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魏明伦曾为《读者》杂志鸣不平

原载《读者》1996年第11期​

我的案头摆着两种书刊。一种是政论书籍《中国可以说不》,一种是久负盛名的《读者》。

气势汹汹的《中国可以说不》向文质彬彬的《读者》发难。政论开卷第二章标题《再认识:亲美的心理瘟疫何以蔓延》;笔锋横扫,将所谓的“亲美的心理瘟疫”与《读者》杂志及其广大读者挂起钩来!

我从一个普通读者的角度评说是非。

先看被指责一方《读者》的基本状况。这家杂志创刊以来15年,至今已出181期。刊物办得如何?广大读者有目共睹。现在每期发行400余万份,雄辩地证明每月最少也有千余万读者对这份文摘杂志喜闻乐见。如此畅销的出版物,立足点不在首都,不在上海,不在沿海特区,却在边远兰州一隅之地。由几个无名有为之士白手起家,创出名牌,流行全国,传播海外。《读者》不靠“枕头”,不靠“拳头”,却能超越“两头”书刊的销量。靠的什么?文学感染力,知识信息量,观赏趣味性,德育,智育,美育,多种精神维生素。《读者》擅长“雅俗共赏”,她把这种理论说来统一而在实践中往往矛盾的相悖难题比较完美地结合起来了;《读者》擅长“寓教于乐”。她把又一种理论说来容易而在实践中很难达到的化合标准比较自然地熔为一炉了。《读者》坚持“百花齐放”,其他文艺报刊并非都能对此持之以恒,而她却能10余年一以贯之;《读者》敢于“独树一帜”,她正确处理百花齐放与独树一帜的辩证关系,既能保持特色,又能掌握分寸。她在风里来雨里去,左偏右激之间,不搞一时冲动,不做墙上冬瓜。不卑不亢,两不倾斜。平衡木上跳舞,稳健自如,轻松愉快。《读者》适应了中国处于“初级阶段”的国情,兼顾了各阶层多元的审美需求。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所以才会获得方方面面里里外外的共同赏识,才会创造每期畅销400余万份的惊人记录!就凭这“400万”,足以印征双百方针,二为方向,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确确实实行之有效,很得人心。说《读者》杂志是文艺界和出版界改革开放的一项成果;是精神建设园地的一朵香花;言不过头,评价公允。

金无足赤,刊无十全。论者尽可指出《读者》之不足,促其更上层楼。然而,且看《中国可以说不》是如何硬将《读者》联系上所谓“亲美的心理瘟疫”呢?狂言一页,全引于下:

我所要说的是:宽泛而无孔不入的美国印记,在我们自身心理上造成的瘟疫,倒是值得好好说上两句的。首先我想提到一本杂志,名叫《读者》,我指的是中国大陆出版的原名《读者文摘》现因知识产权原因改名为《读者》的这一本。我知道中国《读者》同美国《读者文摘》不能等同,也知道《读者》选用国内的作品比重较大,我更知道《读者》的追求及其民主性。但是对《读者》杂志的看法,90年代初,朋友们和我就很长时间地议过。《读者》实质就是一处小小资产阶级的精神乐园(注意:原文如此,我在小资产阶级前面又加了一个“小”字)。

我也提请读者注意,上面引文的括弧语是《中国可以说不》的作者自己注释。给《读者》扣上“小资产阶级”的帽子不够表示轻蔑,还要加上“小小资产阶级的精神乐园”。这极“左”的腔调和叠床架屋的造词手法似曾相识?不就是“最最最”的后遗文风么?

再看下文“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冠之“小小资产阶级”不是借意识形态之刀来砍人,因为即使在西方,“资产阶级”在社会学意义上也是一个批判概念。为什么这样说《读者》?《读者》跟“亲美的心理瘟疫”有什么联系?这么说吧,《读者》能够从最大程度上满足文化水平一般但又不安于现状的小人物们的虚荣心,她使得“小小资产阶级”们通过一些个难度不大的哲理(美学)破译使人获得一种智力上升的错觉,一种逃避现实的快感。

瞧!就这么用佶屈聱牙的遁辞偷换概念,虚晃一枪。至于耸人听闻的“亲美心理瘟疫”与《读者》到底有何关系?政论家扣完帽子,便扬长而去。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岂能乘出书之机信口雌黄,公开侵害具有法人资格的《读者》杂志的名誉!更有甚者,一连践踏订购《读者》杂志的400万读者;竟将如此众多的中华同胞联上“亲美的心理瘟疫”;将广大读者斥为“小小资产阶级们”,“文化水平一般但又不安于现状的小人物们”!打击一大片,唯你最革命。试问《中国可以说不》的作者:阁下所属阶级究竟有多大?文化水平究竟有多高?鄙人拜读尊作,发现多处成语乱用,逻辑混乱,修辞谬误。这里点到为止,另文详细指讹。

振兴中华,匹夫有责,众志成城,方可防止极“左”思潮。本文量词求准,对《中国可以说不》全书立论未加臧否。仅对其中第二章有损《读者》之处不敢苟同而命题曰——“读者可以说不!”

作者简介:魏明伦,1941年出生于四川内江。当代著名剧作家、杂文家、辞赋家。被誉为“巴蜀鬼才”。代表作有《易胆大》、《四姑娘》、《潘金莲》、《夕照祁山》、《中国公主杜兰朵》、《变脸》、《巴山秀才》、《岁岁重阳》等。

站务

全部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