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遭遇的极限拉扯

因为疫情和工作的原因,已经有5年没有回家过年了,今年带着妻儿老小一同回家,体验了久违的年味,也有很多深切的感慨。体悟最深的,莫过于“拉扯”两字。

一、留守VS安置

回家听到最多的议论,就是要不要搬迁去安置房。在我们老家,正在推进拆迁安置、集中居住,只要把住房拆了,宅基地卖了,大概就能拿到8万元补偿款,然后在集中安置点买一套房,价格在20万左右,一般是二层小楼,各方面条件都挺好,可谓是“洗脚上楼”。

童年时,我们村庄还是挺热闹的,小河南北两侧是一排排整齐的房子,田地就在屋前屋后,家家户户鸡犬相闻、热热闹闹。河水也格外清澈,早晨上学时就用水壶打一壶冒着雾气的“头茬水”,就能承包一天的饮水,现在想起来仿佛舌尖还留着那种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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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地里“生长”出一栋栋现代化的住宅。然而现在,河两侧的房子已经拆掉了一半,宅基地都推平了成了田地。没有拆掉的房子,有不少也没人居住,主人要么去集镇或者县城买了房,要么已经去世了,后代为了留个念想,就把房子就在那儿荒废。

我爸有几个兄弟,一半去了安置房,还有一半留在老家。父母也在犹豫去不去安置房,去吧生活条件好了,但是没有菜地,一根蒜苗都要花钱买,这对于一辈子节俭的父母来说是舍不得的,有种“坐吃山空”的紧迫。留在老宅吧,周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家家户户都是关门上锁,难免有些寂寞。而且有个事,连找人帮忙都难。

去了一个叔叔家,看到他花了几万块钱,把老宅子重新装修了一下,在屋里建了一个洗漱间,安装了冲水马桶,还在屋后挖了化粪池。我也受到了启发,准备把家里的老房子装修一下,父母住着舒服,我们回家来也能有更好的卫生条件。

二、居家VS旅游

回家意味着陪伴,但放着这么长的假期,陪在家里跟老人说话也说不上几句,零零后这一代也是忍不住了。

我有两个侄女和外甥女,都在城市里工作,跑了两天亲戚,她们就感到厌烦了,就在那儿鼓捣着要去旅游。一开始准备去西安,哥哥和姐夫的脸拉得八尺长,觉得回家过年就得好好待着,想出去玩无异于“离经叛道”。家庭辩论赛辩论了半天,两个孩子总算暂时放下了念头,说先在家里待着。

然后吃过晚饭,两个孩子又在刷小红书,把旅游景点的热闹场景给哥哥、姐夫都看了,说给他们一起买票,承包他们出去旅游的费用。恰好姐姐刷了个抖音,看到好几个亲戚都在发出去旅游的视频,心里也开始长毛了。加之春节高速免费,自驾的费用还要比买票便宜。最终结果是,两家人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游”,一家开了一辆车,父母孩子一起出发,自驾5个小时去一个网红城市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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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夕阳。

都说零零后改造职场,现在零零后也在改造家庭关系和思想观念,看来用不了多久,春节旅游也就会成为农村的“新年俗”,与其天天在家嗑瓜子尬聊,不如出门去体验下新生活新世界。

但我的父母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认为出门旅游就是乱花钱,挣钱也不容易,不如在家待着,在背后念叨了半天。我用外甥女的话劝他们:“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该挣挣,该花花。”

三、送红包VS推红包

春节免不了走亲戚,走亲戚免不了“结识”很多亲戚。之所以结识打了引号,是因为这些亲戚小时候还挺熟悉,但这么多年不怎么接触,已经变得陌生了,靠一些陈年往事来拉近感情。还有一些新出生的孩子,属于我们孙辈的了,这也是第一次见面。

然后就开始了送红包与推红包的极限拉扯。给长辈的心意,长辈总是要推脱下;给晚辈的红包,晚辈还要看父母的脸色决定要不要。我塞给你,你塞给我,我拉你扯,亲戚越多的情况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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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修后的老宅子,住起来就很舒服了。

一般给我孩子的红包,我都没收,跟亲戚说就是“两免”,我不给你孩子红包,你也不用给我,大家都能减轻负担。

媳妇跟着我走了几家亲戚,说推红包把胳膊都拉疼了,称之为“极限拉扯运动”。

四、高调VS低调

春节酒桌上,说的最多的就是一年来的经历,可谓“年终成就汇报会”。家在农村的往往话不多,因为年年生活就是那样,可以拿出来说的并不多。在外面工作的、别人眼中的“成功人士”,往往是聚会中的焦点。

聚会上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成功故事”,有的是当事人自己说的,有的则是别人用羡慕的口吻说出来的。类似“年薪四十万”“在大城市买了两套房”“有权有势”这种话,往往能赢得别人声声赞叹。当然,酒桌上的话也不能全信,放下酒杯、回到城市,还是得过自己一地鸡毛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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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孩子来说,回家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可以随意地放烟花。

在这种场合,我一般是不怎么说话的。你说工作苦吧,亲戚说你在大城市还装可怜,是不是怕他们借钱;你说生活好吧,又觉得违心话说不出口,干脆还是低调一些,尽量不说话,毕竟生活是过给自己看的,不是为了给别人炫耀的资本。

这次回乡,特意带妻儿回了一趟我的出生地。那时候计划生育抓得紧,我妈听说抓捕队马上来了,就骑着自行车赶紧回娘家。四十里地骑了两小时,到家跟我外婆说,不知道孩子怀孕多久了,有没有足月,想托个医生检查一下。可能是运动太激烈了,没一会儿就肚子疼,在外婆家的厨房里生下了我,按风俗胎盘就埋在厨房的门槛下。

舅舅慢慢地走着,带我去看老房子的位置。那里和不远处的舅家祖坟,现在都已经成了现代化的小区。然后去了迁坟的公墓,给外公外婆钱了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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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土路很考验车技。

追忆生,缅怀死,大概就是回家过年的最大意义和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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