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观察 | “港版国安法”会冲击香港经济吗？【走出去智库】

《美国观察》  

在香港回归23周年之际，“港版国安法”获得通过并颁布实施。7月1日在国务院新闻发布会上，国务院港澳事务办公室副主任张晓明表示：一法可安香江，香港国安法是继香港基本法之后，中央为香港专门制定的第二部重要法律，是香港繁荣稳定的“守护神”和“定海神针”。

走出去智库（CGGT）观察到，在“港版国安法草案”制定时，特朗普与蓬佩奥就曾表示，将取消香港的特殊经贸待遇，有分析认为，这会严重影响投资者在港信心，以致出现走资潮及移民潮。但香港的独立关税区地位是由世贸组织(WTO) 多边规则确立，美国无法片面取消。同时，美国企业在港利益巨大，这也使美国在处理中美关系方面陷入两难。

“港版国安法”对香港经济带来哪些影响？走出去智库（CGGT）推出新一期《美国观察》，由孔闻峥在美国为您提供前沿的资讯分析。

要 点

CGGT，CHINA GOING GLOBAL THINKTANK

1、香港的吸引力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外界对国安法下“一国两制”的解读。

2、有很多专家在讨论新加坡替代香港的可能性，但在吸引对中国有兴趣的外国资产方面，新加坡的竞争力相对有限。

3、对于外国公司来说，政治体制与文化的差异和冲突本身不会成为公司的担忧，但其所带来的不确定性才是问题的重点所在。

4、除了美国可能出台的措施外，令很多美国公司有所疑虑的还有香港自身可能发生的变化，即香港目前拥有的透明度和开放性。

正  文

在香港国安法公布施行至今，香港恒生指数一直处于上涨态势，即使是美国宣布的制裁措施也没能对这一态势造成明显的影响。

可见对于市场来说，国安法以及美国对此制裁的出台，其实是一块大石头落地，反而取消了一些不确定性，对于投资者和公司来说，环境中不确定性的消失反而是一种利好。

除了这种不确定的消失外，国安法的实施以及西方国家对此的反应还是会影响到一些企业对于香港未来的评判。在美国香港商会对成员的一份调查中，参与调查的180个美国公司中有过半数都表示对香港在中长期的商业前景表示不乐观；但与此同时，短期内绝大对数企业对于国安法的具体实施以及西方国家的反应强度还是会保持观望的状态：在调查中，有70%的企业都表示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

在外国公司眼中，香港一直保有的优势，有些仍然会保留，有些则有待商榷。

一方面，香港作为进入中国的门户以及中国的离岸金融中心这一点仍将保持不变，只要中国仍是一个体量巨大的市场，香港在这方面的吸引力就不会消失，而且在这一点上，香港在亚洲范围内鲜有竞争者。

但是从长期来讲，香港的吸引力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外界对国安法下“一国两制”的解读。特别是近期的中美贸易摩擦显示，一些美国公司对中国大陆的数据安全、专利保护、技术保护、国家行业补贴等问题存在困扰。如果公司、特别是将区域总部设在香港的公司对香港在这些方面的独立性产生疑虑，那么他们不可避免地重新估量香港的定位，在他们眼里香港也必然会失去一些原有的重要优势，但非常遗憾的是，在这方面外界的解读很容易会带有一些刻板印象带来的偏见。

虽然当前香港面临的不确定性有所降低，但是香港在中美关系中仍然不可避免地被严重政治化了，这又产生了一些潜在的风险。目前，特朗普政府已经表示，将取消给予香港的特殊地位，除了已经确定的暂停防卫装备出口并限制香港获得高科技产品外，还可能有进一步的措施，这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中美两国总体关系的进展，包括中美贸易协定的推进情况。对于希望规避风险的企业来说，可能受到中美关系影响的香港，其稳定性可能就不如中国大陆或者亚洲其他国家的城市。

中国市场仍是香港重要的吸引力来源

对于外国公司来说，香港是对中国投资的重要中转站，包括直接投资（FDI）以及通过股票市场进行投资。2019年，中国是全球第二大FDI接收国，根据统计局的数据，2019年中国实际利用外商直接投资有接近70%来自于中国香港，其中就有相当一部分是外国公司通过先进入香港再赴华投资的中转方式进入中国。

同时，中国公司大量赴港上市，也增加了香港的吸引力。尤其是在今年，美国针对在美上市的中概股加强监管，提出《外国公司问责法》等措施后，可能会更加提高香港对中国公司的吸引力，譬如京东、网易等在美上市的中概股都已经在近期进行第二上市，未来可能有更多公司如此选择。

中国大体量的市场、增长的经济使外国资本对中国始终保持兴趣。而中国对大陆和香港在金融和资本管制方面不同的政策，以及香港与中国大陆在各方面的紧密联系，使香港作为连接中国的中转站具有其独特的优势——前者是相对中国大陆的金融中心而言，后者则是相对新加坡（以及美国）而言。

香港与西方更相似的制度框架，包括证券监管体系、法律体系、审计等专业服务机构，以及香港与美元挂钩的汇率制度，都使香港得以与受到资本管制辐射的内地金融中心区分开来。而使香港获得这种比较优势的根本，是中国大陆做出的政策选择。可以想象，接下来中国仍然需要香港作为主要的离岸金融中心。有专家认为香港是中国的金融防火墙，可以帮助内地在保持金融业独立性的同时，在境内外投融资上不受影响。因此只要中国继续需要这道防火墙，那么香港在这方面的比较优势就会继续存在。

同时，确实有很多专家在讨论新加坡替代香港的可能性。但是至少在吸引对中国有兴趣的外国资产方面，新加坡的竞争力相对有限。首先，新加坡交易所面临着种种问题，据《金融时报》报道，近15年来，多家公司从新交所退市，业界分析低流动性和低市值为主要原因；2013年以来，新交所的挂牌企业数量不增反降，从776家降至715家；与之相对的，港交所的上市企业数则从1600家增加至近2500家。香港与中国大陆在地理位置、语言、文化等方面也都远比新加坡要更相近，更别提来自中国的政策和资源上的倾斜。

因此，香港的主要吸引力，恰恰可以说是中国大陆为其创造、并在可见的未来会一直延续的。当然，针对香港的金融中心地位，美国财政部长姆努钦在6月中旬的采访中曾表示，正在考虑对流经香港的资金施加管制措施。这即是外国公司和投资者需要考虑的不确定因素之一。

外国公司眼中的主要风险：不确定性

在接受彭博社关于国安法的采访时，英国投行巴克莱银行的CEO Jes Staley直言，无论是他本人还是公司，都不会介入当地政治，但是需要明确了解英国政府的态度。这是一个非常具有代表性的表态。对于外国公司来说，政治体制与文化的差异和冲突本身不会成为公司的担忧，但其所带来的不确定性才是问题的重点所在。

这种不确定性很大程度上来自于美国等国家对国安法的反应。美国目前已经暂停防卫装备出口并限制香港获得高科技产品——当然，前者基本上可以看作是一个象征性举措，影响可以说微乎其微；后者的影响也较为有限。但是美国称在“评估进一步取消香港的特殊地位”，也就意味着更多的举措可能在未来到来，这其中主要涉及到贸易、人员和资金流动等方面。

事实上，在美国与香港的贸易中，美国是获利的一方：根据美国统计局的数据，去年美国的商品贸易顺差中，香港的贡献最大，为261亿美元，商品加服务业的总贸易顺差也高达近290亿美元，在美国贸易体系中十分难得。且2018年香港是美国的第三大酒类出口市场，第四大牛肉出口市场，第七大农产品出口市场。如果随着美国政策的变化，如单方面不再视香港为“独立关税区”，香港无法享受美国优惠关税待遇，反之美国出口香港的商品关税也将提高，特别是在中美贸易摩擦导致大量美国产品面临高关税的现在，那么美国无疑也会受到影响。

除此之外，人员流动限制也是潜在的风险之一。香港居民与大陆居民持不同护照，也享受不同的签证政策，香港与美国之间人员流动更为自由。如果美国的政策变化包括签证和移民政策，对驻港美国公司来说也将是不小的打击。当前，有1300家美国公司在香港运营，有超过300家美国公司将亚洲区总部设在香港，其中包括大量金融企业。据美国国务院的数据，2018年有8.5万名美国公民居住在香港。如果美国对中国公民设置种种签证和移民限制，相关政策的变化很可能成为这些公司考虑迁址的诱因之一。

除了美国可能出台的措施外，令很多美国公司有所疑虑的还有香港自身可能发生的变化，即香港目前拥有的透明度和开放性。在中美贸易摩擦的一年多中，美国企业和政府对中国市场颇有诟病，其中包括知识产权、技术转让、国有企业补贴等等问题；信息安全也是美国常提出的质疑。尽管中国一直在努力改善，对美国公司而言，香港的环境与中国大陆还是有一定的区别。尽管中国不断强调将贯彻“一国两制”方针，外国政府和公司却并不总是能够理解。这其中，甚至有主要评级公司下调对香港评级的可能，考虑到目前标普、穆迪和惠誉评级对香港的主权信用评级都高于中国大陆。

目前，虽然意识到种种风险，但更多的外国公司仍然处于观望的状态，无论是对于国安法的具体实施情况，还是对美国等国家的下一步回应措施。这其中，美国的下一步举措又不可避免地与中国关系的大环境息息相关，譬如说第一阶段贸易协定的执行情况，甚至包括特朗普大选选情的变化。短期内，国安法的影响对香港经济来说还是较为积极的。

 资料来源 

走出去智库（CGGT）合作伙伴——财新EMIS数据库(原欧洲货币旗下)，华盛顿邮报，路透社，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CNN，CNBC，Morning Consul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