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维:粤语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接近古汉语

总看到在网上有人说,粤语是最纯正的古汉语,是某某朝的官方语言。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今天笔者想来揭露一下这个已经在网上流传了至少十几年的谣言。

首先要声明一下,没有任何一种汉语方言跟古汉语完全相同,各自都经历了不同程度的音变。其次,古汉语也不是只有一种,古代各地区也有不少方言。早在先秦时期人们就已经注意到各地方言的区别了。西汉扬雄的著作“方言”可以看作是当时人们对各地区方言的认知和总结。当然,古代的方言究竟有多少种现在已经很难说清楚了,关于古代方言的资料更是难以寻觅。为了简单起见,我们主要对比粤语跟中古汉语拟音(根据切韵和广韵复原)的区别,来看看粤语到底是不是像网上某些人吹嘘的那样这么接近古汉语。

古无轻唇音

所谓古无轻唇音指的是在上古和中古早期的汉语并无轻唇F声母。现今所有F声母的字在上古和中古早期都是B/P声母。比如“风”在上古时期的发音可能接近“plum”,而在切韵时期的发音则类似“pjung”。粤语显然不符合这一点,因为粤语的轻唇音极多。不仅普通话里读轻唇音的字粤语也读轻唇音(比如“风”粤语的发音为“fung”),很多在普通话和其他方言中不是轻唇音的字在粤语中也变成了轻唇音(“苦”粤语发音为“fu”,“火”粤语发音为“fo”)。

粤语之所以轻唇音这么普遍,很可能是受到了临近壮语的影响。壮语的轻唇音也很多(比如“火”壮语发音为“feiz”)。而亚洲大陆北方的语言,比如蒙语韩语和日语,都缺少轻唇音。蒙语的F基本只出现于汉语借词当中,本民族的词没有F。韩语不用说了,完全没有F。日语虽然注音中有F,但实际上日语的F更接近H的发音,跟汉语英语的F并不完全是一回事。所以,我们可以说,古汉语缺少轻唇音,更类似东北亚地区的语言。

2. 日母疑母大量脱落

这个特点并不是粤语独有的,而是全国大多数方言都有。所谓日母指的是中古汉语“日”的声母nj,而疑母是中古汉语“疑”的鼻音声母ng。在粤语广州话中,“日”发音为“yat”,“人”发音为“yan”,这都是日母脱落变成零声母的例子(中古汉语拟音日和人的发音分别是“njit”和“njin”)。当然我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粤语日母消失得都这么彻底,在广西部分地区的粤语中人的发音为“nyan”。疑母脱落的例子可以举“月”这个字,在粤语广州话中读音为“yut",而在中古汉语中读音为“ngyat”。当然粤语的疑母相对很多方言来说保留的还算可以,至少“我”和“五”这两个常用字都保留了疑母。

3. 韵母变化很彻底

如果说前两点只是开胃小菜的话,这点才是正餐,而且也是粤语存古派最大的软肋。粤语的韵母又叫韵腹变化很大。比如“心”,在中古汉语拟音中为“sim”,而在粤语中变成了“sum”;“七”,在中古汉语拟音中为“tshit”,在粤语中变成了“cat”。之前举过的例字“日”,中古汉语拟音为“njit”,粤语变成了“yat"。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

4. 介音丢失很彻底

另一个粤语跟古汉语的最大差别,普通话在这方面都要比粤语保存的好。中古汉语有两种介音,二等介音和三等介音。二等介音的例字如麻“mra”,间“kren”,家“kra”;三等介音的例字如九“kiu”,六“liuk”。粤语的间读“gan”,家读“ka”,完全丢失了二等介音;普通话虽然也丢失了二等,但仍然保留了一些它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二等并入三等),比如间“jian”,家“jia”。而粤语的三等介音也消失得很彻底,九读成“gau”,六读“lok”,相比之下普通话则是基本保留了中古汉语的三等介音。

综上所述,粤语并不比普通话更存古,只是韵尾保存得比较好(入声韵尾),但声母,韵腹,以及介音甚至比普通话的变化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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