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局成员、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迈克尔·斯宾塞：世界的下一个重大增长挑战

作者：迈克尔·斯宾塞

（A. Michael Spence）

演讲局成员

200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

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教授

在三次大趋势的推动下，全球经济正在经历非常大的结构性转变。其一是经济赖以建立和运行的基础的数字化转型。其二是新兴经济体(尤其是中国)的购买力和经济实力不断增强。最后，存在着广泛的政治经济趋势，其中包括民族主义抬头、各种形式的民粹主义、政治和社会两极分化，以及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全球经济赖以运转的多边框架可能崩溃。

媒体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这些大趋势带来的经济、社会和监管方面的挑战，以及中美之间的贸易、投资和技术紧张关系。然而，世界人口的很大一部分生活在贫穷国家，或发展中国家较贫穷的地区。此外，过去三十年来全球贫困的迅速减少主要是发展中国家经济持续增长的结果。

发展中国家的未来增长前景对进一步减少贫穷将具有巨大的重要性。尽管这些国家面临着巨大的阻力，但它们也可能抓住新的重要增长机遇——尤其是在数字平台的帮助下。

阻力无疑是相当大的。首先，数字技术的进步——机器人、机器学习、传感器和视觉——直接威胁到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业和组装业，而这正是低收入、非资源丰富的经济体传统上所依赖的。

此外，气候变化对大多数低收入国家所在的热带和亚热带地区的经济影响最大。全球变暖的影响对脆弱的经济体具有高度破坏性，并成为破坏其增长的一个主要新障碍。

与此同时，一些国家的生育率仍然高得惊人，尤其是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国家。在一些最贫穷的国家——尼日尔、马里和刚果民主共和国，每名妇女生育6-7个孩子。由此产生的劳动力市场新进入者的洪流，远远超过了现有的就业岗位数量。

没有一种已知的增长模式能够适应或跟上这种人口激增。即使保持每年7%左右的经济增长也不够。尽管随着收入的增加，生育率往往会下降，但这不会立即发生。因此，赋予妇女权力可能是开始应对这一挑战的最有效方法。

冲突也会破坏增长。尽管许多冲突似乎有宗教或种族基础，但一些学者认为，其根源可能是经济，种族分裂是将其他群体排除在获得稀缺资源和机会之外的一种方式。无论其根源为何，机会不平等对治理乃至增长都具有高度破坏性的影响。

但这些障碍并非无法克服。一方面，发展中国家在中等收入国家拥有巨大的潜在出口市场，不再完全依赖发达经济体进入全球市场。

人们也重新认识到基础设施对促进增长的重要性。除了公路、铁路和港口，电力和数字连接也是至关重要的。在这方面，蜂窝无线技术的迅速发展，加上在非洲各地安装高容量海底宽带管道，是一项重大进展。与此同时，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尽管受到西方很多国家，尤其是美国的批评，但很可能会给中亚和非洲部分地区带来物理和数字连接方面的显著改善。

关键基础设施的进一步发展将通过电子商务、移动支付和相关金融服务为发展中国家创造重要的增长机遇。中国的经验表明，这些数字平台以及围绕它们发展起来的生态系统，是实现增量、高包容性增长的强大引擎。

当然，中国是一个非常大的同质化市场。如果规模较小、收入较低的发展中国家想从同样快速的包容性增长中受益，那么数字平台的范围必须是区域性的和国际的。

一些已经开始出现。总部位于尼日利亚、覆盖14个非洲国家的电子商务平台Jumia最近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诚然，该公司面临着亚洲和拉丁美洲平台此前必须克服的类似障碍，包括缺乏可靠的支付系统、买家和卖家之间的信任程度较低，以及物流和配送方面的瓶颈。但其他地区的经验表明，这些缺陷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得到解决。

这些平台面临的更大风险源于全球互联网监管不可避免且必要的加强。特别是，不同的国家监管体制可能会在不经意间或有意地破坏或阻碍电子商务生态系统的国际发展，在这一过程中损害低收入国家的利益。因此，避免制造这种无意中的障碍应该是国际社会的一个高度优先事项。

今天的低收入国家已经面临着一项艰巨的任务，那就是要效仿他们之前的发展中国家令人印象深刻的增长。表现不佳的全球经济，以及不断加剧的国内和国际紧张局势，将使这一任务变得更加艰巨。如果世界对进一步减少贫困是认真的，它就必须更加关注它们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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