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在十字路口的土耳其

原创:爱吐槽的奶爸

公众号:非典型时评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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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大选尘埃落定,只等明年一月拜登走马上任,随着美国总统的更换,很多国家与美国的外交关系也需要重新作出评估,同样随着民主党的再次执政,美国的对外政策也开始了新一轮的调整。12月14日美国宣布制裁土耳其,惩罚其从俄罗斯购买S-400防空导弹,根据美国国务院的声明,制裁针对土耳其国防工业局、国防工业局局长伊斯梅尔·德米尔以及其他三名雇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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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次制裁究竟是特朗普为拜登留下个国际政治的大坑呢?还是作为美国70多年盟友的土耳其“有幸”成为了第一批被调整的国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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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作为一个横跨亚欧两大洲的国家,其北临黑海,南临地中海,西临爱琴海,与叙利亚、伊拉克、格鲁吉亚、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和伊朗接壤。可以说土耳其是连接欧亚的十字路口,其地理位置和地缘政治战略意义极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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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史上土耳其有着堪称辉煌的过去,在各个领域都留下了让人叹为观止的物质和精神财富。在西方崛起之后的年代里土耳其逐渐没落,尤其是在奥斯曼帝国解体后,该国不仅国力一泻千里,精神层面更是经历了文化的断层,直至二次大战后一度无所适从的土耳其才逐渐恢复元气,奉行“凯末尔主义”世俗化的土耳其在冷战时期开始倒向西方成为了北约抵御苏联扩张的桥头堡,在冷战结束后土耳其更是和美国开展了广泛的合作,一度被美国作为“伊斯兰世界民主典范”大力宣扬,但是随着21世纪以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和伊斯兰世界的冲突,土耳其开始面对许多无法解决的难题,而埃尔多安掌权后对土耳其国内“凯末尔主义”制度的修改也让美国和土耳其的关系变得十分不稳定,随着特朗普时代的结束,民主党总统拜登的上台将会对美土关系造成新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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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利亚危机将土耳其与美国之间的矛盾完全表现了出来,在叙利亚危机之初,土耳其和美国有着巴沙尔政权这一清晰的共同敌人。但面对2014年后“伊斯兰国”问题的凸显以及 2015年后巴沙尔政权在俄罗斯帮助下逐步占据主动,美土在叙利亚问题上的共同目标就变得愈发模糊,而恰在此时,叙利亚北部的库尔德人在与“伊斯兰国”作战中异军突起,搅动了看似平静的美土关系。因为库尔德人的问题是土耳其的国家核心利益之一,如何同化占人口总数22%的库尔德人一直都是土耳其的心病。而叙北库尔德武装在与“伊斯兰国”作战的过程中不断壮大,整个叙东部、东北部几乎都要成为其控制区,而且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对库尔德武装的援助力度仍在不断提高,大批的美军顾问和武器装备进入到了库尔德地区,叙利亚的库尔德人区几乎已成为“国中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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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造成了土耳其政府的不安,他们认为这样一股强大的库尔德人力量,足以使得其国内的库尔德族人产生分离主义倾向,所以土耳其当时就很明确地表示要“保持叙利亚国家完整”,坚决反对美国试图在叙利亚建立库尔德人的独立政权,就这样美国和土耳其在叙利亚问题上分道扬镳。

除了叙利亚问题,埃尔多安本人也对美国的“颜色革命”怀着深深的仇恨。2016 年,土耳其发生了“7·15”未遂军事政变,这一事件直接冲击了土耳其与美国的关系,也深刻影响到了美土对彼此的认知。其实早在2013年,被西方称为“阿拉伯之春”的政治冲击就开始影响到土耳其,2013—2015年间,土耳其经济虽然仍能保持较高增速,但社会问题已十分突出,国内治安形势急剧恶化,腐败、贫富差距拉大,受西方支持地“居伦运动”的势力日益强势,并有从幕后走向前台之势,最终在2016年7月15日晚间,土耳其武装部队总参谋部部分军官发动了军事政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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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政变很快被平息,但是种种迹象表明美国在幕后资助了政变军人和“居伦运动”的领导人费图拉·居伦,这不仅使得两国之间不在相互信任,更直接使得埃尔多安本人对美国民主党政府变得极端敌视,未遂政变后,埃尔多安对土耳其公职队伍进行了大规模清洗,据西方媒体报道,截至2018 年,已有近 11 万名军人、法官、警察、大学教师、记者因与政变相关联而被捕或开除公职,埃尔多安借着这次未遂政变对土耳其军队系统进行了改革,削弱了土耳其军队的权力,强化了政府尤其是总统本人对军队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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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美国和土耳其两国之间因为政策和政见不同所造成的矛盾都只是表象,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宗教和价值观层面的巨大鸿沟。在宗教层面,历史上的土耳其就是东西方文明冲突的中心,西方的十字军东征给土耳其留下的是“一份不信任和误解的恒久财产”。而在近代“9.11”事件之后美国发动的反恐战争就被很多穆斯林国家称为新的十字军东征,在土耳其与美国合作的那几年,土政府可是顶着国内巨大的反对声音为美国的军事行动提供便利,很多土耳其民众谴责政府做了伤害了穆斯林兄弟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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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土耳其国内寻求归属感和认同感的声音,自奥斯曼帝国解体后就一直存在,而且就算是提倡世俗化和西方化的凯末尔本人也认为“所有欧洲文明中最好的东西,也都是出自于伊斯兰文明,或者在古典伊斯兰文明中同样可以找到的,穆斯林采纳这些东西的时候,便是又回到了自己传统的最深刻和最真实的本质中去。”这种寻求回归穆斯林的声音在埃尔多安执政之后尤为明显,整个国家开始宗教化、民族化而借着“7·15”的未遂政变,埃尔多安又对土耳其国内世俗化的主要支持者们进行了一轮清洗,这使得现在的土耳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伊斯兰化,这就和美国骨子里的宗教信仰极其不和,而这必然会导致之后两国的冲突和摩擦只会继续增多。

同样在价值观层面,在同美国合作了70年后,土耳其融入欧洲的计划还是以失败告终,土耳其在外交上开始靠近俄罗斯,并在意识形态上回归伊斯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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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在埃尔多安的多年执政后,土耳其的宗教、民族主义色彩日益浓烈,其国内正逐步推行部分的法令法规也开始带有宗教色彩,而这些新的法规已经呈现出向法院、警局、学校等传统世俗机构蔓延的趋势。这就使得美国认为,埃尔多安正在缔造一个背离凯末尔主义原则的、以“专制”与“宗教”替代“民主”与“世俗”的新土耳其。这样的价值观冲突在美国看来是无法接受的,尤其是对于民主党执政的美国,这也是土耳其“7·15”政变的直接原因之一。而这种对“民主”理解的不同反映出了两国价值观的根本不同,毕竟对于“民主”埃尔多安可是有着经典的论述:“民主只是火车,我们乘它驶向终点。清真寺是我们的兵营,宣礼塔是我们的长矛。”他还明确指出,“美国并非民主的唯一模式”,并批评特朗普对美国穆斯林的驱逐是对民主的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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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些么多再回到一开始的问题,其实美国制裁土耳其,不管是特朗普为拜登留下的大坑,还是民主党真的要制裁土耳其都不重要。因为从根上来说美国和土耳其的盟友关系已经不可能再像冷战时期一样牢固了,没有了合作的基础两个国家就像做生意一样,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谈,就像在叙利亚问题上,特朗普用撤军换取了斩首巴格达迪的情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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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美国总统可以为了个人的选票枉顾国家十几年的精心经营,那么土耳其也可以用盟友换取自己国家的更大利益,即便看起来埃尔多安和民主党有宿怨,但作为成熟的政治家,他所追求的也是更加对等的双边关系,毕竟与美国彻底脱钩不是土耳其的最优解,对西方表现出强硬姿态以此来改变冷战时留下的不对等外交关系才是埃尔多安的真实用意,这就和主席说过的“用斗争求团结”是一个道理。所以就像土耳其的地理位置一样,在国际政治关系中土耳其也将开始在十字路口摇摆,时而西方、时而俄罗斯,归根结底都是生意,为了国家利益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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