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场上的新冠疫情溯源

　　本文作者：叶之琛

　　引言

　　阻断传播链、拯救生命是新冠疫情爆发以来媒体平台上常见的两个主题。但是，自从2020年新冠疫情在全球爆发，这些与医疗相关的问题却往往与政治考量有所牵连。种族问题、南北差异、地缘政治等因素往往让与新冠有关的一系列政策和政治讨论变得极为复杂。近几个月来，中美在疫情溯源调查上的争锋无疑也是一个政治介入技术性问题的结果。这篇文章将回溯世卫组织的第一次疫情溯源工作及其在国际反馈，表达疫情溯源这一公共健康这一技术性问题被政治化的困惑。文章还将列举将新冠溯源工作政治化可能带来的后果，以及对全球新冠疫情管控工作带来的影响。

　　背景：政治化争端从何而来？

　　在多国的强烈要求下，世界卫生组织曾在今年一月和二月到达中国，对新冠进行初步溯源调查。随后，世卫组织和中国冠状病毒溯源研究联合专家组在三月发布初步调查报告。调查报告公布了几条结论：第一，新冠病毒“可能或极有可能”是从动物宿主传播给人类的，第二，“可能到比较可能”是直接通过动物传染给人类的，第三，“比较可能到非常可能”是通过动物中间宿主传染给人类的，以及“极不可能”是位于武汉的中国科学院武汉国家生物安全实验室（简称武汉P4实验室）泄露出来的。

　　但是，美国和另外13个国家却同时对世卫组织的这一份溯源报告提出了质疑，并对中国和武汉P4实验室展开猛烈抨击。尤其出人意料的是，曾经一度被美国科学家认为是无稽之谈、被视作为煽动种族主义和排华情绪并且在世卫组织的初步报告中基本被排除了的“实验室泄露说”，却被拜登政府作为新冠病毒的重点溯源方向提了出来。在不信任世卫组织工作报告的同时，拜登政府于五月底要求本国情报机构人员对新冠病毒进行溯源，来进一步确定新冠病毒来源于自然界还是实验室。六月，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和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也分别对此表达了看法：布林肯表示美国要对中国追责，沙利文则表示要在国际上对中国施压，以促进“真正”的病毒溯源工作。

　　七月，中国表示不接受世卫组织将实验室泄露作为重点调查方向的第二阶段新冠病毒溯源计划。同时，中方也表达出了对美方持续性、有倾向性的攻击的不满，反对将溯源问题政治化。

　　政治化的公共健康议题

　　虽然对中国的指责从新冠疫情爆发初期就没有停止过，但是近期美国等西方政府和媒体对中国的猛烈抨击还是颇出人意料的。与新冠疫情有关的议题，不管是早期的收治、流调和心理支持，还是后来的疫苗研制以及与疫情管控有关的政策制定，一直都被视作为技术性问题。为了救治被感染者以及控制疫情扩散，新冠疫情从不同方面挑战了医护人员、医院管理层、传染病学家、政策制定者等职业人员的专业能力。而不论是跨国会议还是世卫组织发起的COVAX项目，本质上都强调了国家间和国际水平上的交流与合作。

　　新加坡《联合早报》评论员文章《冠病溯源与中美博弈》表达了对14国不信任世卫组织、持续通过“有色眼镜”审查中国的不满。文章认为，这14个西方国家并没有秉承公正、科学为上的态度来解读与回应世卫组织的调查报告，而是植入了自己的政治动机。作者还强调，溯源工作应当被视作一个“严谨的科学问题，而非地缘政治博弈”。一个失焦的溯源工作只会暴露美国以及其追随者的“双重标准”的做法。不论是将新冠病毒称为“中国病毒”或是“武汉病毒”，还是向中国索赔，这些国家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在甲型H1N1流感蔓延中负担过自己所称的“责任”。2009年，甲型H1N1流感首先在美国爆发，然后迅速在全球蔓延，最终感染了全世界总人口的11%至21%。但是，并没有国家或者地区对美国申请过经济或是其他类型的赔偿。

　　同样的，在支持对新冠病毒起源进行更详细的调查的基础上，澳大利亚媒体《悉尼先驱晨报》也表达出了对前特朗普政府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胡乱指责、进行政治攻击的行为的不满，对世卫组织工作报告引起的地缘政治冲突的担忧，并且呼吁将病毒溯源工作全权交给科学家，而让政治远离。

　　对新冠问题溯源的争论并不是公共健康问题被政治化的个例。自2020年起，美国本身在新冠疫情管控中也长期遭受公卫问题政治化之苦。那些本应以科学为依据制定政策的政客，因为政治和经济因素、或是因为公卫专家的建议与他们的政治议程不符合而故意淡化新冠的发病率和严重性，从而导致群众没有建立起一个对新冠正确的认知。在疫苗接种推广阶段，很多美国民众因为不信任政府以及相关卫生机构所以不愿意接受相关科学建议接种疫苗。这些问题带来了严重的后果。2020年5月，大约有72%的美国人表示愿意接种疫苗，而且仅仅4个月后，就只有51%的人愿意接种疫苗。接种意愿的急速下降让很多医学专家都表示担忧，因为如果没有足够多的群众接种新冠疫苗，美国群体对新冠病毒的群体免疫性就会降低，给疾控工作带来巨大挑战。

　　新冠溯源政治化可能带来的后果

　　回顾过去几十年的全球流行病历史，中国从没有否认过自己与2003年非典和2013年H7N9流感首例病例的联系。在当下的新冠疫情中，中国也表现了同样的态度。而且，今年初协助世卫组织的专家在武汉的调查也体现了中国对于正常的溯源要求的配合。但是以美国为首的14国对新冠溯源问题的政治化却毫无疑问对正常的疫情管控工作造成了影响。

　　首先，如同中国外交官们所说，将一个主要是技术性的问题政治化，引起政治上的冲突，会不可避免地破坏甚至瓦解对抗疫情所需的团结与合作。在新冠继续流行以及多种变异毒株不断出现的背景下，国家之间需要的是共同努力寻找控制疫情的最佳方案，重振经济，保护民生，并协商解决南北差异等导致的国际上疫苗分配不均的问题。实际上，这也不仅仅是中国政客和学者们的愿景，因为一个互相信任的国际环境无疑也会为发达国家的疫情管控带来好处。《悉尼先驱晨报》的社评就提出，只有各国科学家和政客能够抛弃无谓的猜测和政治争论，才能建立起有效的新冠管控合作体系，推动与新冠病毒溯源研究、疫苗批准和分发相关的合作项目。

　　此外，鼓吹各种阴谋论不仅无法让溯源团队将焦点正确对准传染病学意义上的病毒的源头，还会加深本国国民对中国的不信任，甚至发展为仇恨情绪。这一影响从疫情初期部分美国人对亚裔的态度可见一斑：他们会粗鲁地对亚裔喊道“滚回中国去”甚至进行人身攻击。总体而言，这种情绪和行为的影响是灾难性的，对内会造成与种族歧视相关的一系列暴力事件，对外进一步阻碍国际层面上的合作与交流。

　　总结与思考

　　政治是国家治理和发展以及国际间合作的基础性元素之一，政治上的交互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产生的是政治合作还是政治摩擦，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政客们的智慧。当前，美国对中国的指责以及对世卫组织工作报告的不信任，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美国将新冠溯源从一个技术工作转化成一个政治问题的倾向。

　　然而，新冠溯源的目标是为了更好地对抗病毒、控制疫情，并防止类似疫情再次发生。在现阶段的疫情管控中，我们需要国家间的团结和合作，而非忙于指责是否是某一个国家或地区刻意制造了病毒，或是为自己失败的疫情管控工作转移焦点。

　　此外，世卫组织第二阶段的目标工作与第一阶段得出的结论相悖，也使人对其计划制定过程产生疑问。世卫组织相关工作人员在准备第二阶段的调查时到底是按照科学调查的原则来准备的，还是受到了美国的压力与影响，我们不得而知。作为一个超越国家个体的国际组织，世卫组织一直被认为是国际卫生事务的权威机构，它政治中立的本质也是促使其在过去几十年能够持续推动全球健康的一大重要原因。在病毒溯源调查这一问题上，大多数世卫组织成员对世卫组织的期待都使其远离国际地缘政治博弈，从而保持自身在世界公共卫生和医疗健康问题上的可信度与权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