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高人胆大,绝地飞将军!
艺高人胆大,绝地飞将军 !
作者:飞兵,笔名一直在看,现在从事国际贸易工作,大约是因为眼睛近视的原因,成了家中唯一没有进入空军的子弟。自幼生长在部队大院的他对自己的父亲充满敬畏又充满期望
– 敬畏是因为父亲作为一个中国空军飞行员那种刚毅的力量,期望是因为成长之中,父亲很少在他的身边。直到父亲退休以后,他才真正走进了父亲的空军世界。结果,却发现自己难以克制提笔的冲动。
幸好有了这种冲动,才能够让我们知道早在三十多年前,中国空军的飞行员就敢在公路上起降喷气式战斗机,才能够让我们知道周恩来总理怎样和护航的飞行员们一起吃空勤灶,还有,在日日抱怨父亲不回家的时候,作为飞行员的父亲却二十四小时身穿飞行服守候在战斗机前战备执勤,随时准备和北方邻居的强大机群拼死一战,事后的材料中这样写道:“给空X师的任务是死守XX分钟,掩护中央机关转移,空X师必须打到最后一架飞机来完成这个任务。”
那么,我们不妨随着他的笔,来看看这位人称中国空军“八大金刚”的优秀飞行员的传奇,来看看那个让我们觉得神秘的军人的世界吧。
文中作者的父亲,即原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第7师周寿星参谋长,于2006年在北京去世。 -- 编者
一. 降落在公路上的喷气式战斗机
前两年台湾搞了个什么演习,主题是在中正高速路上起降战斗机,以此显示“国军”飞行员技术高超。那可是从前一晚就封锁高速路,各种军用设施齐备,地面出动几千人配合。才降落了两架次飞机,然后就使劲吹,说“国军”多牛多牛,好像台独有望了。我在这里正告台独支持者:不要白日做梦,你们那点东西,共军在1975年就由我爸玩过了,趁早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我父亲是战斗机飞行员,小时侯一直没把他当回事,只知道吃他带回来的饼干巧克力,还记得他不常回家,一离开家就是半年几个月。等我大点他也离休了,离开了干了大半辈子的部队很不适应,牢骚不少。很有点象《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的那老头。那个年代军人的家庭生活全国都差不多。都是至少一个孩子当兵,老家需要帮助的亲戚一大堆。家里都是部队配的制式家具。孩子基本都吃过食堂。男孩玩打仗,女的玩羊拐。
后来再大点才发现这飞行员不简单呀,据说是拿黄金堆出来的。何况我父亲是从歼五之前的那几种机型(抗美援朝时期的)一直飞到歼七,一共飞了30年,期间除抗美援朝时因北京周围必须要有几架飞机留守而未去前线外,其他的金门炮战、福建轮战、自卫反击,对越轮战他都在一线。在福建前线时被蒋方称为中共空军名将,经常被点名要求投奔自由,有多少两黄金在等着他。据说当时在福建前线的轮战就是双方较劲,有点象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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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N的情节,也有点象海南撞机事件。也就是说只要海峡两岸任何一方的飞机起飞,另一方的飞机也得飞起来,b八架飞机(有时是十六架、三十二架)手拉手肩并肩沿着双方默认的界限散完步再飞回去。而且不能让对方把自己锁定,也就是不能让对方瞄准了给你一炮。即前一架飞机返航,我方还要再飞起一架来顶上,要不然你一回头,对方冲着你的屁股给你一脚,那就是丢人了。后来一停飞,我父亲就不想干了,觉得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没有了,主动提出离休,到现在又有二十多年过去了。
小时侯到我们院里的军人服务社,发现里面从领导到售货员都是女的,后来才知道都是 --
前飞行员家属。飞机在天上发生任何一点故障,或者飞行员遇到任何没见过的险情,一不留神就成烈士了。因为当时我军没有飞行模拟器(这玩意80年代中期我军才大规模配备)。所以当时事故率比较高。跟我父亲同期毕业的同班同学,到他停飞时还有两人健在。记得有一次我问他怎么运气这么好,在天上就没遇见什么麻烦?他说怎么可能多着呢。于是就给我讲了其中一次飞行历险。但是他没什么耐心,老是说一些我不懂得术语,又不愿意解释。我的文笔又差,所以以下记述如有不准确的欢迎指正,我再问他。
那是1975年年尾的一个星期天。我父亲执行完任务,要从广X机场飞回华北某机场,中间加油一次。空军术语叫转场,就是从一个机场飞到另一个机场。对我父亲来说等于要回家了。这次他离家至少也有几个月了,又快元旦了,他的心情肯定不错。归心似箭,恨不得一脚油就到家了。起飞前飞机检查一切正常,那是一架歼教X,从他飞这种对他来说不太正常的机型来猜,没准这次任务是教学?因为正常情况下他应该飞单座机。反正这次任务他是闭口不谈。
在这要先交代一下飞机在天上怎么飞,在云层以上肯定不是用眼睛盯着参照物飞,用眼睛在云层以下找跑道也不可靠,记得小时侯听大人说,某飞行员飞夜航把河两岸的灯,看成跑道灯了,一出溜钻河里去了。人家是靠导航。也就是靠地面一个一个军用机场的导航站,利用雷达用各种坐标术语引导着你往目的地飞,就跟好来坞电影里演的差不多。每个站管自己这一段。出了地界就没他什么事了。
咱们再回到我父亲一大早就准备出发,平常粗心大意的他(他好几次戴着我妈没有帽徽的军帽去上班)对飞机的一切倒是从不马虎,起飞前再三检查一切正常,于是就挂档踩油门,飞了起来。估计跟咱们现在开车的感觉差不多。
地面导航站引导飞机从广X进入广X,出了广X,进入湖X。广X的空管交棒了,该湖X的同志忙了。正常情况下,导航站的雷达上会出现飞机的影象。然后领航主任就和飞行员通上话说“黄河黄河,我是长江,我看见你了,请你沿二环路往北,到东四十条你就不归我管了。”顺利的话大致就是这样。可这时正是文革期间,我军的战备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所以,这个关键时刻湖X的导航站巧不巧地出了事故――它停电了。雷达不能用,地面的雷达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无线电还能通话。这在今天来看有点匪夷所思,其实当时也算是不可思议,但它就发生了。
这地面的事我爸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他接到的是一个指令:一直往前飞。这一飞就飞出了好几吨油。这期间估计地面在修发电机、这个指令让飞行员肯定很困惑。感觉有点不对头,没理由一直飞这么久呀,这时第二道指令来了:飞回广X去!地面已经放弃了维修发电机而是在考虑责任问题了。当时我爸就急了:不可能,我这没油了。这要附带说一句歼击机的续航能力,歼教X最大续航能力是1000KM
出头,这是把一箱油全用完的情况下。一般使用到剩30%就要加油。所以以前我国在没有加油机的时候,空军去南沙宣示主权,一来一去在南沙只停留很短时间,这就是油闹的。话说回来,领航主任知道情况后还是那句话:飞回去。我爸说:“我这没油了,飞不回去,请求降落加油。”
领航主任:“飞回广X,你就没责任了。”我爸“飞不回去,要求迫降。”
领航主任:“我没办法了,你自己降落吧。”我爸给气的够戗,无端端让他一直飞了半天,费了不少油,又让他回去,没油了还不许降落,还不给导航,这就等于判死刑一样嘛。这时飞机在云层上面,自己的具体位置在那也不知道。没有导航,单是穿过云层从上面到下面,就是一个难关,谁知道下面是山还是湖。不过中国的飞行员是苏联教官教出来:技术全面,敢拼。学习飞行后,飞几十小时就敢上前线揍美国鬼子。一咬牙,飞机穿过云层,来到云下。这时油料耗尽的红灯已经亮起来了。
还好这天天气晴朗,能见度不错。但从天上找机场跑道可不容易,不知道自己在哪,而且还没油了。机场找不着,拼着命也得找个能迫降的地儿吧。这找着找着就来到了X阳附近,当然这是事后知道的。我爸眼前一亮,发现下面有条公路看着挺宽,可能适宜降落。可是公路上满是----玉米和稻子,还有人和车,公路两边更全是人。他们在――赶集。各位可别不信,那是75年底,小平同志的“抓革命促生产”符合老百姓吃饱肚子的愿望,赶集作为一种落后的资本主义尾巴还是留了下来。至于为什么大家要在离X阳市两公里的公路上赶,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交通方便吧。
可这给我爸出了个难题,怎么让这些人和车离开,空出道路来呢。不管怎么说,先往下降。他把飞机高度降到离人群40 米左右进行第一次俯冲,边俯冲边打信号弹。
这第一次俯冲把人车赶走了一半,我爸把飞机拉起来之后又来了第二次俯冲,接茬打信号弹。这次地面的人知道肯定出事了,纷纷离开公路,但人还是没撤干净,但我爸这时已经没有选择了,再不迫降,油料耗尽发动机一停,飞机直接就掉下来了。跳伞的高度又不够,人在机在是中国空军的光荣传统。他看准了一段空出来的公路,放下起落架,就降下来了。
飞机一停稳(安全着地,地面无一伤亡)周围的人群就围上来了,据说有好几万,也难怪,当时中国老百姓没什么机会见战斗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爸掀开机舱一看这阵势就把手枪掏出来站在飞机头上了,这么多人没秩序的乱挤,非把飞机拆了不可。正在这时他发现在人群中居然有不少解放军,因为是星期天,解放军同志也到这赶集来了。我爸大叫:“解放军同志们赶快把飞机围起来,保护飞机”要说人民解放军那觉悟就是高,从人群中登时出来了若干军人纷纷响应,自动组成一个封锁线,把飞机围起来了。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爸该向上级汇报自己的行踪了。其实这会那个领航主任早就通报广空司令部这架飞机失踪了,在那个年代飞机失踪就意味着失事。也就是说我爸已经成烈士了。迫降地点附近有一个部队通信团,他赶到那给广空司令部打了电话,当时值班的是广空章付司令。我爸说:“报告张副司令,XXX飞机在X阳某地迫降成功,请指示”张副司令大叫XXX你还活着呀,急死我了,这下我可放心了。”按照好来坞的套路,此时值班室应是一片欢呼雀跃,男女军官互相拥抱等等。但我军不讲这个,眼下当务之急是得赶快把飞机飞到军用机场。于是调动长沙军用机场的加油车雷达车地勤人员赶到X阳。
为飞机起飞准备条件,有人问:“这不都降下来了吗,飞起来还不容易”。话不是这么说,飞机起飞要具备很多条件,首先是跑道干净;这X阳公路上到处都是玉米小麦石子什么的,起飞时如果卷进发动机,那后果不堪设想。闲话少说,经过一两千人一通折腾。飞机在当天抵达长沙机场,我爸的飞行历险告一段落。不知有没有X阳的朋友记得这次迫降演出。
有朋友看到这一段文字,写下了两行字的评语 – “艺高人胆大,绝地飞将军。”
二. 四次遇险
刚离休的父亲,努力的找正自己的位置。不知从哪年开始,他开始经常去军博,都是上午去,一去就是一天,晚上赶回来为我们做饭。那时我家住在北京的东边,到军博要穿过整个城市。头几年去的很勤,几天就一次,慢慢的少了。可能是年纪大了,近些年没见他再去军博。为什么去那,他没说,我也懒得问,觉得可能军博附近住着他的哪个战友,去串门。终于,我揭开了这个“谜”。我想写写父亲驾驶过的飞机,我就跟他聊起了这个话题,他告诉我他飞过的飞机大部分都在军博展览呢。
于是我知道了他去军博的原因。他的确是去看战友,他是去看那些陪伴他度过青春,陪伴他度过壮年,陪伴他度过一段段难忘的空军生涯的“战友”。他是去看那些伴着他出生入死,化结了一次次空中险情的“战友”。那些默默的、忠诚的、最关心和理解他的“战友”-----他的战机们!我不知道父亲何时找到这些“老战友”的,可能是一次偶然吧,为了排解心中的烦闷,专门去看看飞机,没想到却发现了久违的“战友”。那种欣喜和感慨,应该是语言表达不出来的吧。我实在体会不出他在军博的感觉,想象不出他看着自己“伙伴”时的情景。眼前出现的是电影《末代皇帝》中的最后一幕:暮年的溥仪再次来到了乾清宫,从宝座下翻出了幼时玩的蝈蝈罐。。。飞逝的时光浓缩在一刹,看到那一刻我曾唏嘘不已,无限感慨。“雅克―17”、“米格―9”、“歼―5”、“歼―7”虽然他们被重新编了号,虽然他们身上的油彩已不是从前那套,但父亲还是认出了他们。他们是父亲的回忆,他们是父亲的军中经历,他们曾经是父亲生命中和事业上最重要的一部分。他就那么一次次的去军博,直到那些战机铭刻在心,永不再忘。从他口中,我知道了他和这些伙伴生死相依的一个个瞬间。
父亲第一次空中遇险,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结果是给基地的同志们加了大餐。
这是1952年春天,我父亲到航校有一段时间了。这时他已经开始飞雅克――18,每天都特别兴奋自豪,这也可以理解,祖祖辈辈连汽车都见得不多,现在一下子开上飞机了,能不高兴嘛?不过还不能独立飞行,教员必须坐在后座盯着,这批菜鸟们可什么错都有可能犯。比如我爸:有一次飞行的时候忘了打开无线电开关,飞机降落后被教官罚写:“我今天忘了打开无线电开关”一百遍。从此他再没犯过此类错误。
说起教官,当时航校中的教官有三个来源,苏联的,原国民党部队起义的,还有前两批学员毕业留校的。对这些新学员,教官的态度最好的是原国民党部队起义的,其次是留校的,最差的是苏联教官。当然有些留校的同学在学校时饱受苏联教官的压抑,成为教官后也沾染了一些他们的习气。
有一次,父亲飞雅克―18降落,当时规定飞机停稳时要正好在“旗门”内,也就是类似学车时的倒库。用几杆旗子插在地上,组成一个“门”。飞机停稳时,机头要与某条线平行。结果这次没停好,机头出去半米。下飞机后教官翻脸了:“你怎么停的?!罚!”
有两种罚法,让我爸自己挑。一是自己把飞机推回去半米。还有一个是背着伞包围机场来个“马拉松”。我爸看了看飞机,感觉自己推不动。又掂量了一下28斤重的伞包,也没带着它一起跑“马拉松”的勇气。于是就只好立正站那听教官的训斥了,被骂的是汗流浃背,什么血喷头!
从此痛下决心:不再挨骂!
这个决心还真有效,直到父亲离休,部队里都没有人敢对他破口大骂过。
1952年的春天很美,春风阵阵,天气晴朗。飞入蓝天时,不管是学员还是教官,都不禁心旷神怡,陶醉在春风中。。。呵呵
就在这么个天气状况下,我爸驾驶着雅克―18起飞了,后边坐着个教官。飞的还是很顺利的,既没吓着教官,也没让教官费心驾驶。我爸就这么带着老师在天上兜起了风。其实每次飞行,学员都要完成指定训练科目才能返回机场。至于训练科目是什么,我也不太明白,无非是横着飞完竖着飞,要不就是转圈飞。估计不会倒着飞,那样教官会生气的,太危险了。
这次飞行训练完成的不错,老师挺满意的,对我爸说:“可以回去了,今天就到这吧!”于是我爸一打方向盘,飞机掉头奔机场飞去。突然间,发现前方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东西,眼前一黑。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飞机立刻大抖起来。
不好!被袭击了!这里不是前线呀?
脑袋一蒙,驾驶技术水平立刻下降。飞行权被教官夺走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雅克―18返回机场后,父亲他们一下飞机就乐了。只见飞机起落架上挂着一只――大雁!
机身也被撞出十几个坑。
原来,这时正好是候鸟北飞的季节,刚才飞机正好撞到一群归家的雁群。还好没有撞到螺旋桨上,要不还真危险!
这一只大雁不可能把飞机撞出十几个坑呀?肯定还有漏网的!由于事发地点离机场不远,所以几个地勤战士到附近去搜索了一下。结果光在机场附近就捡到了另外5只大雁,至于有没有散落在其他地方的,就不得而知了。
事后食堂的大师傅们把这六只“肇事者”做成了一顿野味大餐。给大伙打了个“牙祭”。这次遇险成了我父亲的一次空中狩猎经历。
但空中的险情不会每次都这样浪漫。
那是在1966年,天津附近的一个机场,我爸从某航校接回了10 个刚毕业的新飞行员,上级的指示是尽快让这批新鲜血液达到技术全面,各项飞行科目达标的标准,也就是通过密集训练达到可以打仗的水平。
这可忙了我爸他们,这密集训练实际上就是老飞行员手把手的教新飞行员,把自己的心得体会经验传授给他们,没人藏着掖着,都恨不得一天就能让他们出师。在我军没有飞行模拟器之前,这是一个非常行之有效的方法。也是我空军的一个光荣传统。
当时用的是歼教X机型。这歼教X是前后两个驾驶仓,学员在前,教官在后。有两套驾驶系统。前后舱用无线电进行通话联系,通话时要打开无线电开关,就象我们使用步话机一样。类似我们学开车时的教练车。教练坐在旁边,如果碰到什么学员应付不了的情况,教练纠正一下,实在不行教练亲自操作。记得我学车的时候碰上个脾气大的教练,我做的什么动作他都看不顺眼,天天骂的我狗血喷头。这帮新飞行员有时也会碰到这种情况,老飞行员在做完标准动作后,除了让新人重复之外,还可能还要出一些难题,考验新飞行员的反应和应变能力。如果新手们应付不了,老飞行员就得赶快亲自驾驶,免得弄假成真,真出了事故。
这天我爸带着一个新飞行员进行训练,飞行科目是特技飞行,也就是翻跟斗,急转弯什么的。我看过空军飞行表演大队的特技飞行。那真是好看极了,决不比任何一国空军的特技飞行队逊色。各种队型的变换,飞机拉着彩烟高速冲向地面,撞地瞬间再拉起来直冲云霄。恕我笔拙,实在形容不出观看现场那种美仑美冕,惊心动魄的情形。能让你的自豪感油然升起,为我们的空军倍感骄傲。20多年过去了,现在的飞行表演大队应该更出色了吧!
话说这歼教X飞机腾空而起,由新飞行员驾驶,准备飞到10000米高空进行特技训练。到了5000米的时候,我爸发现飞机突然抖了起来,发出很大的噪音,一头向地面扎了下去。我爸赶快用双手去抓驾驶杆,想把飞机拉起来,手还没够着驾驶杆,突然之间,飞机失重了,我爸整个人飘了起来,头撞到座仓盖上。这时的情景就象我们在电视见过的航天飞机里的宇航员,漂浮在机舱内,走着太空步。顾不得体会失重的感觉,我爸下意识的用手抓住座位,把身体往下带,想去抓住驾驶杆,把飞机拉起来,这时的飞机还在一个劲儿的往地上冲。
终于抓住了驾驶杆,拼命向后拉,飞机拉起来一点,但还是直往下掉。我爸腾出手来打开了无线电通话开关问:“小李,怎么回事,不要再往地面飞了!”
“团长,我没动飞机呀,不是您在驾驶吗?!”原来这位李叔叔以为自己某个动作没做到位,我爸生了气,提前给他来了个特技动作示范。“小李,一起把飞机拉起来,使劲拉!”我爸一边把襟翼打开到最大,一边和李叔叔拼命拉驾驶杆。这时地面发现情况异常,紧急喊话让他们回答。但他们俩正在跟驾驶杆玩命呢,谁也顾不上答话。过了一会飞机飞的平稳些了,一个人基本可以控制了,高度却已经掉到相当低了。
我爸得空赶快向地面汇报:“飞机发生故障,拉不平,请求降落!”当时地面指挥的是师长,他说:“一定要小心,如果实在拉不平,角度太大,就不要降落,实在不行弃机跳伞。”大家知道,这飞机(包括民航机)在飞行中,最危险的就是起飞和降落了,角度不好,起落架放不下来,稍有不慎,就是机毁人亡,何况这是一架带故障的飞机。平时训练,降落通常都由老飞行员完成,就是为了避免发生事故。
我爸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弃机跳伞”这个词。怎么也得把飞机飞回去!于是他一边控制着飞机对着机场跑道缓缓下降,一边把起落架放下来,同时把襟翼调到60度,这时的飞机已经比较平稳了,速度也降了下来。我爸想:“生死也就这么一下子了。”就对学员说:“小李,待会降落的时候如果飞机角度还是不好,我让你拉你就拉。”学员说:“好!”
飞机最后安全降落到地面。瞧我说的这么热闹,其实整个事情从开始到结束,也就十几分钟。下了飞机一看:飞机大梁变形了,机尾管平衡的升降舵也变形了,连铝皮都凸出来了。两条驾驶杆也被他们俩拉弯了,可以想象当时他们使了多大的劲(也幸亏有两个人,一个人根本拉不动)。负责指挥的师长见了我爸说:“你小子命真大呀!”
事后空军组织专家成立了调查组,分析事故原因,假设了各种可能性,最后判断:估计是发动机噪音(或是其他噪音)使飞机发生共振,破坏了飞机的平衡系统,使飞机大梁与升降舵变形,改变了飞机的的升力系数,使本来是向上升的力变成向下.发生了事故。李叔叔后来转业到了武汉,我爸又多了个可以免费旅行的城市。
所以,飞机,这无言的伙伴,在父亲眼中其情谊乃是生死之交。。。而地面的险情,却往往还要超过空中。
金门炮战后,父亲他们部队来到福建前线轮战。那是实实在在的打仗啊。每次飞机编队起飞迎敌,战斗机上的每门机炮,都是炮弹上膛,随时准备开打。
关于一级战备值班,在父亲的记忆里,也是福建轮战期间最多。有几次,父亲他们刚落地,还没来得及离开飞机座仓,上级通知敌机又来骚扰,八架飞机加满油后便立刻再次起飞执行任务。
父亲他们赢得了对手的敬重!
1960年初,这天,台湾的飞机数次来骚扰我方,父亲他们数次起飞迎战,整个机场非常忙碌,充满了战斗的紧张感。
八架飞机最后一次战斗飞行结束后,已近黄昏。父亲他们再值一会班就可以完成这一天的任务了。这时,地勤军械员向上级报告,说父亲的飞机,少了三发炮弹,分别是一发37MM口径和两发23MM口径的。
这是一个严重的事故,一定要追查出炮弹的下落。众所周知,我国是一个武器管制非常严格的国家,部队任何的武器、弹药的去向都要清清楚楚,决不允许有任何马虎。事情发生在父亲的飞机,就要追查父亲,要他交代这三发炮弹哪去了。
歼X战斗机有大小三门炮。每次战斗飞行,飞机起飞后,飞行员要将大小三门炮的炮膛内都要装上炮弹(不可以在地面上膛,怕走火),这样才可以随时发射。有点象步枪的子弹上膛。
天黑了,二大队的战友们吃完饭,回宿舍休息去了。政工干部,保卫干部和相关领导组成的调查组开始对父亲“审查”。对于造成丢失炮弹的原因,审查的重点最后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个可能是父亲在飞行时不小心按了发射按钮,射出了三发炮弹。另一个可能是父亲进行了两次炮弹上膛的操作,第二次操作将已在炮膛内的炮弹顶出去了。
父亲回忆:今天执行了好几次战斗任务,每次飞行起飞后都做了一次炮弹上膛的动作,没有印象做过两次。误按发射钮的情况基本可以排除,如果父亲射出三发炮弹,编队里的其他战友也可以发现,更何况机炮射击父亲肯定是知道的。排除了误射这个可能性后,审查的方向就转到了“两次装弹”上。上级要求父亲一定要回忆起重复装弹的地点,要派人将炮弹找回来!类似事件以前在空军部队还真发生过,有个飞行副师长在飞行时不慎二次装弹,炮弹掉在某山区,结果地面动员约一千多部队战士和地方民兵进行拉网式搜索,找了几天,最后找到了炮弹。只要父亲回忆起“掉弹地点”这样的搜索便会再次发生。但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多余的动作,也许是自己没意识到?父亲使劲的回想着这天的每一个操作动作,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误操作”。
可炮弹又真的少了三发,想到这,父亲表了态:“我的飞机少了炮弹,应该是我的问题,可我在空中没有打炮,也没有装两次炮弹(上膛),实在是想不起来。”
有人很严厉的说:“一个大队,八架飞机,怎么只有你的飞机少了炮弹?”
父亲回答:“我不知道。”
“那炮弹到底什么时候掉的,在什么地方掉的?”
“在哪掉的也不知道,不过我承认丢炮弹是我的责任,也许是我操作失误了吧?”说着说着,父亲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光承认错误还不够,一定要想起来炮弹掉在那里!今天就到这吧,先回去休息,好好回忆一下,明天再来”
从第二天开始,父亲在每次执行完战斗飞行后,多了一个任务,就是到调查组去“交代”情况,说明丢失炮弹的去向。父亲还是回忆不起来,渐渐的,他感觉战友们看自己的眼光不对了。
一个飞行员,最重要的一个品德就是诚实,出了错不承认,不讲清情况,那就是不诚实,不配做一个战斗机飞行员。战友们都会看不起这种人!何况,父亲还有一点特殊,他是团里唯一有海外关系的飞行员,我的母亲是从新加坡返回祖国的华侨。父亲到福建前线参战,师团两级指挥员因此特意为他作了担保。就这样,战斗飞行、交代问题,战斗飞行、交代问题。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却始终没有一个让调查组满意的“交代”,被有些人拍桌子喝斥“不老实!”。
他想到了由于母亲的归侨身份;这次参战的一波三折;师、团两级政委写下的担保书;想到领导和战友们从此对自己的“看法”,父亲的压力很大,饭也吃不下去了,但――还是回忆不起自己哪个动作没做对、炮弹哪去了?作为一个飞行员,诚实要求他不能讲假话,胡乱编一个炮弹的下落。一个多星期后的一天,完成飞行任务后的父亲照例去工作组“交代问题”。门开了,父亲飞机的军械员冲了近来,大声报告:“找到了!找到了!那三发炮弹在弹药库的一个弹药箱里!是我的责任!是我的责任!”一边急急的解释了起来。
原来,完成战斗飞行的飞机在落地后,除加油、加气外,军械员必须完成这么一个操作:把飞行员在空中装入炮膛的三发炮弹卸下来,再装回飞机的机炮弹仓。也就是说,为了避免走火,飞机落地后,炮膛内不能有炮弹。
那天,父亲他们执行完第一次战斗任务落地后,人还没有离开机舱,又接到战斗命令,要他们马上起飞,父亲飞机的军械员卸下炮弹后没有来得及安上(也可能是图省事,因为另外七架飞机的军械员都把炮弹装回去了),父亲他们大队就又起飞了。之后,“八大金刚”又起飞了几次,使父亲飞机的军械员忘了曾经发生的这档子事,造成父亲被“审查”了一个多星期。听了军械员的解释,父亲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前,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说了声:“谢谢你!”就梗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过了一会,平静点的父亲说:“没有你这个报告,我一辈子都有口说不清(这件事)呀!谢谢你!”
这件事发生后不久,4月份,父亲在福建前线的一次训练中遇险,无线电与全罗盘失灵。
父亲从海峡的波涛上空飞回了机场。
自从1958年我军炮击金门以来,台湾海峡的军事形势就变得更紧张了。盘踞在台湾的蒋军每天派出飞机5至6批飞机对福建、浙江、广东等地挑衅,寻找机会进行报复。奉上级指示,我团开赴福建的泉州惠安机场担任对敌作战任务。开赴惠安机场后,发现我军有几个不利因素:
第一、部队由北方到南方,在地理与天气条件上很不适应,经常处于被动,如南方的天气不是下雨就是多云,在复杂气象下的飞行我们北方部队很少进行过训练;
第二、台湾处于大陆以东270公里处,天亮时间比大陆早30分钟,敌人利用这一特点,每天在我们天亮前30分钟起飞,这时我们大陆还是晚上,飞机还起飞不了;
第三、由于台湾离大陆机场270公里,他们起飞后向大陆方向直线上升,到了大陆,飞机高度已爬到14000米了,正好是战斗的最有利高度,而我们机场靠近海边,起飞后又不准向海上爬高,在高度上,我们都是在被动的情况下应敌。
综述上述特点,我们一面研究对策,一面加紧练兵,趁敌人不出动的空隙进行训练,将在北方难以进行训练的科目突击训练出来,提高在复杂气象条件下的作战能力。
1960年4月的一天,我父亲将飞机飞往机场以北200公里处的区域,由地面指挥所引导穿云下降。当飞机高度10000米到达指定空域时,发现飞机出故障了:无线电和全罗盘均不指示。我立即驾稳飞机进行检查,对全罗盘进行调整,无线电也一点声音都没有。当时我想可能是离机场太远山区无线电有效距离降低的原因。
我父亲将飞机对向机场,一面向机场飞;一面检查原因;同时再次和机场进行联络。结果还是没有效,怎么办?下面一片云海,不知机场在什么地方?也不知自己飞机处在什么位置?于是我想将飞机穿到云下找地标。福建地区到处是山,飞机在没有引导的情况下降低高度,肯定未出云就会撞山,飞机的油量又不多了,最后只有跳伞一条路。跳伞是安全的,但我又想,这样跳伞下去怎么说的清呢?谁能相信我讲的呢?不能跳伞!我要冒着生命危险穿到云下去!万一巧了,可以保机保命,大不了和飞机同归于尽,也比跳伞下去一辈子戴着一个“右倾保命”的帽子要好过些。于是我父亲将飞机下降到了5000米的高度上,准备做穿云下降飞行。
真是急中生智,突然我父亲想到了台湾海峡,若能到台湾海峡上空穿云下去,下面是海,不就没有山了吗?我立即将飞机转向台湾海峡的大概方向飞行,但是台湾海峡具体在什么位置也不知道,只知道在东面。但问题又来了,不知道台湾海峡的准确位置,这样冒险向东飞,什么时间穿云下去呢?若飞的时间长了,就离台湾很近?到了台湾上空,台湾的雷达就会发现。台湾方面若起来飞机打怎么办?不能向前飞了。于是原地下降,将飞机转入下降飞行,又想不对!好象飞的时间不够,这样下去肯定没有到达海峡上空,会撞山的。我父亲又拉起飞机向东飞,心想:就算被敌人打下来也比自己撞山光荣。
我父亲将飞机的大小三门炮都装上炮弹,若遇到敌机我还可以和他格斗一阵子,这样我又向东飞了5分钟,开始穿云下降,高度3000米,飞机进云了。我尽量驾稳飞机,以更多的精力观察外面,保持10米下降率下降,一是若发现前面有山很快将飞机拉起来;二是观察有敌机来袭可以和他格斗。云越来越黑了,好象前面都是一个个山包。我父亲又将飞机拉起来向前飞了一阵,再次下降,就这样一拉一推的下降,高度到1000米了,我的心情更紧张了,要撞山也就在这会了。这时云越来越黑,云中还下着小雨,飞机外面一点都看不清楚,生死就这一下子了。我父亲增大下降率,想很快到云下,突然眼前一道亮光,飞机出云了。
下面是蓝色的大海和几条船,我看看高度表,飞机高度正好400米正。谢天谢地,总算下来了,心上的千斤重石也放下来了,我父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检查飞机的状况和油量,发现油量不多了,300立升警告灯已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亮的,不知能否将飞机飞回机场?我父亲将飞机航向转向270度向大陆飞去,到大陆后找到机场就安全落地了。
我父亲的飞机失踪后,机场的人也很紧张,雷达看不到,无线电也叫不通,每个人都急的要命。他们分析:一是这架飞机失事了;二是这架飞机跑了,跑台湾去了。按他们的想法,失事比跑了要好,若跑台湾去政治压力就大了,他们此时测算油量已用的差不多,飞机回来的希望应该没有了,就准备收场回去。正在这时,父亲这架飞机突然由东向西落在跑道上,机场的人立刻乱成一团,飞机滑跑停止后,一辆汽车在我旁边停下,车上下来十几个人,其中有接收飞机的机械师和参谋人员,还有一个检查组来检查我的飞机,由保卫科长、师通讯主任、团机务主任、师通讯科长、团政治部主任、团政委等六人组成。
他们下了车后,态度很严肃,对父亲的飞机进行分析、检查。按他们的设想,我父亲是跑台湾去了,由于台湾那边天气不好,找不到机场又飞回来了。其中一些技术人员对飞机检查,政治干部对我进行盘问。父亲将飞机故障情况及空中处理的经过做了如实的汇报。
经过对飞机的全面检查,发现有一个电源插头断了,无线电和全罗盘不工作的情况属实,和我讲的一样。这样才将我拉回家休息,飞机交给地勤进行修理,而父亲则出了一身冷汗,好险呀!飞机若检查不出故障,我父亲将会被作为叛徒抓起来,下场一定很惨,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后怕!
事后技术部门将这次事故处理的情况写了一个报告,做为出色处理空中事故的典型上报福州军区。福州军区看了后也很感兴趣,指示要将这次事故处理的经验很好的总结一下,要给飞行员立功,技术干部和飞行员以及地勤人员经讨论后,一致同意要给父亲请二等功。
可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不同意给我父亲立功,不知为什么?!也许他们心里不服,若能将我父亲当成跑台湾去的叛徒抓起来,这样他们就可以立功了!
对于我父亲来讲,功不功是无所谓的事,能安全返回地面,保住一架飞机,就心安理得了。
后来他们说虽然保证了飞机的安全,但这样处理太冒险了,按飞行条例的处理原则这种情况应跳伞才对。难道是我父亲错了?!不冒险才受表扬,才会立功?!
三.涉外任务和空勤灶上的周恩来总理
1961年8月,印尼总统苏加诺访华之前,向我国政府提出:在其来访和离开时,要求我空军出动战斗机为他的专机护航。这种要求,对于我们年轻的共和国政府,对于我们的对外国事交往中,还是第一次。
周总理亲自过问和安排了为专机护航的事宜,空军领导非常重视,由刘亚楼司令员负责具体实施。上级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曾是空X师十X团二大队的八个飞行员。这是八个在某个范围内被誉为中国空军“八大金刚”的优秀战斗机飞行员,其中就包括我的父亲。这八大金刚的说法据说并不是我军军内的叫法,而是来自海峡对岸,由于这八位飞行员技术极佳,剽悍善战,又集中在一个单位,只要他们一起飞,对面就要提醒空中的国军弟兄
–“小心,今天你们的对手是共军的‘八大金刚’!”
八大金刚的称号,就此叫响。
解放军空军中人称“八大金刚”的八位优秀飞行员,左起第五人为周寿星参谋长,他们的部队一直担任北京卫戍任务,后发展为今天的“八一飞行表演队”。
这时的“八大金刚”,在编制上已经被拆散了。每个人都担任了一定的领导职务,父亲时任团领航主任,作为“复杂气象飞行训练”的教官,他已带出好几批学员了。
接到为专机护航的任务后,九架飞机(第九架飞机是“备份机”)分别从XX机场和XX机场飞到首都机场待命。
苏加诺专机到达前,刘亚楼司令员向这八个飞行员进行了“战前动员”。他说:“本来总理要亲自来跟大家说几句,但他太忙了,实在脱不开身,所以委托我向大家交代几点:第一,这次护航,是我们国家的第一次,你们一定要飞出国威,飞出军威!第二,苏加诺的专机机组人员是苏联的,大家一定要警惕“苏修”在我们护航时搞小动作!一定要压住他们的嚣张气焰!”
这时,一位外交部的工作人员补充说:“护航的时候,你们飞机之间的距离要尽量小一点,飞的靠近一点。”
刘亚楼司令大怒,斥道:“你懂个屁!”转头冲“八大金刚”一挥手:“别听他的,就照咱们的方法飞!”
一切顺利,父亲他们出色的完成了迎送苏加诺总统专机的护航任务。由于护航的效果很好,威风凛凛的八架战斗机护航编队大壮我国威军威,使专机上的国宾和地面上的领导都很满意,于是当年来访的另两位友好国家的元首也享受到这一待遇。他们是――西哈努克和恩格鲁玛。
八位飞行员完成了这三次护航任务后,上级觉得不能再把这八个人绑在一块了,空军应该成立专门的护航大队。
1962年1月25日,护航大队正式成立,人员由空军各部队抽调组成,大队长邵彦魁,政治委员胡衍林。这个大队,现在叫“八一飞行表演队”。
父亲他们从此不再承担元首专机护航任务,然而,他们还是会有涉外任务,那就是检阅和飞行表演。谈起这件事来,父亲却意外地告诉我,当时,周恩来总理也是经常和飞行员们一起吃空勤灶的,而且,把空勤灶吃出了国宴的意义。
这飞行员的生活待遇是不错,举个例子:50年代一个普通士兵一天的伙食费是4角钱,但飞行员的生活费是一天4元多,此外还有专门的营养师,每天为他们准备菜谱,算营养成分,把他们喂的壮壮的。他们部队空勤灶从厨子到全套餐、厨、炊具设备,整套班子都是如假包换的全盘西化,全是从前美国大使馆接收来的,所以他们是工作的时候开苏联飞机,吃饭的时候用美国炊具,每天都跟两个超级列强发生亲密接触。
这位问了,你扯这么多跟总理有什么关系?这太有关系了!大家想想,总理在建国初期一直到文革主要抓的工作是什么?是外交呀!这外交中除了谈判友谊援助针锋相对,最多的是什么?是国宴呀!那时侯经常看电影新闻简报,外宾来都要与党和国家领导人撮几顿,发表个联合公报什么的,大家还有印象吗?
这是一九六五年的一天,非洲某国元首携夫人到访我国,由周总理陪同检阅我人民空军,来到父亲他们部队。父亲他们部队经常有这种任务,很有经验,接待起来也有固定模式,无非是飞行表演,接见飞行员,之后照例是――撮一顿。地点嘛,就是空勤灶,厨师呢,还是那帮人,也就是说,父亲他们空勤灶的厨师是国宴级的。
检阅一切正常,飞行表演得到了元首、夫人及随员们的一致称赞。表演后照例是总理带着外宾接见飞行员,说实话,我爸他们见的中央首长不少,有威风凛凛的,有文质彬彬的,也有爱理不理的。但这些飞行员们最喜欢的就是周总理了,套句我爸的话说就是:“没压力,不紧张,舒服。”大概有点如沐春风的感觉吧。这一点从各种回忆文献中能够得到证实,总理这人的个人特质套句大俗话来形容,就是平易近人。不论是邢台地震慰问灾民,还是到大庆跟工人吃高粱米,他都表现的那么自然质朴,这决不是可以装出来的,那是一种本色的流露。对这帮飞行员来说,见到毛主席是心潮澎湃,激动失眠;见到周总理,应该是象来了个德高望重的亲戚。
接见完之后就进了食堂,有七、八桌饭。我爸光荣的坐在总理隔壁桌。宴会开始,总理致辞,来宾致辞,之后就开动。毕竟不是正式国宴,没那么多繁文琐节,大伙吃的都挺高兴。这元首和元首夫人也不是第一次来中国了,都是老熟人,宾主气氛非常融洽。这元首夫人为了对伟大的中国人民表示尊敬,养成了一个好习惯
――就是用筷子,虽然谈不上熟练,但还可以对付。据说这使筷子可以锻炼大脑和身体协调能力。现在经常在中餐馆看到老外把一双筷子用的是上下翻飞,指哪打哪,使我对中国饮食文化的魅力自豪不已。
这天有一道我国著名的餐前菜――油炸花生米。外宾们爱吃,纷纷品尝。这元首夫人夹了一粒送到嘴里,刚吃出滋味,想再接着吃,这筷子就不听使唤了,这花生米怎么也送不到她的嘴里,这三夹两夹吃不到口,夫人就急了,没顾的上多想,欠起身伸手就抓了一把。花生米抓到手,夫人也想起这是个什么场合了,脸上就有点挂不住。就在这左右不是的关口,只见总理也伸手抓了一把花生米,一边说:“这个方法好呀!方便!”之后若无其事的跟旁边的人接着聊起来,一场尴尬就这样化于无形之中。
我爸现场目睹此事,事后提起,总是说:“人家总理的那个反应呀!咱们比不了。”时光如梭,父亲讲的这件小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年龄越大对总理越是佩服,这种急智,没有长期的外交经验和生活经验的沉淀是涌现不出来的。而这一切我们的总理做的是那么自然,真可谓:大道无形!
以上文章均来自作者:一直在看。作者在自己的博客中写了大量关于其父亲的文章,很是精彩。 http://blog.sina.com.cn/s/articlelist_1282391895_0_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