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 巴基斯坦“俾路支恶性循环”为何无法解决，反而还在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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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小部分来自俾路支省的家庭在伊斯兰堡静坐抗议两个多月了。

她们要求释放Baloch Yakjehti Committee（BYC）领导人Mahrang Baloch及其他被监禁成员，并结束俾省的强迫失踪（Enforced disappearances）。

一、俾路支女性主义

跟巴基斯坦以男性为主的多数活动不同，俾省的抗议有更多女性参与。

俾路支妇女参与抗议活动始于2000年，主要是为了抗议强迫失踪。失踪男性的母亲、妻子、姐妹或者女儿出现在抗议和游行中，手持失踪亲人的照片。

Mahrang Baloch是BYC的一位女性领导人。她出生于巴基斯坦的一个政治世家，但他的父亲突然失踪，被找到时已经死亡。由此，Mahrang Baloch踏上了抗议俾省强迫失踪的道路。

BYC最初是抗议俾省涉嫌侵犯人权而成立运动，倡导俾路支的团结和权利。参与运动的俾路支妇女，不认为民族主义等同于父权制项目。她们把俾路支社会想象为反父权制的：尊重妇女，并且尊重妇女作为政治领导者。

但对这个组织的风评两极分化。BYC也被认为支持俾路支分离主义运动，是恐怖组织和犯罪走私团体的代理。据巴政府消息，前述被监禁的BYC人员，是因为试图要回3月份贾法尔快车袭击者的尸体，并“煽动人民暴力”。

巴基斯坦三军公关部（ISPR）主任艾哈迈德·夏里夫·乔杜里中将此前曾称，BYC谈论人权和失踪人员，然而当武装部队消灭恐怖分子并进行DNA鉴定时，许多人正是被列为失踪人员的那些人。

二、失踪的亲人

强迫失踪，是很多俾路支人心中的痛。

2011年巴基斯坦成立的强迫失踪调查委员会记录了2752起案件，而民间社会组织声称在2002年至2024年间发生了超过7000起失踪事件。

政治家、记者、医生、教师、学生……各种身份的人被突然带走，他们的亲属不知道他们被带到哪里、要被带走多久，一直在等待，有些甚至等了20多年。其中一些人后来被发现死在路边。

2010年-2011年，人权组织对失踪人员家属等人进行了上百次访谈发现，在一些案例中，人们似乎是因为部落归属而被针对，特别是当某个特定部落，如Bugti或Mengal部落，参与了与巴基斯坦武装部队的战斗。

军方领导被指控策划暴力行动，打击疑似俾解等分离组织，或同情这些组织的人。

俾路支武装团体、民族主义者也针对旁遮普“定居者”、教师、政治家和任何被认为与军方合作的人，进行有针对性的杀戮而犯下严重人权侵犯。

三、俾路支的叛乱

根据俾路支民族主义者的说法，与军方剑拔弩张的关系，可以追溯到1948年，Kalat国并入巴基斯坦，但由于内部存在反对声音，发生了第一次叛乱。

1956年，巴宪法限制了省级自治权，并引入了一省框架（One Unit Scheme）。计划将西巴基斯坦的四个省份（西旁遮普省、信德省、西北边境省和俾路支省）合并为一个省份，以对抗民族单一，且人数更多的东巴基斯坦。

一省制计划引发了俾路支民族主义者的强烈反应，因为该计划减少了俾路支人在联邦层面的代表性，并推迟了省级议会的建立。

直到1970年，一省制计划解散后，俾路成为独立省份。1972年，新恢复的巴政府允许俾路支举行第一次省级选举，这使得高度民族主义的民族人民党（National Awami Party）上台执政。

然而，阿里·布托在1973年初，以与外国政府勾结为由，解散了俾省由NAP和伊斯兰学者联盟（Jamiat Ulema-i-Islam）组成的民选政府。

这引发了新一轮叛乱，并且因为此前东巴独立成孟加拉国的事件，军队越来越不愿意迎合民族主义的要求，因此武力镇压了叛乱，导致数千人死亡和大规模流离失所。

后来，齐亚哈克上台，他与俾路支民族主义者达成了一个长达25年的停战协议。

释放俾路支囚犯，并且允许俾路支民族主义者在1980年参加选举，虽然这些选举获胜者组成的省级议会，几乎没有实际权力或自治权。但至少给俾路支人民提供了一种政治参与感。

四、部落理念与现代商业

现在俾省的武装抗议是2005年那次叛乱的延续。

2005年初，苏伊（Sui）天然气设施附近发生一起女医生（Shazia Khalid）被强奸事件。这名女医生受过良好教育，希望在巴基斯坦更偏远的地区服务。于是，被派往石油厂位于俾省Sui市的总部，这里是Bugti部落的核心地带。

犯罪者被指控为一名巴军官上尉，但被确认为无罪。

苏伊地区的Bugti部落长者们认为，这名女医生是他们的客人，并打算为部落的服务。因此，根据他们对荣誉和好客的理念，他们有义务保护她，部落长者们于是在案件中施压，要求根据部落法律惩罚强奸犯。

这一事件的另一个背景，是Bugti部落要求从其土地上生产的石油和天然气收入中获得更大份额。

自1964年以来，俾省Dera Bugti的Pirkoh和Sui的天然气储量一直为旁遮普省的城市供应天然气，而俾省则在1982年才首次获得天然气供应。直到20世纪90年代，Dera Bugti建立了一个军事营地，天然气才通到那里。

俾省作为巴基斯坦最早开发天然气的产地之一，拥有最低的投资成本，可最后拿到手的收益却不如其他省份。

随着地方当局与Bugti部落间的谈判陷入僵局，部落首领Nawab Akbar Bugti决定亲自行动。Nawab是一位资深政治领导人，曾担任首席部长、省长和联邦国务部长。

政府采取强硬措施遏制Nawab的干预，占领他的房子并发布逮捕令。

于是，Nawab逃往偏远山区，作为报复，军队与Bugti部落发生冲突，2006年8月26日，79岁的Nawab被杀。

在Nawab去世之前，俾路支叛乱主要在Marri和Bugti部落地区。但他的死引发了新一场叛乱，影响到包括Makran地带的非部落地区，俾路支中产阶级、青年、更多女性加入其中。

自那以后，8月一直是俾省暴力活动加剧的月份，分离主义叛乱分子经常在8月14日巴基斯坦独立日，和8月26日发动重大袭击。

五、更多不满

不止天然气，俾省有丰富的矿产以及瓜达尔港，但是俾路支人民却是巴基斯坦最贫穷的群体之一，青年失业率居高不下。

据巴基斯坦发展经济学研究所的一项研究，2019-2020年俾省的贫困发生率为70.5%，全国为39.5%。

俾省资源带来的财富，并未流向俾路支人。

瓜达尔港项目由巴联邦政府运作，但几乎不雇佣俾路支人。还有Chagai地区的Saindak铜金矿，俾省拿到的收入也最少。

然后是，俾省政客和官僚存在普遍腐败，阻碍了该省的发展和进步。

24年，巴情报人员在前俾省财政秘书家中搜出了7.3亿卢比现金，据说还有一部分是在水箱里发现的。《人民的名义》冰箱藏钱，照进现实了。

政府官员还非法出售瓜达尔周围的大部分土地。

外来人口大量涌入，又进一步边缘了俾路支人。

911后，美国反恐战争导致大量普什图难民从阿富汗涌入俾路支，俾路支人在省份中在数量上被边缘化。

极端主义武装分子的涌入，也带来了更多的联邦军队和准军事部队，该省民族主义者认为军队由旁遮普人主导，对此感到不安。

种种原因，加剧了俾路支分离情绪。

一些民族主义者使用暴力，作为从联邦政府获取让步的手段，他们开始杀害非俾路支定居者，主要是旁遮普人、教育工作者以及反对暴力的温和俾路支政治领导人。

他们甚至拒绝谈判，最终换来的是一次次的军事行动。

六、恶性循环在加剧

由于担心自身安全，许多教师纷纷申请调职，这进一步加重了俾路支本就糟糕的教育系统负担。尤其在该省的俾路支族聚居区，学校常常人手不足，教师流失都会严重危及孩子们接受教育的机会。

新闻工作也成为最危险的职业之一，2008年以来，很多记者在此丧生。报道俾路支分裂主义暴力和阿富汗塔利班在该地区的存在是俾路支记者的红线，甚至报道日常的本地问题也可能致命。

当新闻被封锁时，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会停止传播。除了被批准的内容，纸媒和电视可能不会触及俾路支的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