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歌“杀死”陈凯歌,张艺谋“废了”张艺谋
作者 | 李寻欢
来源 | 视觉志
国庆档结束了,但余波犹在。
最显眼的两道水纹,来自张艺谋和陈凯歌。
30年前,两人前后脚拍出《霸王别姬》和《活着》,到现在,这两部电影也是华语电影史上无比耀眼的两座丰碑。
30年后的今天,两者同台打擂,只能让观众看个热闹。
张艺谋的《坚若磐石》积压四年,票房过十亿,陈凯歌的《志愿军》稍差,但也有六亿,不出意外,两部片加起来还能再有六七亿的票房。
但与高票房不相称的,是乏善可陈的口碑。
《志愿军》豆瓣评分7.1,《坚如磐石》的评分甚至低到了6.3,一度与《前任4》这种流水线爱情片持平。
谁能想到,田羽生竟然票房碾压陈凯歌,口碑逼停张艺谋?
看了张艺谋和陈凯歌最近几年的片子,我总是会想一个问题——
不知道今时今日的两人,还能不能忆起彼时的自己?
姹紫嫣红开遍
1978年,北京电影学院所在的朱辛庄还很偏僻,用北电老教授、《大红灯笼高高挂》编剧倪震的话说,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饲料地伸延过去,接上了邻近村庄的大田作物”。
陈凯歌形容,他们这批人,是“被朱辛庄春花秋月浸润过的一群顽童,为艺术着迷的一伙痴情人。”
那时,同学们被按照家庭背景划分成三个世界。
第一世界,是高干子弟,有着许多常人没有的机会;第二世界,是艺术世家子弟,艺术前途一片光明;第三世界,则是平民子弟。
按照这样的标准,张艺谋无疑属于第三世界。
年轻时的张艺谋
而在改革开放之前,张艺谋可能要算是第四世界了,原因只有一个:祖上成分不好。
中学毕业后,张艺谋在陕西乾县插队三年,春种秋耕,夏收冬藏,闲下来还要去做水利,几十个人挤着,住一孔窑。
1971年开始,张艺谋在咸阳的一个棉纺厂当工人,就这,还是革委会议了再议才答应的。
在厂里,张艺谋干的基本都是纯体力活,比如把百十斤的原料袋扛进车间,让女工人们纺纱、织布。
但他也可以说是最不被看好的那种工人,一到开党员大会、团员大会的时候,他与别人的差距更是明显。
套用鲁迅先生的话说,张艺谋是整个车间干活卖力却没资格参加大会的唯一的人。
工作之余,张艺谋卖血买了一台“海鸥”牌相机,相机套子是没领证的妻子肖华做的,外面是劳动布,里面裹着棉花,很好看。
后来,张艺谋成了专业的摄影师,但很长一段时间里,没用过比这台“海鸥”还好的相机,陈凯歌说张艺谋觉得“海鸥”不错。
因为拍照片时,“相机的好坏不是最重要的”。
1973年,二十出头的张艺谋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都是他的工友,在他的指导下,摆出各种神态和动作。
这张照片名叫《还我自由》。张艺谋说:“我就是想要自由。”
高考恢复以后,张艺谋把自己的摄影作品做成了一个影集,给北电的招生导师看,希望得到一个北电摄影系的报名机会。
但26岁的他,超过了22岁的招生标准,屡屡被拒之门外,去北京广播学院(中国传媒大学前身)摄影专业,也遭到了同样的拒绝。
几经辗转,张艺谋托亲友找到画家黄永玉和时任北电副院长的黄印咸,将自己的作品集和一封《求学信》递到了时任文化部部长黄镇的手里。
“他的作品很有水平,应加紧培养,可以作为特殊问题,叫进修生或其他适当名义,允他入学深造,”黄镇随即作出了如上批示。
继而又说人才难得,“(如果)读四年年龄大了,两年也可以嘛”。
这也是为什么,在陈凯歌的口中,张艺谋是“勉强上了学”。
知道结果后的张艺谋说,成为一名大学生,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
1978年入学前,张艺谋跟肖华领了结婚证。
他不知道自己具体的身份是进修生、旁听生还是正式生,也不敢细问,怕把这事也搅黄了。
果然,入学后有人贴出大字报,说学院存在破格录取的走后门现象,他看到后愈发谨小慎微。
两年期将满时,校领导约张艺谋谈话。
张艺谋后来回忆说,当时觉得继续留校学习是没指望了,想着“只要给我个大专文凭我就走”。
还跟田壮壮等人诉苦说,“哥们儿这一走,可能就回不来了”。
但经由文化部同意,校领导给予张艺谋的答案是,允许他像正式的本科生那样,在摄影系再学两年。
与历经曲折的张艺谋截然不同的是,陈凯歌的父亲陈怀皑是北影厂的导演,妥妥的第二世界。
年轻时的陈凯歌
也正是因为陈老爷子的存在,许多人一直谣传《霸王别姬》其实不是陈凯歌拍的。
恢复高考之初,陈凯歌报考的是北大中文系,但到了考场才发现,即使是中文系也不只看文笔还考数理化,于是,他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北电。
但要论家世,他们的同学田壮壮堪称第二世界的顶级,父亲田方是北京电影制片厂的首任厂长,母亲于蓝是饰演过江姐的著名演员,后来是儿童电影制片厂的首任厂长。
笔试时,颇有家学渊源的田壮壮仅用半个小时就答完了考卷,监考老师问他为什么不再检查检查,他说没什么好检查的。
交完考卷,田壮壮也没走,而是等着他的发小陈凯歌。
最终,几人都进入了北京电影学院,不过田壮壮、陈凯歌在导演系,张艺谋在摄影系。
张艺谋之前对电影无甚了解,入学典礼时看到外国影片,大为震惊,在宿舍拉着同学一起讨论。
不知道他彼时的震惊,与今日已经拍了几十年电影的他,在短视频宣传里的震惊是否相同。
对电影知识的缺失,“走后门”入校的经历,一度让张艺谋有些自卑,同学们组织的舞会上也从来没有他的身影。
好在他踏实、肯学,缺少电影的相关知识就去看书,没书就手抄笔记,一抄就是几十万字。
两年下来,张艺谋的成绩还不错,多少赢得了同学的尊重,还当上了学生会副主席。
与张艺谋的沉默寡言不同,陈凯歌在大学里很是意气风发。
教授倪震说,相比于红色贵族,陈凯歌是被边缘化的,但他的文学修养,尤其是古文素养,使得他很有心气,觉得自己是干大事的人,“凭什么就比你们低”。
在北电,陈凯歌打篮球、参加舞会,还跟北岛、舒婷一道扩散《今天》在文化圈子里的影响力,北岛写的创刊词,就是陈凯歌贴在北电的。
在玉渊潭公园的诗歌朗诵会上,陈凯歌慷慨激昂地朗诵食指的《鱼儿三部曲》。
上台前,北岛跟他说,“你可想明白了啊,好几百人在底下听”。
二十多年后,他的爱好仍然没变,甚至想把诗朗诵给上千万人、上亿人听。
比如选拔2008年奥运会开闭幕式总导演时,他同样慷慨激昂,朗诵了杜甫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尽管系别不同,但张艺谋和陈凯歌也有交集。
在球场上,两人做过对手;张艺谋的手抄笔记,有二十多本参考书目是陈凯歌列给他的;刚入学时,张艺谋因为看到外国电影激动,陈凯歌路过看到,只淡淡地说了句“刘姥姥进大观园了”。
后来在摄影展上看到过张艺谋四幅一组的作品,陈凯歌心中暗暗觉得“此人不是等闲之辈”,等后来在学校遇见,一番交谈,更觉他“志向极高”。
张艺谋的沉默寡言也好,陈凯歌的意气风发也罢,北岛在《波兰来客》中写下的一句话,都意外地贴切他们当时的状态。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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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师不遗余力的证明他是个好电影摄影师。
1971年能进棉纺厂当工人是个什么概念?相当于现在地方党委议了再议特招为公务员。求学信能递到文化部长案头是个什么概念?我都找不到能作为参照的现代案例。卖血买照相机,大概就是我卖血买了一辆奔驰S吧。这背景,何必强调什么祖上成分不好?已经超过99%的中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