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战争中的部分关键战役战斗(六)
抗美援朝战争中的部分关键战役战斗(六)
六、汉江南岸阻击战
1950年1月25日,在弃守汉城21天后,“李奇微指挥美军第1、第9、第10军和南朝鲜军第1、第3军团,共16个师又3个旅、1个空降团,计23万余人,由西至东逐步在全线发起大规模进攻”(30)。
战前志愿军总部并没有第四次战役的具体计划,而是准备在包括汉城在内的三八线地区休整两个月,待国内新兵团到达后再发起新的反击作战。因此当李奇微忽视发动“霹雳行动”时,于志愿军而言,是仓促应战并且异常被动的。
我们从下面这个事例中就能看到这次战役开始时我军有多被动、多仓促。战前中央军委依照苏联顾问的建议,决定在沈阳举办机械化战争训练班,入朝参战部队的军师团三级军事主官奉命悉数回国。然而就在他们到达沈阳的当天美军的进攻就开始了,这批军官被迫于次日即刻返回朝鲜。因此,当汉江南阻击战打响的前几天,“梁大牙”们还在赶回部队的途中。而正在召开的中朝两军高级干部联席会议(也是唯一的一次),也变成了第四次战役的动员会。
面对战场态势的瞬息转变,彭总决定采取“西顶东放”的作战方针,以打退敌人的进攻。“西顶”,就是在汉城方向以坚守防御的作战样式,坚决顶住李奇微的进攻;“东放”,即同时将志愿军四个军向东秘密运动进行战役反击,待东线敌军(主要是李军)进入我军预设战场后予以消灭,迫使西线美军东移,在运动中寻找战机进而扭转战局。
具体部署是,志愿军副司令韩先楚指挥由第38、第50两个军和人民军第1军团组成的西线韩集团,志愿军副司令兼副政委邓华指挥由第38、第39、第40、第66四个军组成的邓集团以及由金雄指挥的人民军第2、第3、第5军团组成的的金集团,东线的“邓指”部队就是这样来的。因此,“邓指”部队在东线能够实施有效战役反击的前提就是韩集团在西线进行的坚守防御的成功,即汉江阻击战,尤其是前期在汉江南岸的作战,能够顺利地挡住此时美国人的突发攻势。
汉江阻击战最艰苦的战斗,发生在汉江南岸正面80多公里、纵深20来公里的战场上。志愿军第50、第38军通过顽强的战斗,以巨大的牺牲粉碎了美军三天收复汉城的美梦。在这场血与火钢铁与意志的较量中,让美国人真正认识到了中国军队的战斗意志和战斗力。这也为随后美国人在半岛看不到任何胜利希望的情况下,促使美方最终坐到了谈判桌前,奠定了军事战略基础。
在亲临前线采访后,在著名作家魏巍写下的战地通讯《汉江南岸的日日夜夜》中有这样的记载:“敌人离汉城最近处不过十五公里,离汉江还要近些。美国侵略者的指挥官们早就可以从望远镜里看见汉城了,如果开动吉普车,可以用不到二十分钟。可是他们不是用了二十分钟,他们是用了九个多师的兵力,用了二十天的时间,用了一万一千多名暴徒的血,把这些银色山岭上的冰雪涂成了红的。可是他们从望远镜里所看到的汉城,并不比二十天以前近多少”(31)。
第50军首先“奉命在野牧里至安庆川40公里地带展开,依托修理山、帽落山、光教山、文衡山等要点构成第一道防御地带,依托博达里、内飞山、鹰峰、国主峰等要点构成第二道防御地带,于敌主要突击方向上,扼(敌)‘京釜国道’咽喉”(32)。这是西线美军进攻汉城的主要方向,1951年1月25日开始的激烈战斗就在此展开。
在防御正面40km,纵深只有30 km并且背水作战的情况下,志愿军第50军以一个不足三万人的步兵军,要坚决挡住美军两个机械化师并英军两个旅共五万人的立体攻势(33)。战至2月7日,在汉江即将解冻之际,第50军奉命除留少数兵力扼守汉江南岸少数要点外,主力撤至江北继续防御。自军主力撤至江北后,留在汉江南岸的部队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扼守广州、二圣山等阵地,顽强防御十昼夜,大量杀伤敌人,在圆满完成任务后于17日撤至江北归建(34)。
1951年3月15日,第50军完成汉江两岸防御任务后奉命撤离前线,并于4月中旬回国整补(35)。
战役开始不久,“志司”即通报了第148师的防御作战经验。1月31日,彭德怀通令表扬了第50军,特别是第148师,以及分别坚守帽落山、修理山、白云山的第443团、第444团、第447团(36)。
从1月25日至3月15日,“第50军在汉江两岸50昼夜的防御战中,毙敌1.1万名,俘敌61名,缴获各种枪支1800支、汽车17辆、火炮34门及其他大量军用物资,击落击伤敌机15架,击毁击伤敌坦克和装甲车40辆、汽车20多辆、牵引车10辆,沉重打击和消耗了敌有生力量,钳制了敌主要进攻集团”(37)。
如此辉煌的战绩是我军官兵不畏强敌、不畏艰险、流血牺牲换来的。在50军所辖的三个师九个步兵团中,有一个师、四个团受到志愿军总部的通报表彰。其中经志愿军总部批准,第447团被授予“白云山英雄团”荣誉称号,第443团4连、第444团4连、第445团8连、第447团3连、第448团4连、第450团7连,分别获得“能攻能守第四连”“修理山连”“英勇顽强连”“浮里岛连”“东鹤山连”“战斗英雄连”荣誉称号(38)。“全军有8人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有16人被授予特等功臣,有476人立了大功。有7049人荣获朝鲜政府授予的(各级)勋章和奖章”(39)。
时任第148师副师长戴天翔记录了一组震撼心灵的数据:
“在汉江50昼夜阻击战中,全军与阵地共存亡的分队有7个整连(每连160人)、31个整排、138个整班,都打光了!入朝时全军3.3万余人,经过一至四次战役,减员10033人!”其中,“浦绍林连上阵地的148名指战员,只撤下来28人。林家保营加上配属分队近千人,林营长伤愈归队经清点后发现,本营干部战士仅剩40来人。孙德功营血战白云山后仅剩88人。‘英雄机枪手’田文富所在营也只剩50余人”(40)。“全军伤亡6256人。四四七团坚守白云山阵地,伤亡最大,出国时该团3800人,下阵地时不足400人,四四三团、四五零团撤出战斗均不足500人”(41)。
洪学智在《抗美援朝战争回忆》是这样评价五十军的:“五十军和三十八军一一二师都打得很顽强,五十军是长春起义的国民党六十军改编的,这次和三十八军主力部队在一起,不甘示弱,打得英勇顽强。军长曾泽生一直跟着部队在前线指挥,每一点都要同敌人反复争夺,使敌人付出了沉重代价”。
由原国民党在东北的滇军部队60军起义后改编的志愿军第50军,经此仗一战成名,自此进入解放军主力部队行列。
在1964年全军“大比武”时,叶剑英元帅准备去看望五十军。临行前朱德总司令特意叮嘱:“那是一支从敌营来的新部队,是起义部队一面旗帜,一定要把这支部队建设好!”(42)
在此前的第三次战役中,50军就曾在议政府方向的佛弥地域,消灭了英军第29旅的重坦克营,“炸毁坦克27辆、汽车3辆,缴获坦克4辆、装甲车3辆、汽车18辆、榴弹炮2门,毙敌200余人,生俘敌英军少校营长以下227人”(43)。
同时,老部队第38军更是以牺牲大部分部队“老骨头”为代价,参与了汉江阻击战的全程,为稳定战线再次作出了杰出贡献。
起初,“该军负责汉江南岸金谷堂里至南汉江西岸30公里地段的防御,作战对象为美第9军部队”。随后,全军继112师后南渡汉江,全面接敌。在转移至第二线阵地继续防御前,粮弹两缺、没有兵员补充的“第112师各团减员将半”(44)。据军史记载,“此役38军共毙伤敌10747人,俘敌86人,缴获大批武器装备。自身伤亡惨重,战斗员所剩不到5000人”(45)。
在350.3高地上,114师342团1营用鲜血和生命打退了敌人十几次进攻,消灭美军680余人。四野著名的一级战斗英雄、在解放战争中曾七次荣立大功、战前已转业到地方已担任武汉监狱长而再次参战的曹玉海营长,在朝鲜战场又多次负伤拒绝撤离阵地,在阵地反击中头胸部中弹牺牲。27岁的方新教导员,在紧要关头抱着一枚迫击炮弹冲进敌阵同敌人同归于尽,最终守住了阵地(46)。在这样的优秀指挥员的领导下,该营创造了当时志愿军建制营歼灭美军的最高纪录。
美战地记者斯文森曾经写道:“那些被炸得破衣烂衫的中国人,仿佛如他们祖先兵马俑一般,跌跌撞撞的从土堆里爬出来,机械般地举起血淋淋的手臂,疯狂到极致的继续挖掘着单兵壕,任凭四周飞沙走石,炮火连天”(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