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召回驻美澳大使背后：新AUKUS联盟暴露西方内部结构性矛盾

9月15日，法国外交部长让-伊夫·勒德里昂与国防部长弗洛朗斯·帕尔丽发布联合声明，就澳大利亚宣布停止“未来潜艇计划”（Future Submarine Program）转与美国开展核潜艇合作的决定表示遗憾。同时，法国造船公司“法国海军集团（DCNS）”对澳大利亚停止交易订单表示失望。9月17日，法国外长勒德里昂宣布，鉴于“澳大利亚和美国9月15日宣布的声明格外严重”，法国已经召回其驻美国和澳大利亚大使进行磋商。原订法驻美使馆应举办的切萨皮克海战（美国独立战争的决定性战役，为美法友谊重要象征之一）240周年纪念晚宴也被法方临时叫停。

勒德里昂坦言：“这是法国‘有史以来第一次’召回美国大使，‘我们之间存在着严重的危机。这其中有谎言、有表里不一、有蔑视、有背叛诚信，这印证了我们之间变得一团糟。’”美国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NSC）发言人艾米莉·霍恩17日也随即发布声明称，已与法方进行紧密接触。美方理解法方的立场，接下来几天，将继续沟通解决双方的分歧，并再次重申法国是美国“最悠久的盟友，也是我们最强的伙伴之一，长久以来有着共同的民主价值观，并致力于共同应对全球挑战。”

一、 法国人如此愤怒的原因：

首先，直接原因当然是天价军售订单经济损失。导致法国人如此激烈反应的直接原因自然是澳大利亚潜艇订单“改换门庭”造成的天量经济损失。澳大利亚曾一度希望自研潜艇，并投入巨资，但都告失败，所以，澳方转而希望向国际市场购买潜艇，当时潜在的卖家选择主要集中在日本和法国两家，2017年，澳大利亚政府终于宣布选择法国海军集团（DCNS）实施澳大利亚最大的建造常规潜艇国防项目，据推测该项目价值约900亿澳元不教，堪称一笔天价国际军售单，且法国人在后续的武器养护等项目上还可源源不断追加资金，简直是只下金蛋的鹅。但是澳大利亚的突然转向让法国之前觊觎的一切都化为水月镜花。

其次，马克龙政治大减分。据相关消息称，马克龙当初为了谈妥该笔订单付出了很大的政治资本，而明年又是法国总统大选年，这次澳大利亚的“反水”很可能造成马克龙的政治减分，更有甚者，可能直接对明年法国大选的结果产生负面影响。马克龙上台后本来就因国内各种改革而激起国内民众不满情绪，“黄马甲运动”此起彼伏，近两年又遭受到新冠疫情的冲击，使得法国经济很可能要到2023-2024年以后才能开始回暖。如果再在国际外交上栽个大跟头，恐怕真会影响其连任大局。

最后，美国人“卖队友”卖得猝不及防、莫名其妙，让欧洲“大西洋主义者”们的信心备受打击。这次澳大利亚潜艇订单“反水”的背景是美、英、澳突然宣布组成一个新的三边同盟“AUKUS”，而欧洲人此前完全不清楚拜登的这个战略操作。就在前一秒，美国还在极力拉拢欧盟加入其“印太战略”，以期共同遏制中国，许多欧洲“大西洋主义者”甚至一厢情愿地视拜登为“大西洋关系”的救世主，下一秒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就没跟欧洲盟友打招呼，这次成立新的昂撒联盟圈又没事先通知欧洲人，还顺带抢了欧洲轴心国家法国的天价军火订单。这一系列操作让欧洲人又一次陷入战略迷茫。

二、 AUKUS：新的联盟，新的尴尬

第一，“五眼”变“三眼”，意味着昂撒集团出现了内卷。对于这个新的美英澳AUKUS联盟，恐怕不仅仅是法国为首的欧洲人一脸懵，就连“五眼联盟”的成员新西兰和加拿大也是云里雾里。有媒体称，新加两国是因为不够反华才未被纳入新联盟，相当于间接“被降级”。对此，新西兰总理阿德恩16日表示，新西兰不会加入AUKUS，将坚持禁止核动力船舶或武器进入该国水域的立场；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则拒绝对AUKUS发表评论，毕竟因为华为孟晚舟事件，加拿大现在还被架在中美博弈的火炉上烤呢。总而言之，AUKUS这种“五眼”变“三眼”的动作，凸显了即使在昂撒集团内部也出现了某种战略内卷现象。

第二，AUKUS意味着海权国家核心圈子的新一轮抱团。自大航海时代以来，世界经历过几轮海陆权的交锋竞合，典型范例是大英帝国和法兰西帝国的博弈、大英帝国和沙俄帝国的博弈以及冷战时美国和前苏联的博弈。现下，新一轮海陆权博弈将在中美两极间展开，美国组建AUKUS联盟意味着其希望重新团结最核心的盎格鲁撒克逊海权联盟势力，为即将到来的海陆权终极博弈做准备，同时也意味着美国内心里并不相信法、德等欧陆盟友。

第三，AUKUS凸显“美日印澳”四边同盟的内生性结构缺陷。拜登上台后延续了特朗普的“印太战略”，换了个名字叫“美日印澳四边同盟”，但是一番操作下来，突然发现这个同盟体系里问题重重——印度本就是个脑后生反骨的家伙，从来不甘心做美国的小弟，只想做南亚的霸主，当然更不愿意当美国抗衡中国的前线炮灰；而日本则更尴尬，它根本不是昂撒核心文明圈的成员，最多只能当条“编外狗”，相比而言，澳大利亚才是正正经经昂撒文明“编内狗”，最有做一线炮灰的资格。

第四，美国将通过AUKUS深度绑定“炮灰+长期饭票”澳大利亚。AUKUS联盟建立以及澳大利亚转购美国核潜艇这两件事都意味着美国仍然倾向将澳大利亚推向反华联盟的一线去做炮灰，且本次核潜艇的军购单可以绑定澳大利亚至少20年，算是拿到了一张长期饭票，澳大利亚对美军购的未来可以参考另一个美国安全体系下的炮灰——台湾。

第五，澳大利亚军购美国核潜艇是赤裸裸的核扩散行为，将引发周边地缘安全紧张升级。澳大利亚军购核潜艇一事，明显违反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核不扩散”原则，未来将引发周边地缘紧张情绪。众所周知，澳大利亚一直有雄霸南太平洋的野心，从上世纪西方国家的跨国参战经历看，澳大利亚对发动海外战争的狂热绝不亚于美国，妥妥的一个战争狂人，为挤进所谓“核心西方圈”，几乎参加了美国主导的所有对外战争。因此其周边国家也十分担忧拥有地缘政治野心的澳大利亚造成的地区安全威胁，比如印度尼西亚，其第一时间表态敦促澳方遵守核不扩散协定。所以，澳大利亚一旦拥有核潜艇，会导致周边国家相继谋求泛核类武器。不教

三、“反华”是团结西方集团的遮羞布，下面却潜藏了无数暗流涌动

现在看来，所谓“反华”已经成了团结西方集团的遮羞布，只有打起反华大旗，才能暂时平抑很多西方国家的内部矛盾。但实际上，这个“大西方”的内部早已暗流涌动：

战略上，澳大利亚将法国从澳潜艇大单中踢出，其意义并不仅仅局限于军购领域，还意味着战略领域美国不允许欧洲拥有独立的“印太战略”，更不允许欧洲人主动染指印太地区的安全防卫，因为后者只能美国垄断，欧洲的所谓“印太战略”只能镶嵌在美国的“印太战略”框架内，这一点同北约的架构非常类似。

本次AUKUS事件中，受伤最重的可能就是法国了，那么法国除了召回美澳大使，还会有什么动作么？

首先，法国会否再次退出北约？澳大利亚潜艇大单易主事件后，曾两度竞选法国总统的法国国民议会现任左派议员让-吕克·梅朗雄投书法媒，提醒法国应当停止追随美国在印太地区冒险，放弃同中国的军备竞赛，此前他从呼吁法国退出北约。要知道，1966年，法国在戴高乐总统的领导下便曾退出过北约军事一体化机构。而马克龙近年来数度表示了对于北约的失望和不信任。所以，无疑本次事件会加深法国同北约的矛盾，勒德里昂表示：“法国会重新考虑北约核心利益。下一届的马德里北约峰会，将会制定新的策略。制定新策略时，显然会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考虑进去。”但短期内应该不会发生法国再度退出北约的情况。

其次，法国可能会借机再次号召组建欧洲联军。勒德里昂还表示，“欧洲必须要有自己的战略指南，这将是法国明年初开始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后索要承担的责任。如果欧洲人觉得自己还会名流青史的话，那就要团结一致，共同捍卫自己的利益。否则欧洲的命运将完全不同。”这个提法与所谓“主权欧洲”概念不谋而合。法国总统马克龙去年2月慕尼黑安全会议前明确表示，“法国可以为欧洲提供核保护伞，不需要依靠北约。”本次美国和澳大利亚的出卖无疑给了法国一个机会，再次号召组建欧洲联军，在国际上发挥独立自主的作用，逐渐摆脱美国阴影。当然，这次事件法国冲在最前还有一个原因是，德国正进入大选的关键时刻，且默克尔的基民盟目前看来很可能失去议会第一大党宝座，所以德国才藏在幕后没有鲜明表达态度，但并不意味着德国人心如止水。

最后，被“放鸽子”的潜艇军购，法国盘算把印度忽悠成下一任“接盘侠”。据路透社消息称，法国外交部9月18日宣布，法印两国外长就促进“真正的多变国际秩序”项目达成一致，将在下周讨论具体的计划。法外交部声明表示，法外长勒德里昂和印外长苏杰生在通话中还同意加深两国战略伙伴关系，“基于两个伟大的‘印太’地区主权国家的政治互信”。种种迹象表明，法国正在筹划着忽悠印度接盘被澳大利亚放鸽子的12艘潜艇。法国在国际军购市场找“接盘侠”的行为自有先例，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爆发时，欧洲国家被迫制裁俄罗斯，法俄此前2艘“西北风”级两栖攻击舰的军购订单也随之搁浅，于是法国最终找到了埃及总统塞西“接盘”，算是保住了钱包。

综上，笔者判断，美欧之间的战略矛盾实际上是在不断加深的，“反华”甚至成了维系“大西方”联盟的粘合剂，但利益使然，矛盾该爆发的时候依然会爆发，希望中国未来能好好利用美欧之间这股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