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性务实的角度出发:不要希望特朗普连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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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6号那天,特朗普带着保镖出现在美国惠而浦公司的一个厂房内。惠而浦是一家纯美国企业,就跟我们的海尔一样,专门生产冰箱、洗衣机、微波炉等各种家用电器,这些产品的共同特点是原材料包含大量的钢铝制品,特朗普此行的目的就是关心一下这些原材料到底是国产货还是进口货。走马观花地参观完了产线,特朗普发表临时讲话,说决定给加拿大的铝制品收10%的关税。

铝合金制品坚硬、稳定、轻巧,用途非常广泛,曾经长期跑工地负责采购的特朗普自然明白它的价值,所以他深爱着这种金属。2018年3月份特朗普宣布对所有进入美国的铝制品收10%的关税,到了2019年5月份,在各方的劝说下特朗普勉勉强强同意取消给加拿大的进口铝收税,从而促成了《美墨加协定》的签署,这个协定的正式生效日期是今年的7月1号,也才刚刚上马一个月时间,特朗普就情不自禁地收上税了。

《美墨加协定》是把原来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大修大改以后重新签的自贸协定,被修改的部分是特朗普认为对美国不利的部分,但是协定的核心原则还是为了消除关税促进自由贸易。如今特朗普招呼不打就单方面宣布收税,做了这项协定的掘墓人,他脑子里到底在想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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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在惠而浦车间内发表讲话)

我们有个成语叫做“瓜田李下”,专指那些容易引起嫌疑的场合;这个成语在古乐府诗里的原话是“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意思是你经过人家瓜地的时候别蹲下系鞋带,不然瓜农会以为你在偷瓜;路过李子树了就不要扶帽子挠头皮,不然果农会以为你想摘李子。让特朗普魂牵梦绕的总统大选还有两个多月,在这个时候给加拿大收税,特朗普就摆脱不了为了连任不择手段的嫌疑。

这件事属于特朗普行为的典型案例,只要一件事儿关系到他的利益,并且他能找出一个不违法的理由动用权力来落实这件事儿,那他基本上一定会动手,至于个人信誉、国家形象、两国外交关系,以及无数中小企业的损失,都不会在他前期的考虑范围内。做总统嘛,就要图一个大手大脚地挥霍权力,不然跟房地产老板有什么区别呢?

《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于1991年开始谈判,大概1年时间就谈妥了,接着三个国家各自表决走流程花了1年,最终在1994年1月份正式生效,从此加拿大、墨西哥和美国开始了各取所需的快活日子。从1994年到2018年的24年里,这个协定经历了克林顿、小布什和奥巴马三个人,但是在特朗普这儿还没坚持一个月。

《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范围仅限于三个国家组成的那块地方,这就是典型的区域合作型贸易,因为涉及的国家少,所以谈判起来难度小、速度快,后期的保养维护也比较容易,90年代世界经济大发展的时期区域贸易风靡一时,而且《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同时包含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这个在当时是全球第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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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的地理位置)

三个国家的政客可以借此推动经济发展提高支持率,确保自己长期不失业;加拿大和墨西哥的企业可以借此机会打入美国,两国的普通民众也会因为这种合作赚更多钱;源源不断的墨西哥廉价劳工和加拿大的矿产资源也大大降低了美国人的生活成本。

曾经的美国总统和幕僚团队比较有远见,他们达成《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目的可不止是图廉价的资源和劳动力,而是为了对抗不断崛起的欧盟和东亚经济圈,在整个美洲建立起自由贸易区,最后弄出一个以美国为核心并向外发散的美洲经济集团,进而巩固美国的世界经济地位。

这种宏大的理想对特朗普来说有点理解困难了,而且他曾经是个狡猾谨慎的生意人,更在乎自己抓得住的现实利益,对于做下一届总统垫脚石的这种事儿非常不屑,而且他也意识到自己混政坛的日子总共也没几年,做一些立竿见影的改变更重要。

在特朗普2017年参加完就职典礼没几天,就把那个让奥巴马引以为傲而他耿耿于怀的TPP给废了,即便传统盟友国家排着队劝他三思也没用。在之后的一年多里,特朗普三番五次威胁要退出《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将加拿大和墨西哥的心理预期拉到无限低以后,再拿TPP的部分条款和《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部分条款拼凑出了《美墨加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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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墨加协定》签署现场)

加拿大依然依赖美国庞大的市场,墨西哥离不开美国提供的投资和工作机会,美国人也习惯了廉价的原材料和劳动力,三个国家几十年来的互相依赖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尽管在《美墨加协定》里特朗普提了一些损人利己的要求,加拿大和墨西哥也只能声色俱厉地假装反对,最后欲拒还迎地签字摁指纹。

对于自己钟情的铝制品,特朗普在《美墨加协定》里做出了这样的规定:美国可以不给加拿大的收税,但前提是加拿大不能大量给美国出口铝制品。8月6号那天在惠而浦的厂房里宣布重新收税的时候,特朗普解释说“加拿大和过去一样利用我们,这对我们的就业尤其是铝制品行业的工人非常不公平”,言外之意是加拿大的铝制品出口数量很大。

铝制品的流动当然不是加大政府推动的结果,那是市场的自发行为,美国制造业终究是看到了加拿大铝制品有利可图所以才偷偷进口,而进口的好处就是惠而浦这样的企业做出了有性价比的东西,美国的消费者也得到了实惠;但是价格昂贵的本地铝制品却因此滞销了,工会只能托人向特朗普捎口信,告诉他工人日子过得一般,犹豫着要不要把票投给拜登。

特朗普不但深爱着“铝”这种银白色的金属,他也深爱着这个行业的工人,或者说爱他们手里的选票,所以他安排了一场深入车间的视察,借机宣布对加拿大的铝制品收税,而不是打发贸易部长找加拿大协商,他的做事风格从来是让别人哭丧着脸求他,反过来让他找人协商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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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和加拿大总理特鲁多)

加拿大的铝产量全球排第4,但是铝制品的加工技术很一般,所以大部分原铝都卖给美国做二次加工用了;可是偏偏美国的原铝产量比加拿大还多,而且铝制品加工技术一流,便宜的加拿大货就很难被禁掉。特朗普随便收点税,一大票人的生计都要受影响,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其实也深爱着铝这种银白色金属,为了这份爱,他跟副总理在6号晚上一起宣布说:将通过对进口自美国的商品收税来对等报复。

这种互相伤害一旦开了头,以特朗普睚眦必报的性格,后面类似的事件会更多,到时候《美墨加协定》怕是要走向名存实亡的不归路了。过程中会有人流泪、有人沉默,有人愤怒、有人惋惜,处在权力最顶层人随随便便一个决定,就会让上层阶级的人巨亏,让大量中下阶级的命运发生转变。

特朗普用强势和不守规矩给自己立了人设,这也深深影响了美国这几年的外交活动,这种随意性将大大降低他国和美国谈判的欲望,因为协议可以随意推翻,那就没必要花精力去谈判了;同时外资进入美国的时候也会更加谨慎,从挖地基建厂房到最后盈利是个漫长且不确定的过程,但是摧毁它可能是特朗普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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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在惠而浦车间宣布对加拿大铝制品收税)

缺乏远见毫无战略是特朗普执政的短板,他各种破坏国际规矩和无视长期战略的行为,理论上确实会让美国衰落,并主动退出世界大国该有的位置,给其他国家上位的机会,这是有些同学一心期待特朗普连任的原因。可是不要忘了美国的衰退在4年内可能恨不明显,反倒是特朗普的这些短板,促使美国权力阶层默许了特朗普对潜在对手的疯狂报复,这个伤害是肉眼可见的。

特朗普要是像现在这样继续干四年,对美国的长期衰退当然会做出一定的贡献,但是贡献有多大并不乐观,反而是随着衰退和执政处境的恶化,会引发特朗普对他国和世界组织的疯狂打压,以此弥补他战略上的失误和内心的落差,这个危害要扛多久,能扛到美国彻底衰落的那一天吗?

以理性的角度来看,还是不要期待特朗普连任比较好,让世界在多边主义的大前提下稳定有序地运行,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都是最好的,普通人有房子想买、有贷款要还、有孩子要养,和宏大虚幻的海外战略比起来,还是自己眼前的小日子更有现实意义,所以说治国千万别学特朗普,但是过日子就可以考虑学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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