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运动:被动的开始与潦草的收场
美国黑人问题愈演愈烈,各州均发生不同程度的抗议集会,甚至于三位美国前总统罕见集体发声。然而,热闹的群众抗议,冲击的更多是特朗普本人,而非美国制度,更非歧视本身。
潮起与潮落
自1619年,第一批黑人到达詹姆斯敦,黑人就始终带着沉重的“镣铐”。这种“镣铐”不仅是对身体的摧残,更是对心灵,习俗甚至历史的束缚。由于残酷的奴隶制,经常会有黑奴逃跑,自残,消极怠工甚至持枪武装。在这种情况下,奴隶主利用家庭关系阻止黑奴逃亡,鼓励黑人结婚生育,以此世代为奴。但奴隶主阻止黑人逃跑,却乐得买卖黑人,以至于男性黑奴在各个农场主间流转,有时一个月也不一定住得下来。这种流浪式的生存模式,导致黑人家庭呈现明显的母系结构,这之后的黑人家庭模式,都普遍受到这方面的影响。黑人男性在婚配嫁娶上,表现得极不负责任。所以,美国流传着一个黑人笑话,“黑人,没有爸爸”。
随着北方产业资本的快速扩张,北方白人越来越不能忍受南方的邻居了。其一是工厂扩张急需劳力,然而南方的农场主却控制者大量劳动者,从事低效的农业生产;其二,则是关税,北方想要保护萌芽工业,主张提高关税,而南方出口棉花,主张降低关税。两方主张完全对立而不可调和,于是1861年到1865年,美国南北内战,林肯发表《解放黑人奴隶宣言》。
战争的原因来自利益的对立,黑人只是个添头,就连美国内部也只敢将其定义为内战,而非解放战争。随后的故事印证了这一点:1883年最高法院判定《1875民权法》违宪,国会只能干预州侵犯民权的行动,不能干预个人侵犯民权的行动,这一判决为制度化歧视黑人开了绿灯;1896年,联邦最高法院,在普莱西诉弗格森案中,判出著名的“平等但隔离”判决,事实上放弃对黑人公民权利的保护。自此以后种族隔离大行其道,医院、车站、厕所全部划线,黑人是黑人的,不能过了线,过线就打死你。之后的选举权,也自然的剥夺了。
如果经济不再发展,黑人的命运也就一直这样下去了。历史却喜欢在秩序之下,隐藏混乱。
一战爆发了。外部订单迅速增加,加上外来人口急剧萎缩,致使美国国内出现了大面积用工荒。白人,又重新注意到这些躲藏在角落里的黑人。招工优惠,配合政府出台的就业政策,黑人开始大面积迁徙去往北方与西部。联邦政府甚至专门成立就业服务部门,为黑人迁徙就业提供咨询与帮助,当然在南方庄园主的压力下,服务并没有提供多久。
好景不长,一战结束了,黑人失业了。好消息是他们住进了城里,坏消息是,他们还不如住在乡村。居住环境恶劣,贫困,卫生条件差,使黑人聚居的区域成为犯罪与邪恶的代名词。贫穷使得歧视具有某种程度上的合理性。
问题一直持续到30年代,胡佛的作死经济政策,直接导致了29—33大危机。在胡佛总统先是否认危机,然后甩锅外国的自辩声中,城市黑人人口1/3失业,1/3是部分就业,享受着“最后被雇佣,最先被解雇”的特殊待遇。随之而来的,就是社会混乱。猛男罗师傅临危受命,收拾烂摊子。
经济问题的核心是就业,稳就业就是稳发展(很熟悉啊)。1933年底,政府出台政策,凡是与政府合作的企业,合同必须添加黑人受雇份额,保障黑人就业。而二战受经济危机影响爆发,作为海外孤岛,受战争影响较小,一战故事重新上演。1940年-1944年,技术工种,领班等岗位,黑人就业人口由50万翻倍至100万。1945年,黑人公会会员达125万人,200万人在国防工厂工作。黑人统领的权柄开始从共和党转移到民主党手里。
尽管,罗斯福总统的主要思考角度,依然是基本盘对战争和经济的态度,但自立自强的种子,已经悄然种下。
然而,历史重演从不会只演上半场,二战结束了。军事工厂生产锐减,日本投降后,联邦政府突然取消350亿合同,仅转入和平10天时间,180万军工工人失业,60万登记失业补助。之后大批军人回国,劳力过剩,岗位稀缺,黑人失去了经济价值。种族主义势力返潮,多地出现对黑人虐待、残杀现象,经过二战战火洗礼的黑人群体决定不再沉默,这一次,要走出与一战结束后不同的的,另一条道路。
联合与分化
自一战起延续到二战结束时,450万黑人离开南方农业带,迁居北部西部及南方大型城市;40年代婴儿潮,仅1946年一年的新生儿就有340万;再加上二战之后,美国移民政策放宽,三条人口洪流,在60年代集中汇入就业市场,社会矛盾瞬间激化。黑人斗争也进入了新的时代。
1961年,第一批“自由乘客”在南卡遭白人暴打,警察却在旁边不闻不问,丝毫不去干预,引起黑人群体极大愤慨。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深入白人种族歧视中心,极大感召各地黑人,随后发生1965年洛杉矶瓦茨骚乱和1967年底特律骚乱,每年造成潜在损失200亿美元。
黑人不再像过去一样,以融入白人社区为目标,而是强调种族团结,以黑人利益集团的形式进入美国政治权利中心,为黑人谋取福利。黑人要以多元文化的形式,存在于美国文化之中。暴力冲突显著增加,大型事件如1965年洛杉矶的瓦茨骚乱和1967年底特律骚乱。黑人群体的愤怒,被约翰.肯尼迪的弟弟,罗伯特.肯尼迪敏锐的注意到了。
约翰.肯尼迪的竞选之路并不顺利。党外有尼克松这一劲敌,两次民调,尼克松以53%:47%和56%:44%大胜民主党;党内各派势力又在为谁做候选人争吵不休。再加上约翰.肯尼迪本人风评不佳,被认为是志大才疏的花花公子,“除了一张脸,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使他成功竞选的机会,相当渺茫。正的困难,就来奇的。其弟罗伯特注意到了黑人群体,有700万未登记选民,这700万张票,至关重要。
于是,肯尼迪兄弟竞选策略全面拥抱黑人,在竞选班底里设立民权部,安排熟悉有色人种协会的弗兰克.里弗斯与肯尼迪一起旅行,花5万美元请深受黑人喜爱的纽约众议员亚当.鲍威尔全国演讲,鼓励黑人投票。并联系到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劝说道“即使非暴力集会也会导致流血冲突”,“只有投票才是开启一切的钥匙”。翻译一下,你们要靠白人,而不是你们自己。
肯尼迪上任后,也确实做出部分努力,即著名的“肯定性行动”,国内也叫“平权法案”,旨在鼓励公立学校取消种族隔离,禁止就业歧视,保护就业平等。研究美国历史的历史学家均把它定义为补偿性行动,是对黑人长期不公正待遇的补偿。但这部分政策先天就具有矛盾性:一方面是为了消除种族仇恨,实现种族和解而创立的;另一方面,却以种族肤色区分受帮助人群,反而固化种族刻版印象,增强种族观念。这种先天不足,致使之后的执行变了味道。
例如政府僵化的要求与政府合作或资助的企业,如果企业内黑人数量不达到一定比例,政府将取消合同。再举个例子,部分地区的警察局要求警察实行配额雇佣,并且每晋升一个白人,就要晋升一个黑人。这种名义上的平等的举措导致更广意义上的不平等。黑人挤占了有能力白人的上升渠道。而公司呢,嗯,你要求我司一定要养几个黑人,那好,那就养着,但他们一辈子也别想进管理层。这种僵化的执行方式,到了尼克松执政期更是推向极致。
尼克松上任时期,美国国内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经济问题,滞胀。一般认为通胀与失业呈反比,然而71年上任以来,美国就一直通胀失业双高,74年更是达到通胀14.4%,失业率8.2%。尼克松已经厌烦了黑人运动,经济够让人头疼的了,于是他把目光瞄向了“黑人资本主义”。顾名思义,让一部分黑人晋升资本家行列,分化黑群体。
以此为基础,联邦政府要求白人公司中标政府工程项目,必须有10%的份额转包给少数族裔公司。在执行过程中更是直接变成一种买牌子行为。白人公司会以黑人公司的名义招标,但并不把业务转包,而是直接打一笔钱,作为“掩护费”,一些黑人呢,也乐意这样的便宜买卖。金额因此越来越大,如丹佛国际机场工程的金额就达42亿美元。这使一部分黑人,迅速的先富起来。而这些黑人又利用便利,保证他们在教育领域内的配额。一位民主党议员吐槽道:“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在竞争中为一个黑人富商的儿子保留位置,而让一个白人劳工的儿子排除在外,这绝对不是公平。”
以至于到90年代,发生洛杉矶骚乱时,越来越多的上层黑人反对“肯定性行动”,并指责下层黑人依赖福利,不求自立自强,依靠政府优惠,缺乏自我奋斗。义正言辞,俨然以白种人的姿态自居。
而今与未来
可以看到,黑人始终没有掌握过自己的命运,最接近主动的60年代,也随着政策的引导,而走向消解。黑人的存在已经被选举政治异化成为黑色选票,就像拜登倨傲的说,你不投我你就不是黑人。依附于白人去解决黑人问题,就像鸳鸯求贾母一样,就算再喜欢你,你也终究是丫鬟。
而随着黑人资本主义的发展,斗争的对象也早已变了模样。早期的奴隶主,资本家与白人高度重合,反对白人就是反对剥削。然而现在黑人内部分化,白人也分化,资本家不再是以种族的面貌出现了,种族更多的是一种文化惯性的延伸。这种时候,还在强调种族问题,而非更本质的阶级矛盾,只会是一场热闹的竞选前戏和底层厮杀。“笨蛋,是经济问题”。
故事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为什么?因为新自由主义的狂飙突进,已经让美国工业无能力回迁低端的制造业了。一个少数族裔,如果想以非暴力的行动去争取权利,有两种办法,其中一种就是与国家的经济深度捆绑。拿犹太人举个例子,同样是被压迫过的民族,为什么一提到犹太人,脑内想到的符号就是“奥斯维辛”,“有钱人”,“聪明努力”;而黑人第一印象却是“匪帮说唱”,“懒惰无能”?符号是可以构建的。
犹太人是华尔街的主要玩家,是政治献金捐助最积极的组群,以色列每年都与军工企业签有大单。货币,官僚,国家暴力都与犹太人有深度捆绑,你每个挥向犹太人的拳头,都将打向自己,歧视?犹太人不歧视你就不错了。而黑人呢,没有悠久的玩债券历史,只有一身的力气,他们想要捆绑住美国的经济,必须垄断劳动密集产业,再一步步向上攀登,成为一个政治实体。然而美国劳动密集产业大部分外迁,这条通道已近堵死了。而服务业,特别是大部分黑人可以从事的服务业,不具备知识扩散的属性,你只需要微笑与鞠躬就够了。知识无法扩散,认识与能力反而会退步。如今的黑人对比60年代的黑人,退步很明显了。
当然,还有另一条出路,那就是比主体民族还要能生,改变人口比例。白人生育颓势明显,这是最有可能的道路。然而那又如何呢?曾经里士满黑人比例超过50%,议席超过半数,在70年代就出现了反向歧视的案例。依然还是歧视,换了身份,戏还会演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