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离开校园的学生干部们

 1.

六七年前,还是我上本科的时候,很多混学生会同学在人人网上分享过一篇文章:

《学生干部的胸怀都是委屈撑大的》

我找出了这篇文章,发现它最后一段是这么升华主题的:

在学生组织的工作经历,给了他们很好的锻炼,在进入工作角色时,心智更加成熟,抗压能力更强,那些年受过的委屈都成为他们独立闯天下的自信。

无委屈,不干部。现在的一点委屈算不了什么,它们都会成为你未来谈笑的资本。

可能学生干部们受的委屈确实是太多,未来闯天下也需要一些底气,所以才会有不得对杨主席直呼其名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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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学生干部的经历,真的会成为未来谈笑的资本吗?

2.

前几天凑热闹,陪明年毕业的女朋友参加了一个企业的招聘宣讲会,其中一个环节是让目前就职于这家企业的该校毕业生,上去谈职场感悟。

上台的是个姑娘,2018年毕业于马克思主义学院,一上台她就让我梦回校园:

“今天学弟学妹们挺多的,看到你们恳切的脸庞,我就想起自己当时也是参加了宣讲会,就坐在那个位置,喏~”

顺着学姐指的位置,我看到了那是我的青春。

参与过大学学生会招新的各位,哪个没听过主席忆当年呢?

我当年也是稚嫩的脸庞

我当年也对学生会充满了憧憬

我大一时,也和你们一样。

拉回现实:这位学姐,你这才入职半年,也是最基层的岗位,这个逼不应该是由你,而是同样来宣讲会的老鸟和副总来装。你心里有没有数啊?

看来学生会没有教会学姐闯天下的基本狡黠。

更尴尬的还在后面。

3.

学姐一连抛出了好多包袱:

“从前我当过大大小小不少学生干部,可我发现工作之后啊,大家还是把我当成是一个普通人。”

“我进入咱们XX保险的群里,特别特别正式地介绍了自己,然后大家就给我回很多欢迎的表情,我就觉得这个大家庭,好温暖啊~!”

“我发现,这哪里是一个工作群,就是王者荣耀群嘛,我当时就想大佬带我飞~”

每个包袱之后学姐都要停顿三秒,那是留给台下学弟学妹们放声欢笑的时间。

但求职的同学们心里想的只是赶快走到投简历的流程,回给学姐的是一次又一次鸦雀无声。

学姐可能只感受到,学生干部那一套在职场玩不通。

她意识不到的是,哪怕回到校园,曾经给她鼓掌喝彩,给她在群里回500500500500的学弟学妹们,如今也不会买账了。

4.

而在学校里,普通同学为何要买这些学生干部的账呢?

那是因为,很多大学的畸形系统给了学生干部决定评优、入党,甚至奖学金和助学金的生杀大权,让他们真的感受到了做干部的好处。

中山大学甚至还专门给学生干部搞了个正部级、副部级的任命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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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学生干部还都是没烧熟的半大孩子,他们只学到了官僚的表面形式,还未曾意识到,学弟学妹们在你面前的卑微,不在于你真的赢得了别人的尊重。

我找到一个朋友,他在在某地产公司做HR,我问他招聘时遇到学生干部,都给了他什么样的印象。

“就感觉挺能装逼的吧,说话一套一套的。”

“学校里他们写的那些策划书,工作之后根本一点叼用都没有,我还得自己带慢慢纠正,挺烦的。”

5.

学生干部很喜欢说自己如何忙,以示他们的大学生活并不是虚度时光,来区分于那些打游戏和逛街的同学们。

我却觉得你TM还不如虚度时光呢。

这些干部们究竟想没想过,他们忙的事情都毫无意义?

他们熬夜写的策划书,大概率只是一个根本没有必要存在的活动(相信上过大学的懂得我在说什么);

他们跪舔的团委老师,未来不会在升学和就业上给他们任何便利;

他们努力筹备的晚会,绝大多数都是各个学院强制要求学生去看的破烂玩意。重复唱着《我相信》、《相亲相爱》、《爱因为在心中》这些大学活动高频曲目。开场白一定是类似“金秋九月,丹桂飘香”。

而晚会上的节目,不管是搏击操、集体舞还是一堆同学站在后面充当“啊啊啊”和“啦啦啦”的合唱角色,都是大家牺牲了时间去陪你们搞的东西。

而所谓锻炼,我请各位回忆一下,你在学生组织面临的种种事无巨细,究竟是让你对职场充满了恐惧和排斥,还是真的让你更适应?

至于所谓熟悉潜规则,以便未来能在国企之类的单位如鱼得水——可拉倒吧,一听这话就不了解就业市场,你拿一个二本三本专科高校的学生会主席,去和那些985王牌专业的毕业生们真刀真枪地比比看?国企的门槛你都踏不进去,别提如鱼得水了。

或许你会反驳:国企和事业单位也有靠关系进去的啊。

喷了,关系硬到足够进这些单位的,要么暗戳戳加强自己专业本领,要么干脆躺平了享受大学的玩乐时间,谁去混你学生会这种东西?

而至于管理能力……你要是觉得在学生会的上传下达真的叫管理能力,那你人生一场,开心就好。

5.

学生干部对一个人的摧残不仅是时间和精力上的,还有心智上的。

我做过学院里负责助学金评定的青年志愿者协会会长(当然,不同学院有不同的部门负责,我们学院是青协)

因为我是医学生,学医的多数无外乎两种:第一种是老实人家的、希望有个技术傍身铁饭碗的孩子,第二种则是医生子弟。

当时我并没有审核助学金评定资格的权利,只是辅导员的一条狗,我眼睁睁地看到最高助学金五千块发给了苏南某个三甲医院科室大主任的女儿。

而同样是苏南该市,另一个同学的父母五十岁了还在打工,然而他拿到的只有两千的最低助学金。

我看着它发生,无能为力。

当时我事无巨细地整理表格、完善材料、与学校的各个部门甚至生源地民政部门打交道,但我不觉得自己得到了什么锻炼。

非要说有的话,大概就是,我意识到了整个学生会就是一坨屎。

所以在大二刚开始便赶紧抽身,把时间用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出版了我的第一本书。

比我面对的事情更恶心的,是微博上的护校狗们——也就是学校出现丑闻时,拼命举报、辱骂传播者、警告传播者删除的人。

稍有良心的人都知道学校出现丑闻时应该怎么做,但学生会、团委组织的护校狗们,让学生干部们以牺牲人性为代价去维护学校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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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个不能被直呼其名的杨主席,恐怕便是在和学校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的过程中,在亲切地向外人展示“这是我们部里小孩”的虚荣感里,误会自己也姓赵了吧。

当然,这篇文章不针对少数确实是服务于同学的学生干部。

但大多数学生干部,其实你们的心不是被委屈撑大的,而是当狗的自卑。因为这种自卑,你们需要疯狂向学生会之外的同学展示自己的干部身份,以求用优越感弥补。

不过抱歉喔,你们始终都是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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