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进步主义者”,别一条道走到黑

文 |  北方朔风

  虽说理论上我们应该对一件事情有系统了解之后再下判断,但现实中总有一些事情,只要观察一部分就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

  最近有人投诉鲁迅先生纪念馆的鲁迅画像手里夹着烟,认为这是宣传吸烟。这样的行为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某种联想,而后续的发展也果不其然,投诉的这位女士从2022年就开始在小红书上起号反对二手烟,宣传尼古丁袋,这确实没有超出笔者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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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者在了解整件事情之前就能联想到会发生什么,实在是因为在西方类似的行为艺术太多了。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和某些环保人士去艺术馆破坏艺术品差不多,都是通过离经叛道的行为试图吸引眼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对鲁迅先生的画像发难,用今天的“进步主义”去强行让前人或古人符合“进步”,也在当下西方的文化领域十分常见,比如说为了多元化,更改历史作品之中角色的性别和种族,把白人变黑人之类的。

  至于利益相关,那就更正常了,这帮NGO哪个没有几个赞助商呢。甚至到了如今,赞助行为可以搞得十分精巧,使得参与者根本不知道自己得到了谁的赞助,比如说石油公司赞助环保,沙特赞助多元化组织之类的,如今已经十分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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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各路NGO和极端环保人士作妖几十年之后,这条路径的效果如今已经十分糟糕了。就像这次事件一样,行为艺术如今很难得到足够的社会支持,相反可能会带来很多的恶评。

  笔者甚至可以猜到,参与这次事件的某些用户此时一定非常委屈,觉得自己明明是做的正义的事情,为什么那么多人反对。笔者还可以确定,一起参与冲锋的绝大多数人压根没有拿钱,毕竟如今的ngo这一套,直接给钱实在是太不上档次了,通过特定的回音壁制造出来的“正义感”,效果可比给钱好多了。

  即使我们假设喜欢搞行为艺术的人士们动机都是好的,多数时候也还是会造成反效果。这类行为艺术实际上假定了一个不可靠的前提,就是这些社会事件只要得到了足够的关注就可以解决。

  这种假定实在是过于因信称义,以行为艺术最多的环保领域来说,某些高污染企业的道德确实很败坏,但是想要推动清洁能源,需要非常复杂的系统规划,这个问题之前我们讨论过很多次。而基于情绪和所谓“正义感”的行为艺术模式,和当代社会的复杂性是背道而驰的。

  控烟问题也是如此,这是个非常复杂的系统性工程。我们不妨找些例子,以当年美国的禁酒令来看,对于已经成规模的嗜好品的控制不能简单靠强制力量,禁酒令的失败足以证明这一点。

  虽然笔者自然不认同奥地利学派的经济学家以此反对一切政策干预,但是对待这类问题不存在什么简单的一刀切,而是需要复杂且可以落到实处的政策。很明显,这些行为艺术工作者并不能提供这样的方案,TA们的立场甚至天然反对这些复杂政策。

  而一部分人喜欢吹捧的西方吸烟率下降,实际上与其说是各种政策的作用,不如说是普遍工作性质的改变。重体力劳动的减少,自然会减少一部分嗜好品的使用,重体力劳动是需要嗜好品来刺激神经的,这不能说是道德问题,而是生理学的现实。这应该被解释成为社会形态的改变。发达国家可以搞去工业化,可以用黑人老墨中东人来干底层工作,可以享受我们的廉价工业品,这些东西在行为艺术家们的脑子里都是不存在的。

  更糟糕的是,当代欧美选择了一些危害更大的替代品,比如说在欧美,各种新型毒品就占据了烟草与酒精的替代位。实际上类似的问题在我国也存在,槟榔成为了烟草的替代品。欧美如今药物和毒品泛滥是什么后果我们都能看到,在这种情况下还想让中国与欧美“接轨”,那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动机单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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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找一个更安全的替代品这件事情本身是没有错的,但是需要知道的是,在公共健康上验证哪个替代品更健康,需要很长的时间与精力去验证,而这个过程十分容易受到外部因素干扰,比如说在验证之前,某利益相关方就宣布自己的产品更健康,丝毫不考虑“扩圈”带来的影响。

  像之前特朗普说要让美国可乐改成蔗糖一样,美国的右翼阴谋论者把这个解释成为正义与邪恶之争,但是这本质上是玉米产业与蔗糖产业之争。就美国人民那个糖用量,别管是什么方式,都很健康一点也不搭边。

  尼古丁袋或是电子烟的问题也是如此,首先这些东西并没有那么健康,从现有的证据就可以举出一些反例;其次,这种“安全”宣传带来的扩圈,会导致更多的人接触这种嗜好品,这带来的后果存在巨大的不可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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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什么女性主义之类的,从上世纪中旬开始,香烟就被宣传成为独立女性形象的一部分,这样的宣传甚至持续影响至今,比如说拜登时期关于薄荷醇香烟的政策调整,就被认为可能会影响女性支持率。所谓“xx友好”与社会科学关系不大,不过是一种宣传话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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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现实是,当代NGO的行为艺术运作模式,表面上是什么爱与和平,但是背后的实在逻辑却是非常直接的敌我二分法。这样的操作在快速吸引社会关注的同时,可以同样高效地制造敌人。因为这些行为艺术的出发点,本质上都是先定义一个因信称义式的正确,然后用这个正确的立场攻击所有人,把不支持他们的人都打成人类的敌人。

  一个基本的逻辑是,在一系列复杂的事件中,有一点正确不代表所有的行为都正确。控烟有其正确性,所以这样做就是正确的吗?答案当然不是如此,但是在宣传之中,通过这种二元论共振可以快速动员起来一批狂热支持者。

  但同样的,这套逻辑动员反对者的速度也同样高效,因为这一逻辑实际上很容易把普通人打成敌人。只是在回音壁里的人很难看到这一点。而最近的很多事情证明,当下的社会科学十分容易制造出来这种回音壁。

  对于这类二元论爱好者来说,文艺作品也罢,历史也罢,它们的本质已经不重要了,这些东西都成为了表达自身立场的工具。我们在这些年欧美与国内的文艺作品中已经看到了太多,为了多元化,为了性别主义,违背文艺或是社会学的基本原则。用最排他的方式去实践所谓的多元化,将一些本来十分积极的概念进行绑架污染,这并不是什么进步,而是已经有了一定的法西斯主义的要素。我们应该意识到,自以为是的“正义感”和现实世界的正义,有着极其遥远的距离。

  笔者一直是个控烟支持者,对烟草复杂的公共卫生影响有些了解。但是正因为如此,笔者十分担心,类似本次事件的行为越来越多,会严重影响控烟效果。就像欧美白左成功用十几年的环保行为艺术,制造了大量反环保人士,最后只会把事情搞砸。我们难道希望看到烟草问题重现这样的悲剧吗?在当下的大环境之下,肯定会有人为了反对这种极端立场而选择更多的烟草消费,这就是敌我二分法绑架社会话题的必然结果。

  在特朗普打赢二番战的情况下,整个世界的立场无疑是保守化的,把这个问题单纯推给特朗普,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想法,这是当下新自由主义模式陷入僵局的一种表现形式。自然,国内的舆论场也会受到同样的影响,某些模仿海外另类右翼的国内KOL也会越来越多,而那些抱着所谓进步主义立场的朋友,大概会越来越应激。

  我国多数网民当然不喜欢白左,但是这不代表我们应该放弃所有被白左绑架的概念,就像是环保问题是现实存在的矛盾,不因为宣传手段和意识形态而改变。控烟的问题也是如此,烟草确实不利于身体健康,二手烟也确实是个公共卫生问题,但是想要改变这个现状,到底要怎么做,并不存在一个简单且绝对的答案。

  我们常常会看到有人引用《是首相》里关于烟草的讨论,大概意思是烟草税收很多,吸烟多的人又早死,为什么要禁烟呢?我们不妨从最基本的视角去看,《是大臣》《是首相》里的几位角色虽然塑造的都很幽默,但是有一个事实是,基本上每次的问题被“解决”,英国人民的利益都是被牺牲的一方。所以我们倒也不必这样带入视角。当然了如今英国连牺牲英国人民利益的水平都不行了是另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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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即使按照《是首相》中的说法,如今的情况也和当年不一样了,随着人均寿命的提高,更多吸烟的人能活到需要大量消耗医保的年龄。而老年人各种常见的健康问题,不管是心脑血管还是肿瘤,与吸烟都有很大的关系,在如今的发达国家,医保消耗的资金都是个天文数字,原剧里的说法也不太成立了,再拿来引用已经不合时宜。对这个问题终归还是需要系统性的实事求是的研究。

  在公共卫生研究讨论某某疾病或是某某不良习惯会造成多大的解决损失中,我们常常会看到一些天文数字。如果按照这种口径计算烟草带来的经济损失,那肯定是远大于税收的。但是我们也需要明白,这些算法计算出来的数字很多时候并不会直接体现在经济活动之中,这就是公共卫生系统的复杂性。所以很多时候,以经济指标为驱动的管理模式,很容易忽视公共卫生问题的复杂性。

  公共卫生政策的收益,很多时候需要几十年才能体现。控烟也是如此,所以政策的制定也需要以十年甚至更长为周期,而这超越了传统社会治理模式。比如说针对影视中的吸烟展现问题,确实应该有所控制,但是无差别扩大到所有影视作品中,就显然不合适了。这个界限在什么地方,无疑是需要仔细思考的。

  再如,戒烟治疗纳入医保,从整体的角度来说是有利于医保的,但是具体而言,哪些项目纳入医保更有经济效益,需要非常复杂的研究;而在控烟背景下,烟草行业从业者,以烟草为核心的地区还有相关税收该怎么办,这些问题都不是简单的激情与正义感就能解决的。

  总的来说,我国发展到目前这个阶段,面临的问题中能靠短期政策解决的已越来越少,需要长期复杂规划解决的越来越多;在维度上,简单唯GDP论能解决的越来越少,需要实现复杂综合效益指标的问题越来越多。这样的转型,不仅需要政策推动,更需要社会层面的观念转化。而放眼全球,主要国家中还能像中国一样执行长期计划的国家又还有几个呢?

  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进步这个名词在当今的时代已经被一些人所污染了,面对当下的世界,并非是说着什么表面正确的话,就叫做进步。进步主义式的表演是与长期规划背道而驰的。真正的进步,应当是解决社会复杂问题的能力。

  某些自诩“进步”的朋友要意识到,在当下的国际大环境之下,中国实际上是对进步主义十分宽容的地方了。如果仍然要一条道走到黑,那免不了会愈发激起社会氛围的反噬。真正的正义,不在于自我陶醉,而在于对现实的复杂性有足够认识后,依然愿意身体力行地去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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