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中的天文学运用
今天风闻社区发表的《河南出土的一个文物,揭开了一个王朝崩溃的真相!》其中提到的考古技术。这让我想起了天文学考古。天文学和考古学看上去毫无关联,但当这两种科学碰撞,却会爆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闪光。当然有时也会出现让人感觉困惑的情况。
1899年埃及阿拜多斯(Abydos)的乌姆—埃尔—卡伯(Umm el-Qa'ab)遗址出土的文物中有一块象牙牌饰,其上所刻图文显然是刚刚萌芽的文字。塞瑞赫(Sr)之上的鹰、塞瑞赫之内的名字、塞瑞赫之下的象形文字,为该文物断代提供了帮助。塞瑞赫是古埃及王名圈出现以前用以标记国王名字的图案,为王宫正面画面的抽象刻画图标。右侧符号记载之事的解说则为其绝对年代的确定提供了机会。古埃及年代与公历的匹配由此成为可能。
据推测,牌饰上最初可能有系东西的绳子。象牙牌饰刻画的图形是古埃及文字早期的样子。古埃及南部(学者习惯以“上埃及”称之)的保护神为荷鲁斯,常以鹰的形象出现;古埃及北部(学者习惯以“下埃及”称之)的保护神为塞特神,常以豺狗形象现身。该象牙牌饰的塞瑞赫上有荷鲁斯神出现,证明其下的塞瑞赫中出现的名字为王名。荷鲁斯神站在一个长方形的方框之上,方框下半部分竖条状的图案表现的是法老王宫的正面,方框上半部分空白处是王宫的院落,里面书写的文字是法老的名字,此处法老名字的发音为dr(捷尔)。
捷尔法老名字的下方,是一只手的形象,它与后面的方块符号合起来发音为“dp”,下方的圆形符号叫做限定符号,是城池、地点的指示词,所以这是一个叫做“dp”的地方。因为古埃及其他文献没有提到这个地名,所以dp是古埃及的什么地方,目前仍无法知晓。位于象牙牌中间位置的竖长形的符号为tpy,有“第一、首次”的意思。右面圆孔下面那个竖立的大符号是表示统治年的符号,读作“rnpt”;之后是牛角形状的符号,读作“wp”,是“打开、开辟、开始”之意。下面那个符号看似是牛的肖像,但经过一些学者的反复讨论,牛的身体与天狼星(spdt)有关;最后一个词汇表示古埃及人的季节“泛滥季”(3ht),泛滥季是古埃及的第一个季节。由此可知,这个牌饰上记录的应该是一个重要的历史事件:在捷尔法老的统治的第一年的第一季,在dp城观察到了天狼星偕日同升的现象。
历法的建立需要一个事件作为开端。古埃及人观察到每当天狼星消失一段时间,约70天之后再次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的时候,太阳会同时与天狼星一同升起。这之后10天左右尼罗河开始泛滥。天狼星偕日同升对于古埃及人来说是如此的神奇,以至于埃及人经过若干年的观察终于悟出一个规律,即四时变化皆起因于这个奇迹。于是,天狼星偕日同升和尼罗河水开始泛滥的这一天便成为埃及历法当中一年的开始。然而,由于古埃及历法是太阳历,一年分为365天;一年分为3个季度,包括泛滥季、生长季、收获季;每季包括4个月,每月由3周构成,每周10天,另于年末加上5日节庆。这就与实际一年的时间有了一个微小的差异,每年少了0.25天。时间一久,历法季节与实际季节会发生很大的偏离。这对于古代埃及人来说并未造成什么麻烦,但对于现代历史学家与考古学家来说却非同小可。埃及学家迈耶(E. Meyer)发现,这个偏离有一个周期,每1460年,古埃及历法便会再次回到最初定立其历法时的原点,即一年的第一天与天狼星偕日同升及尼罗河水泛滥同步出现。这就给古埃及的绝对年代推算提供了可能。只要能在古埃及的文献中找到一个记录了一年的开始与天狼星偕日同升现象同时出现的文本,就能够根据天文学的周期推算将这一年的准确年代推算出来。
1904年,迈耶开始在古埃及文献中寻找关于天狼星的记录,试图通过相对恒定的自然现象作为参照,去推测捷尔象牙牌上的这一现象发生时的公历时间。最终,一位罗马人西索里努斯(Censorinus)在公元139年7月20日观测到的天狼星偕日同升现象的记录成了这个推测的基点。以此为基点向前推算,每前推1460年便会有一次天狼星偕日同升与古埃及新年开始相重合的现象出现。从公元139年向前推,上一次应该发生在公元前1321年,再上一次应该发生在公元前2781年,再往上推一个周期则是公元前4241年。经过这种天文学的计算,迈耶得出了两个接近的时间数字:公元前2781年和公元前4241年。但是,当迈耶参考其他文献和考古证据时,发现这两个年代似乎都不恰当,要么太晚(公元前2781年),要么太早(公元前4241年)。逻辑推理毫无问题,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了呢?
埃及学家们试图找到问题的症结。
首先,这可能是观测地点的问题。埃及国土沿尼罗河南北纵向贯通,观测点南北的变化,往往会导致观测到天文现象时间的不同。尽管这个象牙牌饰的铭文中明确记载观测地点在dp,但这个地点是哪里我们却无法确定。其次,还有一种可能,即在埃及早期,历法的使用可能并不规范统一。太阳历从中王国时期才开始普遍使用。那么,我们显然无法判定在埃及有史之初人们使用的就是太阳历。最后,历法的使用与国家的统一和分裂有关,只有国家统一强大之后,统治者才有能力要求各地方使用相同的历法。这时的历法是太阳历还是地方的太阴历,目前无法确定,这个问题只有期待今后更多材料来帮助我们解决了。
中国自三代以来就是个崇尚天象与政治、生活相联系的民族。前三代信史始终是充满了各种臆测与争议的。太史公“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驯,荐绅先生难言之”,但假设我们把先民观测到的天象作为一种有效证据,那么天象发生的时间首先是无法改变的。这就给确定历史事实的真实时间留下了可能。
夏商周断代工程的研究成果给出夏朝始于公元前2070年,商朝始于公元前1600年,周朝始于公元前1046年。在古文献中,记载了许多有关尧舜禹、以及夏商之间和商周之间的天象。
2016年《科学》杂志网站上发布过一份中国学者的论文《the YuanNian of Shang, Xia dynasty and Emperor Yu the Great》文章中利用《竹书纪年》等典籍中记载,夏桀时五星错行,到商汤受命时五星连珠这一天文现象,结合天文学对星体运行时间的考证,推断出商朝元年到底是在什么时间。
《孝经钩命诀》记载:“禹时五星累累若贯珠,炳炳若连壁。”
许多学者对此进行了推算,主要认定为公元前1953年2月26日的五星聚。但实际上,“五星累累若贯珠”是说五星好像一串珠子似的,而不是聚合在一个小区域。
在公元前2100-前2040年间,只有一次五星连珠,即在公元前2049年1月17日前后的清晨,可在东方天空看到五星成一串而排列,即“五星连珠”。同时,公元前2049年1月17日又是朔日,故可视为“日月合璧”。此后直到公元前2000年,则是在公元前2032年7月5日清晨(朔日)、公元前2031年4月21日黄昏、公元前2029年6月22日黄昏和公元前2012年12月23日黄昏可看到五星连珠。
我们定禹时五星连珠为距夏始年最近的公元前2049年1月17日。
通过天文学进行古史推断的可能性。而与时间节点相对的,是天文学还能帮助我们确定观星等事件发生的地点。比如黄河流域和江淮流域的观星效果当然不同,这也可能反映到典籍对星象的记录,以及早期天文图像的绘制上。
2000年11月9日夏商周断代工程正式公布了《夏商周年表》,夏商周断代工程对传世的古代文献和出土的甲骨文、金文等材料进行了搜集、整理、鉴定和研究;对其中有关的天文现象和历法记录通过现代天文学给予计算从而推定其年代;同时对有典型意义的考古遗址和墓葬材料进行了整理和分期研究,并进行了必要的发掘,获取样品后进行碳-14测年。其中对武王伐商时间天文学考证:
周武王朔日
《新唐书·历志》录《大衍历议·日度议》曰:
故《周书》曰:“维王元祀二月丙辰朔,武王访于周公。”《竹书》:“十一年庚寅,周始伐商。”
从公元前1046年往前推,二月孟春丙辰朔(不超过两天)的年代是:公元前1049年3月30日戊午朔和公元前1059年3月21日丙辰朔。
古本《竹书纪年》记载的武王“十一年庚寅”,如果庚寅是纪年的,则庚寅年为公元前1051年,或是公元前1111年和991年,这显然是有问题的,因此庚寅应该是纪日的。而古本《竹书纪年》特别提到庚寅日,该日应该可以作为“历元”,即庚寅日既是朔日、也是冬至日。如此,从公元前1046年至前1100年,庚寅日是朔和冬至(不超过两日)的年代只有一个:公元前1049年1月2日庚寅朔,前1050年12月31日戊子冬至。
综合两者来看,公元前1050年“文王崩”,该年冬至是庚寅日朔;次年,即公元前1049年,“武王即位”。
现代天文学已经证明,宇宙运动规律是可以观察和预测的,那么倒退回历史中的星空,自然也可以帮我们找寻到一些尘埃中的真相。
文中资料收集于《唐虞夏商天象考》、《 夏商周断代工程与古代文明研究》、《埃及考古专题十三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