主线任务之一。
毕竟,TikTok仍然要面对如何向用户提供所需要的内容,而手握大批热门版权的环球音乐版权仍然是用户刚需。而这也意味着,没有永远的敌人,当利益合拍、条件谈拢时,和解也不过是早与晚的问题了,版权只待缓缓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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