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册子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

小册子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

小册子政权不具备报纸时代之后的舆论治理能力,报纸时代小册子还可以靠文字表达能力争一手话语权,那么无线电之后小册子政权在话语权问题上则只剩下全方位溃败,被定义,被定价,被定性是小册子政权在报纸时代之后的宿命,它永远无法去定义,去定价,去定性。缺乏时敏需求这个概念也导致小册子政权在报纸时代之后长期处于低合法性困境中,小册子政权对时效性的迟钝导致它解决问题的手段不见得差,但观感一定不好,因为就算妥善解决了,民愤最激烈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了,治理——合法性之间的转化效率非常糟糕。

小册子政权的信息到达极限是基层官僚,信息越靠近前沿,则理论动员能力越强,因为无法打通最后一公里,小册子政权必须在平时就维持一定的准动员状态以应对不时之需,而动员必有代价,政治活动高成本运行成为一种常态。

但是为什么如此困难的情况下依然能够维持存在呢?

很简单,有钱。

当我们说一个政权“能办事”“会治理”“有组织”时,这些特质实际上都指向一个共同点——财政能力。一个规模以上的人类组织能够维持运转必然基于财务,信念有没有?或许有一点,但绝不是主要因素,没有任何成规模的人类组织能够仅凭理想信念就维持运转,三五人的小团体或许可以用爱发电,十人八人自发联合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成千上万人?请用钱说话。

因为人是要吃饭的。

目前世界上最大的两个小册子国家都在东亚,这两个国家最大的特点是财政能力非常强大,在政权组织形式高度前现代的同时,税制却极度现代化,甚至可以说已经具有近未来的特征了。

充盈而庞大的财富让这两个小册子国家以高效的落后在一众低效的先进中屹立不倒,当大多数国家还在为十多亿美元的支出头疼脑热时,这两个政权却能动辄以万亿计的主权投资摆平各种麻烦,嚼碎山川,痛饮海洋。

翻开革命史,金融斗争是革命中一条常被忽略的关键主线,一个组织能够几十年不断进行战争并越滚越大,这本身就是财力的最好证明。

历史记录中建国先贤们灰头土脸破衣烂衫的形象,常让我们忽略了这么一个基本事实——以能够支配的财富而言,他们是当时全国最富有的人群之一,只是他们把所有财富都投入到了革命事业中,吃穿上能省则省,所以才显得破衣烂衫。

他们很早就意识到间接税和铸币税才是未来,在世界主要列强还在坚持金本位时,他们就尝试着基于实物抵押,依托乘数效应发行信用货币了,长期的战争让财政极度饥渴,敌对势力的封锁让传统财政手段难以为继,为了维持局面,对财政制度的前沿探索成了一条生命线,分散各地的根据地用各种办法发行自己的货币,建立银行,改进税制,开办企业,搜集贵金属,甚至研究出了以伪币做准备金发行本币这种从敌人头上吸血的诡异操作,还搞出了跨地区跨币种互相抵押担保这种凭空创造信用,让敌人的封锁为货币信用背书的金融巫术,甚至还有用自己开办的企业出产的香烟作为通货,把敌对货币挤出流通市场,以至于敌军发军饷都用自产香烟。

把铸币税收到敌人的军费头上,这真是全天下独一份。

在一个半殖半封社会里能够意识到流通而非储备才是经济的实质,这已经不是先进而是科幻了。

自古以来,圣殿骑士团都是开银行的,天天嚷嚷资本家坏坏,做起账来比猴还精。

隔壁的日本也差不多,在经济活动范围长期受到美国严格限制,甚至汽车产业被美国逼迫搞配额出口这种计划经济体制的情况下,日本人强行螺蛳壳里做道场,搞出负债GDP2.5倍但市场信用极端良好且财政稳健,货币没法被做空的诡异局面,和二战期间日本财政总破产形成天壤之别,经历二战之后,日本这个国家算是彻底活明白了。

意识到汇通天下货通天下是世界权力的根本,这是东亚最大的政治资产。

扶桑现在还是门阀幕府,震旦还是骑士教团,前者以血缘师承联络,后者靠军事纪律维持,不要觉得这种组织很炫酷,这是游戏玩多了,教团和幕府是非常陈旧的组织方法,是旧时代技术水平不够情况下的无奈之选,教团为什么搞小册子?因为教团最初成立于租界区企图走报纸路线,完全是士林化的,但是被士林集体不待见,被橄榄,于是只能撤进农村搞小册子,因为落草为寇还差点被内部报纸派绝罚。

其实从信息到达性来看,报纸是远强于小册子的,但当时中国有个情况是识字率太低,报纸优势无法发挥,小册子的口传心授反而在这种低识字率下有优势,于是小册子抵达信息前沿的能力反超报纸,政权下了乡,动员能力跨越时代,于是逐鹿成功。

另一方面,庞大的财政能力掩盖了组织形式的落后,遇事只会拿钱碾过去,聚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以至于陷入明明提供了大量治理,社会观感却越来越坏,越治越难看的怪圈。

小册子口传心授的特征保持至今,文件不看条款看思想,开会不看议程看氛围,讲话不看措辞看精神,人员不看职能看觉悟,结果就是大量政治活动处于模糊态,一抓就死一放就乱,刑不可知威不可测,伴政如伴虎。

为什么总有人把经念歪?

因为小册子本身就是异端丛生的产物,不把经念歪才是咄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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