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炮与玫瑰——忆我的大马士革(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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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关于大马士革的文章,我原本写了一万五千余字,但考虑到大家的阅读方便,我强行删减到6000多字,并分为上下两篇发出。看到大家对文章的热情,我十分荣幸,遂决定将原来的长文一并发布出来,文章中有许多历史、宗教方面的史料,希望大家喜欢。】

2018年4月14日,本是周末的一天。一般情况下,我会在周末里好好的补已补,一周因为工作早起而欠下的觉,并且往往大有不睡到中午不罢休的态势。不过,说是一觉睡到中午,但中途醒来口渴,去客厅喝口水,被尿憋醒上个厕所,这样的情况也实属正常。近一年来,又逐渐养成一个坏习惯,不管是半夜还是清晨醒来,第一时间想到的总是先拿起手机,翻翻有没有什么在睡觉时遗漏未读的短信,或是特别的推送。突然,在朋友圈里看见,被今天早起的人刷屏转发的新闻:“美英法于当日凌晨,用导弹袭击轰炸了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及周边地区。”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很难用具体语言来描述,当看到消息那一刻时,我的心情与状态。叙利亚局势再次陷入紧张已有好几日,最近一直都有在关注,看各国代表在联合国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可没想到的是,武力来的是这样的迅速,这样的突然。并且,这次是那座让我揪心,让我魂牵梦绕的城市——大马士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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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叙利亚结缘,是在13年前。2005年,我因阴差阳错的机缘,有幸来到了这片神奇的土地游学、生活,并且一待就是四年。由于当时国内的网络还并未如今天这样发达,对于一个如此“偏僻”的国度,相关的资料信息也相应的极度匮乏。所以在去到之前,我对它其实是毫无了解的,仅有的一点认识也只停留在大马士革是一座历史名城及以大马士革命名的著名刀具——大马士革钢刀上。下飞机的第一刻,最深的印象是热,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沙漠的风浪是那样的灼热。可伴随着慢慢的深入,说是惊艳也不为过。当第一次走在老城那深灰光滑的石板路上,用手指触摸着狭窄道路两旁厚重的石墙与一扇扇斑驳的朱漆拱门时;当穿梭在仙人掌田与一座座有精致喷水池的玫瑰花园时,我深深的感触到她那灵魂的厚重与婉约的柔美。

大马士革是叙利亚第二大城市,也是叙利亚的首都。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文化名城,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有人类居住的城市之一,她承载、孕育了在她里面成长、生活过的每一个阿拉米人、亚述人、波斯人、希腊人、罗马人、犹太人、土耳其人、阿拉伯人……。每一个民族、每一个时期的人们都受到这座宏伟大城的哺育,同样他们也给这座城市积淀下璀璨多元的文明、留下座座精妙绝伦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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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大马士革三个不同的街区居住过。第一处,是刚来叙时,借住在姐姐、姐夫的家里。姐姐和姐夫的家租住在城北噶勒尤尼斯山的半山腰。这是一座不平凡的山,在伊斯兰教、基督教、天主教界内,都有着崇高的地位。在这三大宗教共有的预言传说里,该山是当审判末日到来前,基督耶稣(尔萨先知)于此再临人间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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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眺噶勒尤尼斯山

但在这个时代,这个神圣、充满荣光的地方,正是一个热闹、充满着生活气息的居民区。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大多是收入中下的贫民,又因著名的伊斯兰宗教学院——艾布.努尔大学坐落在山脚,所以在这座山上同时也居住了许多本国与来自世界各地求学的学生们。虽然整座山的房子几乎都是那些破破烂烂的二三层灰黄色小楼,并且它的街道也大多是仅能容许两辆轿车对向行驶的蜿蜒小路。但就是在这样一个充斥着灰尘、泥土与斑驳砖墙的半山居民区内,却也是最生活、最世俗、最有趣的地方。在这里居住的近三个月时间,令我充分的观察、融入进了最真实、鲜活的阿拉伯平民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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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布.努尔大学

每天早上,伴随着山下、山腰、山上各处清真寺悠扬的宣礼声而起的,是小贩的叫卖、自行车铃铃的声响、早起的主妇为一家准备早餐时勺子敲击锅底,咖啡壶与碗碟碰撞之声,以及上上下下不停奔波的小巴车内,传来的节奏欢快、音量高亢的阿拉伯歌曲声。晨礼的老人返回后,就差不多到了学生们出门上学、男人们出门上班的时候,一时间本来狭窄的街道就变得更加拥挤起来。和世界上每一个城市赶早高峰的人们一样,他们的脸上也同样挂满了焦急与烦躁。可是即便这样,互相间却也大多都彬彬有礼,几乎很难看见车辆急驰插队,以及与行人抢占道路这样的举动。这一点在到来之初,是最令我感到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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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勒尤尼斯山不仅有大马士革城最大的贫民区和著名的宗教大学,同样也林立着许多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的高级餐厅与咖啡馆。记得06年时,与合租的大陆、韩国同学们周末聚会,是我第一次登上噶勒尤尼斯的山顶。黄昏时分,坐出租车沿着蜿蜒的小路穿越在山腰的贫民区里,随着高度不断的攀升,人和建筑也愈加稀疏,刚还热闹鼎沸的道路,也逐渐安静下来。这时,天色亦微微向晚,山顶的轮廓渐渐清晰,而往车窗的另一侧望去,一片残阳正斜挂在山脚下城市的另一边,金黄的余辉与依稀模糊的清真寺尖塔、教堂顶端的十字架融融一体,伴随着城市的边缘往远方平原无尽的延展,就像是踏入了沙漠的腹地、世界的尽头一般,连时间也仿佛开始凝滞。这时,不知是从山上还是山下,层层叠叠,依稀渐次传来昏礼拜的召唤声和教堂浑厚的钟鸣,模糊又悠远,一时间整个周围只剩下壮丽与肃穆的安宁,伴随着小黄车马达的轰鸣,我们来到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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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山顶,其实是在盘山公路的最高处,有一条相对笔直的大道。道路的一侧是悬崖。而另一侧,则依次排列着大大小小,霓虹闪烁,风格各异的高级餐厅、咖啡店和水烟馆。大有点一眼望不到头之势。这里歌舞喧哗,杯盏透亮,店里的客人衣着光鲜,面有红光。我们挑选了一家意大利餐厅,店内干净整洁,服务生穿的一尘不染,背景音乐里放的埃尼奥·莫里康内的《天堂电影院》与棕红色木纹墙板、弧形天花相得益彰。虽然因为是穆斯林区,不允许卖酒,但是用高脚杯盛装的葡萄汁依然将灯火泛出紫红色的蕴光。用餐过后,信步便能来到公路的另一侧欣赏夜景。店外好车、破车参差排列在路旁,分不清哪些是来用餐,哪些是来谈情说爱的青年男女,哪些又是携妻带子周末上山观景闲游的城里人,这是所有大马士革人的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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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餐厅

晚饭过后,差不多也到了夜幕降临之时,白天来自沙漠地带灼热的空气已渐渐消退,站在山顶吹着拂来的晚风会有一丝爽快的凉意。悬崖旁立着一排为了安全考虑而设置的铁栅栏,半人高。中东地区几乎没有什么高大的乔木生长,所以在栅栏外,也便不会有那些阻碍视线的东西。于是大可以放眼望去,而充斥在你眼里眼外的,是一整片大马士革城的夜景。灯火顺着山坡一直蔓延到山下的平原,主干道纵横交错的路灯像蛛网一般标定出这个城市的轮廓。穿插在其中的,是有红有绿有紫有黄有蓝有白的各式灯盏,跳跃闪烁如彩虹星星般,以倭马亚广场上伫立的星剑雕塑为原点,五光十色的发展开去。在这一片朦胧夜色和璀璨星河里,你又怎能分清它与巴黎、北京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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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嘎尼尤尼斯山顶眺望大马士革夜景


我在大马士革城租住的第二、第三个地方,都位于山脚下的山谷平原地带,靠近城市中心——倭马亚广场,旁边的大学城附近。倭马亚广场位于大马士革地理中心位置,连接市中心与几条重要的公路和地区,广场以历史上著名的倭马亚王朝命名,而大马士革当时亦正是倭马亚王朝的首都。广场正中,是一片绿地和一个巨大的喷水池,广场东侧矗立着一座似星似剑的雕像,名叫倭马亚之剑。其名与这座广场一样,都显示出了叙利亚人民向自己民族、国家历史上曾经最辉煌、闪耀的那个时代表达敬意与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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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雕像——倭马亚之剑

雕像背后,是叙利亚国家大剧院。那时,常会有来自本土与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团队们,在那里上演经典的歌剧、话剧和音乐会。在其中你可以听到贝都因人传统乐器的民乐演奏,也可以观赏到西方经典剧目的排演。并且几乎大多数演出,都是以免费或低价售票的形式向公众开放。又因毗邻大学城,所以这里几乎成了当时我们大学生的艺术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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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广场西南的公路往下走,不到一两公里便来到大学城,著名的大马士革大学文学院、牙医学院就坐落在这儿。大马士革大学是一座在国际上富有盛名的综合性大学,也是叙利亚历史最悠久的六所大学之一,它总共拥有15个院系,每个学院的建筑都有着各自不同的风格与特点,分别建立在AL MAZZEH区的各处与周边,与这个充满了使领馆与法国殖民时期建筑的新式街区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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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士革大学牙医学院

因为是座综合性大学,所以与之前提到的艾布.努尔大学有些不同。大马士革大学里的学生全部来自于叙利亚及世界各地不同民族、不同宗教的人们。相应的,学术和校园环境也要更加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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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士革大学校园一景

时常可以看到,在学校树荫下的长凳上,裹着头巾的穆斯林女学生与卷发波浪的性感少女并排而坐,自习室里黑人与白人、亚洲人与欧洲人、犹太人与阿拉伯人、男生与女生之间,相谈甚欢彼此没有任何隔阂与分别。这样的场景,我知道在西方和我国的大学里都已是稀疏平常,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在2005年的中东阿拉伯世界里,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令人感到欢欣与希望的存在。而这样的气氛与状态,同样也充分体现在这座城市之中,就如它千百年来包容并存的姿态一样,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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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士革大学文学院

我的第二、第三个家,就存在于AL MAZZEH区一座有着浓郁波斯建筑风格的——伊朗大使馆背后。那里同样是一个充满着生活气息的聚住区,时隔多年后,我还仍无法忘记那些个早晨骑着自行车,穿梭在阡陌小巷里,买一张小披萨或是火腿三明治,打包一杯阿拉伯红茶或咖啡,赶着去上课的日子。巷口售卖“沙窝勒玛”(土耳其烤肉卷)的小店和旁边饮料店的冰镇鲜榨香蕉牛奶,陪我度过了无数个炎热的午餐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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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家是个两层的大房子,由我们三个中国人、两个韩国人合租,卫生间、客餐厅及厨房共用。因为都是东亚人,饮食与生活习惯基本相似,所以我们生活在里面,就像是住在一个大家庭里一样,轮流做饭、共进晚餐、一起打扫。二楼的客餐厅就是我们看电视、游戏与聊天交流的场所。中东地区虽然因为地理与气候的原因,物产资源远不如国内丰富。但叙利亚因其地理位置的便利,以及与物产丰富的埃及、约旦等国有着频繁的贸易往来。所以,即便是不能像在国内那样,各式蔬菜水果应有尽有,但饮食、生活中的物资供给基本上还是能够达到满足与多样。而且毕竟叙利亚自己也是个农业、畜牧业在国民经济中占主要位置的国家,同时它也是阿拉伯世界的五大粮食出口国之一,在它本土主要出产的有如小麦、大麦、棉花、葡萄、油橄榄、无花果以及梨、李等水果。所以,我们几乎不用担心在制作中餐时,遇到食材匮乏这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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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奶制品之丰富、价格之低廉也更是让人惊叹。很长一段时间,放学后我都会顺道带回家一桶散装酸奶,那是我吃过最美味最纯粹的酸奶,1.5升35叙利亚磅,约5块钱人民币,满满一桶白白的固体酸奶,上面铺着一层金黄干脆的奶皮。插说一句,也正是它,是使我后来肥胖发体的“罪魁祸首”。一到了秋天,整个叙利亚所有大小街道、巷院角落的商店里,就都摆满了各个品种的鲜橄榄以及又红又大、果实饱满的车厘子。而这两样水果,我都正是在这儿才开始的第一次尝试,并且从此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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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搬离了山腰来到平原区居住,便也离大马士革的老城区更近了。大马士革古城有着四千多年的历史,被誉为“天国里的城市”,是整个大马士革的灵魂。据现有的考古发掘资料证实:“早在公元前10000年到公元前8000年的时代,大马士革就已经有人类居住。历史上第一个提到这个城市的是埃及特勒·埃尔-阿尔马纳的楔形文字碑,碑文中大马士革被列入公元前十五世纪被征服的领土,因此大马士革也被称为世界上最古老的持续有人居住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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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城墙一角

“公元前12世纪,大马士革成为强大的阿拉米人国家的首都。阿拉米人是圣经主流汉译本中的“亚兰人”,来自阿拉伯半岛的阿拉伯人游牧部落,属闪米特人。阿拉米人开凿运河地下水道,以最大程度地利用巴拉达河的水资源,在大马士革最先建立了供水系统。这套供水网络系统后来被罗马人和阿拉伯倭马亚王朝改造,至今仍然是大马士革老城区的基本供水系统。阿拉米大马士革的诸王参与了很多反对亚述人和北国以色列人的战争。前732年,亚述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攻克并摧毁了这座城市,之后的几百年大马士革丧失了独立地位。公元前538年居鲁士大帝的波斯军队攻占大马士革,将她作为波斯帝国叙利亚行省的首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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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外街道一角

“经过包括巴比伦人、埃及人、赫梯人、亚述人和波斯人在内的多次外敌入侵后,大马士革被亚历山大大帝横扫亚洲的远征征服,这也使得大马士革首次接受西方人的统治。从此大马士革经历了长达1000年的希腊化时期。公元前64年,罗马统帅庞培将叙利亚西部设为罗马的行省,罗马人认为大马士革是一个重要的希腊罗马文化中心以及是罗马帝国最重要的城市之一。伴随着罗马和平时代的到来,大马士革的重要地位在商业与交通方面变得更为显著,并日趋繁荣。她是始于南方阿拉伯半岛、帕尔米拉、佩特拉以及始于中国的丝绸之路的商路汇集点。此城满足了罗马人对东方奢侈品的需求。公元4世纪罗马帝国分裂后,大马士革成为拜占庭人的军事前哨,但宗教和政治的分歧使得大马士革脱离了君士坦丁堡,加之公元6世纪时的波斯战争主要在叙利亚土地上进行,破坏了叙利亚的经济生活,结果大马士革在公元635年向穆斯林军队打开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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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士革老城、倭马亚大清真寺与毗邻的圣保罗大教堂

伊斯兰教时代的大马士革最为辉煌,公元661年穆阿维叶·伊本·艾比·苏富扬使大马士革成为从西班牙延伸至印度边境的阿拉伯帝国倭马亚王朝(也是我们历史课本上所称作的“白衣大食”)的首都,城市的权力与名望均到达顶峰,大马士革进入了黄金时代,它成为辽阔疆土从北非到中国边界之间庞大帝国的都城。公元705—715年期间,一座大清真寺——倭马亚大清真寺在罗马神庙的旧址上拔地而起,它也成了伊斯兰建筑的荣耀。庭院的西墙上残存有公元8世纪的镶嵌画,表现出房屋、花园、溪流和桥梁等繁盛的景象,为今天二十一世纪的人们完美诠释了天堂或昔日大马士革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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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马亚大清真寺庭院的西墙上残存的公元8世纪的镶嵌画

大马士革古城是整个大马士革市我们最喜欢和最爱去的地方。虽然它有着这样悠久、多元与璀璨的文明,但在被联合国评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同时,也并没有在今天就丧失掉它的鲜活和实用性。古城的正面由一道具有城门的防卫城墙围护,其布局保持了自倭马亚王朝哈里发时期形成的风格,背对大门的右侧还有一具显眼瞩目的标志性雕塑——萨拉丁抗击十字军纪念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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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拉丁抗击十字军纪念塑像

古城的设计保留了一些罗马和拜占庭时期的规划结构(例如按照四个方位基点进行定向的街道)。从大门进入便会来到著名的哈米迪亚大市场,这是一个圆弧形有篷市场,始建于罗马时期,与我们熟知的新疆大巴扎、土耳其巴扎差不多类似,但规模还要大许多。“狭长的市场道路两边,店铺鳞次栉比,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煞是热闹。街道上空,用铁皮搭成天棚,铁棚两侧开设有许多窗口,上方因岁月流逝露出无数小孔,七彩阳光射入,分外亮堂,如同万花筒般奇妙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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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米迪亚市场

有卖阿拉伯传统手工香水的商店,也有摆设齐整、用麻布口袋堆砌盛装着五颜六色的香料商店,还有一些贩卖阿拉伯手工地毯、骆驼皮的鞋帽包具、埃及草莎纸与大马士革古董钢刀的旅游品商店以及富丽堂皇、金光闪闪的首饰店,然而更多的还是售卖进口自中国的各种小商品、服装、五金、日杂用品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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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内店铺

走完两排玲琅满目的商店,便会看见举世闻名的倭马亚大清真寺。从被公认为世界第四大清真寺来看,它的地位和知名程度已不需再多加赘述。绕过巨石砖墙的右侧继续往前,一转弯就来到古城的居民区。这一个弯会让你有一种强烈的时空穿越感,仿佛你已不再是存在于二十一世纪的人,好像突然来到了中世纪的欧洲,那个有着青石板与铺满玫瑰花吊脚阳台的高墙小巷。大马士革的社会治安很好,所以我经常爱在傍晚到这里漫步、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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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马亚大清真寺外的老城街道


刚翻到07年,我发在网上的一篇日记,索性复制过来一段,以做叙述。“ ……,微醺是最好的状态。带着这种状态我又一次游走在夜晚的倭马亚清真寺外,那铺着清灰色石板的古城小街上,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刚刚好。伴随着周围这些宏伟,且庄严的让人有点不敢抬头正视的中世纪古堡,一股悠扬的带着民族特色的古旋律,不知道是从哪个小巷子的深处,婉转地随风缓缓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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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识渐渐开始有些模糊,深蓝的天空仿佛想把我带回到上个,甚至上上个千年前的这一天。我的反应已经开始有些迟钝,无法分清自己身处何时、何地?这时,小路的深处好像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白色骏马上端坐着一位身着黑铁铠甲的骑士,伴随着马蹄“滴答、滴答”的声响,慢慢往这边走来;转个弯来到宽阔的市集广场,见到身披古希腊传统白袍的苏格拉底正与众人激昂辩论;夜深了,巷尾阁楼里的一扇窗户,还射出微弱的烛光,青年莎士比亚正奋笔疾书,木案上的稿纸抬头写着Hamlet的字样 。嘘!我们要更小声一点,以免不小心就打扰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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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徘徊在这片古城里,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仿佛相信我是一个古老的灵魂,在这幽静的古堡中找寻我曾经逝去的记忆。历史像初秋的风一样,就这么从我身旁慢慢滑过,好像一伸手就能抓住它,可就在你不经意之间,它又从你那小指的缝隙里悄然的溜走了。在一个破旧的画室里,我看见蒙娜丽莎带着神秘的微笑和深邃的眼神,正端坐在一个白胡子画家对面;楼下酒馆的吧台前,但丁正向那些老熟客们朗诵《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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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着音乐的踪迹,我拐进教堂旁边的一条小径,努力想辨清到底是巴赫还是莫扎特?可最后我还是没能成功,失望之下只好原路折返。这时酒精的作用好像已经消退了些,在朦胧的夜色中,我能看见前面那座镶着五彩玻璃的教堂。教堂里依然还亮着灯光,推开厚重的大门,耀眼的光芒照的我有些眼花,金碧辉煌的内墙壁画和吊顶水晶灯散发出的金黄色光芒无不透露着庄重与典雅。任何一种灵魂,在这里仿佛都能得到升华,置身于这样一座充满艺术性的宗教殿堂内,一切的罪恶都已变得不复存在,在悠扬的唱诗声中,得到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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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士革老城天主教教堂

这是我07年的一篇日记。是的,从里面不难看出,在这个千年老城里,伊斯兰文明与基督教文明水乳交融,又各具自己的特色。这也是我多次提到,想要表述的看法——大马士革是一座包容并兼的城市。在这个古老的城邦内,多少文明、多少宗教来来去去,带来璀璨的文化和精美绝伦的建筑,也伴随着战争的伤痕与痛苦离去,而留下这一方方巨石城墙与一块块磨得光滑锃亮的青石板,历经千年默默的立在这里,见证、记录着历史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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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这世界两大宗教的发展历史上,大马士革都占有着重要的地位,早期各宗教的不少学者聚集在大马士革,共同翻译希腊哲学和科学著作,从事宗教与学术研究。时至今日,我们仍可以看到,以督玛门为界,将老城一分为二,一头为穆斯林区,另一头为基督教区。说是分区,但其实也只不过是相对居住集中了些。而现今仍大约有400多座伊斯兰教清真寺和70多座基督教教堂,遍布古城内外,气氛融洽、互相尊重、互不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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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督玛门

我的同学里就有许多是来自于这两个毗邻的街区,我也曾多次与他们探讨。在他们的意识里:首先彼此都同是阿拉伯人,是叙利亚公民;而宗教作为一种信仰,其选择则只取决于个人独立的思想和认知。当然,我承认这样的意识太过于完美,而现实也并非所有的人,都能达到同样高度的认识和看法。但回过头来说,仅从日常生活上来看,这两个区正如前面所描述的一样,各有各的特色,但又水乳交融,互补互给。穆斯林区有主要的贸易与日常生活用品交易市场,基督教区的商店可以卖酒、卖猪肉罐头,虽然生活习惯上有不同,但在我生活于这里的四年内,从未听说过一起,因生活习惯不同而引起的冲突或矛盾。大家互相理解、尊重彼此的不同,也少有会站在自己的道德高度去评判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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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每当一年的圣诞节或是宰牲节到来的时候,整个古城其乐融融,互相庆祝,互道祝福。还记得其中有一年,刚好遇到伊斯兰教的宰牲节与基督教的圣诞节在同一个月里,当清真寺的喇叭传出优美绵长的古兰经诵读声,与教堂塔顶叮当撞响的钟鸣声混杂环绕在一起时,我想,那是我于人间所听到过的,最美妙的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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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第四大清真寺——倭马亚大清真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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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基督教区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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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大马士革街头,见过一副最感人的街边广告牌

(文字翻译:“古尔邦节、圣诞节快乐吉庆”)


叙利亚地处亚洲最西处,地中海的东岸,北与土耳其接壤,东同伊拉克交界,南与约旦毗连,西南与黎巴嫩和巴勒斯坦为邻,与塞浦路斯和埃及隔海相望。境内有连绵的山脉和在其中穿插行进的山间纵谷,有平原也有沙漠,西北的拉塔基亚与塔尔图斯市是临近地中海的两座海港城市。因有高山的阻挡和南部的沙漠,所以叙利亚气候大多比较炎热干燥,全年降水量较少。由土耳其发源的阿西河与属两河文明之一,大名鼎鼎的幼发拉底河穿越叙利亚境内,分别流往地中海与波斯湾。作为一个历史悠久、多元化的文明古国,叙利亚这片土地曾经孕育了无数璀璨的文明,也遗留下了许许多多不同风格特点的历史遗迹与建筑。各种文化、学术与思想在其中碰撞、并存和相互影响,不同时期的各个领域知名人士、思想家、艺术家、工匠、政治家、哲学家、宗教信徒都在其中或多或少的留下了他们来到的足印与痕迹。早期基督教领袖人物之一、耶稣十二门徒之首的——圣彼得,曾在大马士革宣教;而使徒圣保罗,也曾奉耶稣的旨意四处说教,传播福音,在大马士革古城的旁边,有一处异常神圣的旧迹——恺撒门,便是圣保罗与之留下的故事,“有天晚上,主给他启示,告诉他前面有个城门,城门里有个城市叫大马士革,这个城市的居民都是上帝的臣民,他们正沉浮在苦海中上不得彼岸。要圣保罗通过这座城门,到城里去传播上帝的福音,拯救苦海中的生灵。最后,上帝再三告诫他,他只能从恺撒门进城,否则,他就得不到神的保护。圣保罗完全按主的启示做了。后来,城里的异教统治者发现了他;要捉拿他当众处死。正当他被敌追捕得走投无路时,他想起了主的启示。他请朋友把他放在一个篮子里,从无路可逃的大马士革堡垒降到了恺撒门,追逐而来的敌人一个个跌倒在这座城门里,怎么也爬不起来,圣保罗因此而获救。在恺撒门的旁边有座全城最堂皇、最壮观的基督教堂,它便是圣保罗教堂,是专为纪念传说中的使徒修建的,它与恺撒门一道,成为了古城的象征,直到现在都吸引着无数的人来此瞻仰、凭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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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凯撒门

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也曾来到过大马士革的郊外,当他从噶勒尤尼斯山眺望大马士革城时,顿时被城市绚丽多彩的景色所感动,观赏良久后却没有进城,而是转身向后往回走。随从者惊讶不已,忙问其原由。穆罕默德解释道:“人生只能进入天堂一次,大马士革是人间的天堂,如果我现在进了这个天堂,身后怎能再次进入天上的天堂呢?”从此之后,这个故事便也成了大马士革城的另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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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内的传统庭院之一

在英国哲学家罗素的《西方哲学史》中,也曾多次提到古希腊、古罗马和欧洲大陆的先哲们与叙利亚间的诸多往事渊源,以及叙利亚及阿拉伯哲学家们,在推动世界哲学发展进程上所做出的卓越贡献。“大约在四世纪初叶,修道运动同时肇始于埃及和叙利亚……”、“大约在公元315年或320年左右,另一埃及人,帕克米亚斯,创办了第一所修道院。……大约与此同时,在叙利亚和美索不达米亚也出现了修道院制度。这里,苦行实施的远甚于埃及。柱上苦行者谢米安,和其他主要隐士都是叙利亚人。修道院制度是由东方传到了操希腊语言的诸国家……”、“波菲利 波菲利(porphyrios,233—304 年)叙利亚人,早年曾在雅典等地求学,262 年 来到罗马,不久后成为普罗提诺的学生。他也是普罗提诺的传记作者和著作编纂者,并著有《亚里士多德〈范畴篇〉引论》、《句要篇》等论文。波菲利在《亚里士多德〈范畴篇〉引论》中把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的思想分歧归结为关于共相性质的三个问题……”(《西方哲学史(上)》)。于此,著名的还有古希腊讽刺散文作家,无神论者,出生在罗马帝国统治下的叙利亚境内萨莫萨塔城的卢奇安;古罗马帝国五大法学家中最后的一位,乌尔比安,他的著作是查士丁尼《法学汇编》的主要来源,构成了该汇编近1/3的内容。在法学理论方面,他在历史上第一次区分了公法和私法;君士坦丁堡的宗教主——聂斯脱里。而近现代,叙利亚也人才辈出,其中有:叙利亚哲学家、社会学家和阿拉伯民族主义者,被部分复兴社会主义者视为复兴社会主义学说的首要创始人——米歇尔·阿弗拉克。以及在当今诗坛、文坛著作等身,大名鼎鼎的泰斗级诗人、思想家、文学理论家、翻译家、画家——阿多尼斯。“他是当代最杰出的阿拉伯诗人、思想家,在世界诗坛享有盛誉。其有关诗歌革新与现代化的见解影响深远,并在阿拉伯世界引起很大争论。迄今共发表《大马士革的米赫亚尔之歌》、《这是我的名字》等22部诗集,并著有文化、文学论著近20种及部分译著。其旨在重写阿拉伯思想史、文学史的巨著《稳定与变化》分4卷出版后,在整个阿拉伯文化界引起震动,被公认为研究阿拉伯文学及文化的经典著作。他曾荣获法国艺术和文学骑士勋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毕加索金质奖章、布鲁塞尔文学奖、土耳其希克梅特文学奖、马其顿金冠诗歌奖、法国让·马里奥外国文学奖、意大利诺尼诺诗歌奖、中国金藏羚羊国际诗歌奖、德国歌德文化奖、雷马克和平奖等,诸多国际大奖。近年来,他还一直是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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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优越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条件,绵远流长的历史与文明脚印,以及深厚的宗教、文化积淀,使得叙利亚有着丰富的旅游资源。在这虽然面积不大的185180平方公里国土内,你却可以在拉塔基亚与塔尔图斯体验到纯正、浓厚的地中海风情与阿拉伯式的海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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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尔图斯市海边码头一角

伴着晨曦的第一缕阳光,迎接出海回港的渔船,在码头的市场就可以买到当天最新鲜的海货;蓝花楹与棕榈树装点着小城的每一条道路。当夕阳西下之时,坐在靠海的小咖啡馆二层,品尝一杯苦涩香浓的阿拉伯咖啡,感兴趣的话还可以试试口味众多的阿拉伯水烟,望着那轮与全世界各地一模一样的红色斜阳,洒下橙色的渔网,罩在地中海遥远的地平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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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利亚境内的地中海风光


而在西北部,一定要去参观那座同样出名,与大马士革南北相望的著名古城——阿勒颇。阿勒颇坐落在地中海和美索不达米亚之中,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之间的新月形沃地的北部,是丝绸之路的最西端。从这里,来自遥远东方长安城的货物,就终于将进入欧洲大陆。阿勒颇古城与大马士革一样,有着多元与悠久的历史,在它东边一座走势平缓的小山坡上,坐落着阿勒颇最著名的伊斯兰文化古迹——阿勒颇卫城。相传亚伯拉罕(先知易卜拉欣)曾经在旅途中停留过此,并在此地给他的红色母牛挤奶。1986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阿勒颇古城作为世界文化遗产,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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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颇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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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颇卫城城堡

而叙利亚境内鼎鼎有名的历史古迹还并非只有这些,屹立在叙中东部帕尔米拉平原上的,伟大的帕尔米拉废墟,对它我们已经如雷贯耳。这个“既有古希腊、古罗马恢宏大气的风格,又有本地传统和波斯文化的神秘与华丽的艺术和建筑”曾是沙漠上的绿洲,是古丝绸之路上最重要的驿站之一,被人们亲切的称为“沙漠中的新娘”。“它屹立在大地上,矗立在天际中,天地人神四灵在这里融会贯通。这里,是人类精神的家园。古代巴尔米拉人已经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中,只有沙漠上的遗迹静静地立在地上,躺在地下,似乎还在温习着当年的光荣与梦想。”如今,荒凉的沙漠中,四散着美丽的文明残骸。高高的凯旋门是城市主要街道的起点,矗立在道路两旁的750根石柱骄傲地高昂着头,向今天的人们展示着昔日的风光,接受着来自世界各地人们的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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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尔米拉废墟

叙南部的布斯拉古城则有着现存规模最大、景致最壮观、保存最完整的古罗马露天剧场。而神奇之处在于它至今仍还在被继续使用,并且音响效果如当初一般的好。除此之外,还有起源于罗马时期,如今同样仍肩负着灌溉工作的哈马水车;保存完整,宏伟大气的泰德穆勒木了古堡;依山傍水、怪石嶙峋,教堂遍布在山洞中的天主教小镇马卢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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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斯拉古城及古罗马露天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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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马城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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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存完整、恢弘大气的泰德穆勒古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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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天主教)小镇,马卢莱及山洞教堂


​当我的思绪再次徜徉、遨游于遥远的西亚之滨,这片神奇瑰丽的大地之上时。着实不愿意回到现实,接受从电视、新闻里看到的,现如今它残破的模样。从2011年起,战争和暴力的瘟疫席卷着整个中东、北非大地。美英法、俄罗斯、伊朗互相在其中角力,期间跳梁小丑以色列与土耳其还时不时干些偷鸡摸狗的卑劣勾当。

发念欲写这篇文章之初,本不愿多谈宗教与政治间的问题,只想要把我曾经看到过、生活过的那个美丽、富饶、沧桑与安宁的国度,用我的第一视角介绍、展现给有缘读到这篇文章的朋友们。告诉大家,在离我们六千多公里之外,同样存在于这颗蓝色星球上的,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一个人类文明的发源之地,一个充满故事与传说的国度。可那座曾被誉为“玫瑰之城”、“天堂之国”,遍布茉莉与玫瑰花的城市,正不断遭受着炮火的轰击与摧残。生活在这片苍老大地上,勤劳、善良与快乐的人们,正承受着战争带来的死别、伤亡、饥饿和恐惧。妻子失去了她的丈夫,孩子没有了他的父母,男人丢掉了他的手脚,老人没有了他的房屋。然而比这一切更可怕的是,人们的内心已开始对真理感到疑惑,对正义与道德产生怀疑,心灵变得惨白,正渐渐对和平与未来失去希望。每当看到这一切,就仿佛又让我回到了7年前,在利比亚班加西所经历的那些日子。如同身临其境般共情的见证、感受着可怜的叙利亚人民,他们的痛苦、悲哀、迷茫和无助。围绕在他们身旁的,只有对火光的恐惧,对饥饿感的无助,对枪炮声的麻木,和对生离死别的无可奈何。就是在这个时候,邪恶仍披裹着信仰的外衣,冠冕堂皇的用手中的枪炮“关怀”着这些只想要和平与面包的人们,而仇恨便也滋生成了另一股势力,植根在儿童与剩下的人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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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看到网上已经有很多专家、网友,分别从政治、历史、国际关系、军事、人文等不同角度,将叙利亚问题梳理和分析的很透彻了。至于ISIS这样邪恶的反人类组织,是怎样产生又是被怎样的势力所扶持,也几乎早就如昭告天下一般明晰。而一是因为水平有限,再者因为对叙利亚仍怀有特殊的感情,故难免会带有主观的意识去看待当前的现象。所以,我便也就不想再在这里多挥斥方遒,论断是非了。而对于近年来,身边许多朋友,包括国内很多网友们,经常会问到、并且感兴趣的一些问题——宗教,特别是伊斯兰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宗教?它在近现代出现的一系列国际问题上,所带来的影响和作用又是什么?我之前有幸在网上读到过一位叫刘波的网友,撰写分析的文章,名字叫《透过这三本书来了解真实的伊斯兰》。此篇文章富有智慧,也非常公正、有趣,同时也提出并分享了想要弄清上述这些问题的一些建议和相关的简论。由于上述问题所讨论的范围过于庞大,想要弄明白绝非简单几句可以阐述清楚。所以在这里,我冒昧的引用刘波网友的一些段落、论点,并且将该篇文章内推荐的三本书罗列在下,供感兴趣、愿意去深入探寻的朋友(包括我自己)以作参考。

“2015年以来,由于法国《沙尔利周刊》血案、巴黎恐怖袭击等事件影响,穆斯林恐惧症正呈现在全球扩展的势头。虽然大量穆斯林和非穆斯林一样,也成为了各地恐怖活动的牺牲品,但依然有很多人认为,伊斯兰教以及穆斯林全体都应该为所谓的“全球恐怖主义”负责任。……消除仇恨和对立,主要需要依靠教育和求知,本文试图介绍几本客观了解伊斯兰世界的书籍。当然,读者也可以以批评态度对待这些书籍,就像对待任何观点一样,但更多的认知与了解毕竟是有益的。也许一些人已经把伊斯兰教视为了潜在的“敌人”(虽然笔者的意图是驱散这样的错误认识),但即便如此,了解你的敌人也永远是有益的。”、“在心理层面,很多人感觉被弥漫全球的伊斯兰力量包围,然而伊斯兰世界内部担忧的却是宗派林立的分裂、弱小、受人欺凌,许多穆斯林认为受到歧视和打压。这种相互恐惧需要被相互理解所取代。穆斯林应当与滥杀无辜的极端分子严格划清界限,毫不留情地予以谴责,但非穆斯林也应该推动世界秩序的公正化,尽量以和平而非战争的形式解决纷争。笔者对《谁代表伊斯兰讲话》中的一段深感认同:`有些西方人提议说,伊斯兰教是问题的根源,西方需要与之战斗、或者培育‘温和’的伊斯兰教来击溃反美主义,战胜对现代化的抵抗,推动民主与人权事业。这种说辞恰恰疏离了穆斯林多数,而他们正是西方与宗教极端主义和全球恐怖主义作战的盟友。`事实上我们应该承认,存在着多种多样的穆斯林,就像存在着多种多样的人一样:入世-出世、平和-激进,保守-革新,左倾-右倾,等等。我们需要把绝大多数穆斯林作为人类社会的普通成员来看待,不将其视为强横者去恐惧,也不简单地将其视为弱者去同情,穆斯林需要的只是平等的理解与尊重。”(《透过这三本书来了解真实的伊斯兰》刘波)

“笔者想要介绍的第一本书是《谁代表伊斯兰讲话——十几亿穆斯林的真实想法》。本书以对35个国家的居民的面对面采访为基础,意图呈现伊斯兰世界“沉默的大多数”,并展现了一幅与大众媒体所描述的不同的景象。”

“就理解媒体与伊斯兰的关系而言,爱德华·萨义德的《报道伊斯兰》是必读之作。萨义德在标题中利用了“报道”(cover)一词的双关意义“遮蔽”。他揭示出,西方媒体对伊斯兰的很多报道本身,同时也是一种“遮蔽”。”

“英国学者伯纳德·刘易斯的《穆斯林发现欧洲:天下大国的视野转换》,则描述了历史上穆斯林对西方双方的观感。刘易斯坦承:“中世纪时阿拉伯伊斯兰教世界的文明,在任何方面都超乎基督教欧洲,在数学、医学乃至整个科学方面,学会阿拉伯语就可接触到当时最先进的知识,尤其是欧洲失落已久的典籍译本。”虽然中世纪时基督徒总在密切注意穆斯林的威胁,但穆斯林对及基督教欧洲却无同样的关切,视欧洲为野蛮且缺乏正信的化外之地。到了19世纪,两个社会的相对地位产生剧变之后,穆斯林才意识到学习西方的必要,但可能有点为时过晚。到了今天,伊斯兰世界自身保守力量的兴起,正在愈益沉重地拖累其总体的发展,这是穆斯林需要克服的。” (《透过这三本书来了解真实的伊斯兰》刘波)

絮絮叨叨,罗哩罗嗦了许多。从开始讲到这最后的结束,算起来竟差不多耗费了有一周的时间。当从近来听到叙利亚的新闻,决定写这篇文章时起,对它的回忆和怀念,便在这期中每天都充斥着我的头脑和心脏。伴随着记忆的铺展,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神秘、美丽、古老、厚重的国度,回到了那个人与猫的天堂、玫瑰与橄榄之城,我的第二故乡——大马士革。记得去年冬天,阿多尼斯先生来杭州举办诗歌分享会与画展时,曾与他一起回忆、畅谈我们共同的故乡,当谈到哈马的水车、拉塔基亚的海滩、帕尔米拉的废墟、幼发拉底的河水时,我与这位87岁——离家飘零已六十多年的——白发老人都流下了悲伤与思念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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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在看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的节目,国内主持人对央视驻叙记者徐德智进行专访。专访结束前,徐德智记者就他这些年身临其境的,对叙利亚采访过程中所看到的和与当地人民交流所感受到的境况,总结并深情地说:“其实叙利亚人现在唯一所想的只是‘赶快结束吧,我们不在乎谁赢谁输,赶快把这场浩劫结束吧。’,这是我所接触到的叙利亚人在私底下跟我掏心窝讲的话。……第一种情况的小朋友,你真的从他们的眼睛里面,可以看到恐惧。这种恐惧是发自内心的,这种恐惧因为他之前经历了太多,特别是被迫迁离自己家园的一些四五岁,刚刚有记忆力的这群孩子……而另外一群孩子们,他们在恐惧的眼神当中,却又流露出了一种天真,但是他们的眼神当中透露出的那种天真无邪,反而让你觉得更加的心酸,就是这么一群需要茁壮成长的孩子,他们的未来真的让人感到的是前途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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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11年亲身经历了利比亚内战与大撤离事件,再到今天看到叙利亚,这个我曾在它那里留下过美好青春回忆的梦幻般的国度,如今正被炮弹摧残、被熊熊的战火炙烤着。一想到那些个像我们一样,善良又纯朴的人们和一张张曾经天真无邪的笑脸,现在只剩下泪水与死亡的气息,我的心就颤抖的想要哭泣。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今天我的感受,依然如我去年接受采访时所讲到的那样:我们的确不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而只是生活在了一个和平的国家。是我们的祖国用她的臂膀和脊梁为我们顶起了一片没有导弹和炮火的天空。只有拥有了一个伟大富强的祖国,才会有我们每一个人真正的尊严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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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文章的末尾,我要借用叙利亚伟大诗人——阿多尼斯的两首诗歌作为最后的结束。祈愿和平早日降临叙利亚,愿世界不再有戾气与纷争,愿真主保佑每一个孩子都能快乐的成长,愿大马士革没有枪炮,只有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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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乐降临于我

成群结队;

不过,只在我的幻想中行进。

我的祖国和我

身披同一具枷锁,

我如何能同祖国分开?

我如何能不爱祖国?

(阿多尼斯/《灯》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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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士革的茉莉花,没有利齿,

没有头盔。

请把花留给它的梦幻和热望,

留给恋爱的人们,

请让滴自花蕊的香烛,

将璀璨而迷人的光亮,

布满叛逆者的路途。

(阿多尼斯/《茉莉花》节选自《时光的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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