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规观察 | 刑事合规已成企业刚性需求，须厘清三个前提性问题

走出去智库观察  

近年来，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相继制定对涉嫌经济犯罪的企业暂缓起诉协议制度，即企业如果能证明已采取适当程序以防止犯罪行为的发生，将不再承担刑事责任，在此背景下一些跨国企业已经在开展合规化管理，从而降低、甚至避免企业刑事合规的风险。

走出去智库（CGGT）特约法律专家、中伦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王峰指出，6月3日最高检等部门印发《关于建立涉案企业合规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的指导意见（试行）》，目前构建刑事合规制度、防范刑事法律风险，已然成为企业的刚性需求，对于建立了事前合规制度的企业，可以获得更为从宽的司法处理。

企业如何做好刑事合规以更好的推动商务发展？今天，走出去智库（CGGT）刊发中伦律师事务所王峰、王潜律师的分析文章，供关注刑事合规管理的读者参考。

要 点

CGGT，CHINA GOING GLOBAL THINKTANK

1、刑事合规是一个面向所有类型企业的风险管理方式，尽管不同类型企业所要求的刑事合规制度各有侧重，但任何企业都需要在制度建设中融入刑事风险识别、刑事风险预防和刑事风险处置的基础性合规机制。

2、在传统的合规理念中，“合规管理”往往被作为企业的纪律性管理方式，缺乏刑事合规元素，无法抵御刑事风险。而刑事合规则是在企业治理权力架构和具体业务内容中按照刑事原理配置合规元素，从而实现预防风险、保护企业。

3、在现代企业的管理视角下，刑事合规实际上是一种商业保障模式，它服务于企业的商业发展和盈利目标。

正 文

CGGT，CHINA GOING GLOBAL THINKTANK

文/王峰 王潜

中伦律师事务所

导言

近日，中伦律师事务所与威科先行共同发布《企业刑事合规实务指引》白皮书，对企业刑事合规进行了详细介绍，并针对国企、民企、外企、上市公司和涉罪企业等不同类型企业的刑事合规实操要点进行了系统阐述，旨在帮助企业提升合规管理能力，为企业提供可落地的合规方案。

随着近期最高检与司法部、国资委、生态环境部、国税总局等部委联合印发《关于建立涉案企业合规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的指导意见（试行）》，刑事合规已然成为重要的法律制度。但由于实践中尚缺乏规范化的实操指引，因此企业在刑事合实践中往往会产生诸多疑问和困惑。为此，我们特邀《企业刑事合规实务指引》白皮书作者，对企业刑事合规实践中常见的三个前提性问题进行答疑，从而帮助企业更好的理解刑事合规的内涵和功能，提升企业在刑事合规构建中的实践能力。

自2018年11月国资委发布《中央企业合规管理指引（试行）》起，“合规”逐渐成为国家法律政策层面的关注重点。2021年6月3日，最高检与司法部、国资委、生态环境部、国税总局等部委联合发布《关于建立涉案企业合规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的指导意见（试行）》，正式将涉罪企业刑事合规考察作为专门的法律制度予以明确。

在当前的法律政策背景下，构建刑事合规制度、防范刑事法律风险，已然成为企业的刚性需求。根据我们近年来的刑事合规法律服务经验，无论是国有企业还是民营企业，无论是内资企业还是外资企业，无论是本身具有深厚合规文化底蕴的企业，还是刚开始接触合规管理的企业，都已开始探索对刑事风险的管理方案。

但现实困境在于，在当前的刑事合规实践中，由于国家层面尚未颁布规范化的实操指引，因此企业在刑事合规观念和刑事合规操作中往往会产生诸多疑问和困惑。本文中，我们将针对企业刑事合规实践中最为重要的三个前提性问题进行阐释，从而帮助企业更好的把握刑事合规的内涵和脉络，提升企业在刑事合规构建中的实践能力。

一、是否只有涉罪企业才需要刑事合规？

由于当前最高检企业合规改革试点工作主要针对涉罪企业，因此，有的企业误以为只有企业涉嫌犯罪之后才需要刑事合规。事实上，除了涉罪企业外，对于尚未涉刑的企业，也同样需要构建刑事合规制度。

这是因为，从刑事合规的功能角度看，它包含着以下三个内容：

● 刑事风险识别功能

● 刑事风险预防功能

● 刑事风险处置功能

而这三个功能又可以演化出若干具体的刑事合规制度，如刑事合规尽职调查制度、刑事合规治理制度、涉罪环节整改制度等。

由此可见，对涉罪企业的合规整改仅是刑事合规制度的一个组成部分，并且，合规整改的目标，是建立起一套完整的风险识别、风险预防和风险处置机制——其最终目的是将存在合规漏洞的涉罪企业整改为具有完备刑事合规体系的企业——而这种完备的刑事合规体系，是任何一个企业都所需要的。

值得注意的是，在2021年5月13日最高检至张家港调研企业合规改革试点工作时，张家港市检察机关明确提出，其已将“涉案企业之前的合规体系建设情况、企业责任人合规表现等纳入是否起诉和量刑建议考量情节，探索将合规建设从企业涉嫌犯罪‘事后合规’向‘事前合规’推进。”

这意味着，在刑事合规实践中，刑事实务所考量的，也不仅仅是企业涉罪后的合规整改，其也同样关注企业事前合规的构建情况；对于建立了事前合规制度的企业，可以获得更为从宽的司法处理。

简言之，刑事合规是一个面向所有类型企业的风险管理方式，尽管不同类型企业所要求的刑事合规制度各有侧重，但任何企业都需要在制度建设中融入刑事风险识别、刑事风险预防和刑事风险处置的基础性合规机制。

二、已建立其他领域合规制度的企业是否还需要刑事合规？

随着现代企业管理体系的逐步成熟，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关注合同、劳动、环保、证券、产品质量、安全生产、进出口等领域所产生的民商事或者行政性法律风险，有的企业已经为此构建起有针对性的风险管理体系。对于这些在民商事或行政法领域已经构建起合规制度的企业，是否还需要构建刑事合规制度？

事实上，在我们办理的企业及高管涉刑案件中，大部分企业都已具有专门性的合规管理制度；但是遗憾的是，由于缺乏刑事合规元素，这些合规管理制度最终无法发挥对刑事风险的预防功能。

从刑事风险的法律原理角度看，其他法律领域的合规管理难以抵御刑事风险，原因在于：

（1）部分风险事项专属刑事合规领域，其他领域的法律合规无法涵盖。例如，对于涉及挪用资金、职务侵占等财务涉罪风险，相关风险行为一经实施即是犯罪，只能依据刑事法律和刑事合规原理予以预防和处置。

（2）部分风险事项虽同时涉及行政和刑事领域，但刑事实务的定性规则不同于行政法律。例如，尽管环境保护、证券金融、产品质量等首先是行政法律的规制对象，但是在相关行政违法升级为刑事犯罪后，刑事实务将适用独特的法律定性规则。这其中，对于单位犯罪、责任人员、主观明知等犯罪构成要素的判断，是完全超越行政法律的，甚至在刑事实务中，针对具体犯罪的判断还有扩大解释的趋向，而这些，也同样超出了其他法律领域的合规能力。

更为重要的是，在传统的合规理念中，“合规管理”往往被作为企业的纪律性管理方式之一，它强调自上而下布置合规义务，层级越往下，承担的合规义务越重，而决策层或者最高管理层较少参与到具体合规事务中。但与之相对，在刑事实务中，当发生风险事件时，刑事实务却更为关注企业决策层或最高管理层的法律责任，并往往通过穿透式的责任认定方法，直接追究企业高层的刑事责任；此时，企业及高管是无法依靠传统的合规管理模式来实现预防风险的。

值得注意的是，2021年3月，福建晋江检察院联合法院、发改局、公安局、泉州海关驻晋江办事处、税务局等22家单位，共同组成10个合规工作组，共同帮助企业完善合规制度。这些合规工作组具体包括：

1) 刑事合规项目组

2) 民事合规项目组

3) 市场经营合规项目组

4) 知识产权合规项目组

5) 金融合规项目组

6) 税务合规项目组

7) 安全生产合规项目组

8) 环保安全合规项目组

9) 劳动用工合规项目组

10) 进出口贸易合规项目组

由此可以看出，在刑事实务中，刑事合规与其他领域的法律合规是相并行和相补充的，其他领域的法律合规是无法替代刑事合规的。

事实上，刑事合规所强调的，是立足于治理权力架构和具体业务内容，针对议事、决策、授权、审批、监督、执行、反馈等环节配置刑事合规元素，实现刑事合规和企业治理的相融合，保障企业治理的刑事合规化，发挥合规对企业及顶层高管的保护功能。

三、刑事合规是否会限制企业的商业发展？

由于刑事法律本身是禁止性规范，因此有的企业担心，刑事合规制度会成为企业商业战略和商业创新的“紧箍咒”。这又可以细化为两个问题：

第一，刑事合规是否会降低企业的管理效率？

第二，刑事合规是否会限制企业的商业创新？

事实上，作为企业发展的安全网，专业化的刑事合规方案不仅可以和企业的商业规划相适应，甚至可以促进企业的创新和发展。

这是因为，刑事合规所讲求的是必要性原则，刑事合规的法律基准是底线性法律规范，其功能是在企业的商事治理架构中融入合规保护元素。刑事合规制度的目标不是设置繁琐或者冗杂的制度流程；与之相对，刑事合规所强调的，是在治理制度中理顺权力配置、优化管理程序，为商业创新指明法律边界，并剔除或者修正低效、混乱、易引发风险的经营环节，从而为企业经营及高管的职权行使提供规范化依据，发挥刑事合规对企业及高管的保护功能。换言之，刑事合规本身所追求的，也是高效、流畅和安全价值。

在现代企业的管理视角下，刑事合规实际上是一种商业保障模式，它服务于企业的商业发展和盈利目标。

因此，在实践中，专业化的刑事合规方案是紧密追随企业的商业战略和商业创新的，通过发挥风险识别和风险预警功能，配合企业的商业发展，为企业经营管理提供更为顺畅、更为安全的轨道和路径。

当然，由于刑事合规既涉及刑事法律，又涉及商业模式和公司战略，这就要求刑事合规团队的专业人员既要具备刑事诉讼经验，能熟练运用刑事法律和刑事实务规则，也要具有对企业治理和商业模式的把握能力，确保刑事合规与企业治理及商业模式的全面融合，实现对企业合规利益和商业利益的双重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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