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教授亲历:美国学术“铁饭碗”为何偏爱平庸者?天才反被淘汰的内幕

来源:微信公众号“中外学术研究”

在哈佛执教多年后,我终于看清了美国学术界最不愿承认的秘密...

当我在2009年初次踏进哈佛大学的办公室时,从未想过这个被全世界羡慕的"学术天堂",竟然隐藏着如此残酷而又荒诞的游戏规则。

十五年过去了,我从哈佛到宾州州立大学,亲历了美国高校"终身教授"制度的全过程,也见证了无数才华横溢的学者在这个体系中的挣扎与沉浮。今天,我想把这个被神话了太久的制度,真实地呈现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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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世纪的学术"铁饭碗"实验

故事要从一百年前说起。那时的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有一位叫约翰·杜威的哲学教授。这位实用主义哲学的代表人物,提出了一个在当时看来颇为激进的想法:给优秀的大学教师"铁饭碗"。

他的逻辑很简单:只有让学者们不用为生计发愁,才能让他们专心致志地追求真理,做出真正有价值的研究成果。

这个想法在1940年代开始被美国高校逐步接受,到1970年代已经广泛推行。有趣的是,伴随着"终身教授"制度的普及,美国的学术研究确实迎来了黄金时代(1945-1975),无数改变世界的重大发现都诞生在这个时期。

看起来,杜威的设想获得了巨大成功。

但真相,往往比表面更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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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升即走":一场持续六年的生死角逐

在美国,想要获得"终身教授"这个学术界的"圣杯",你必须先成为一名"预聘轨教授"——这个听起来就充满不确定性的职位。

想象一下,你刚刚从顶尖大学拿到博士学位,踌躇满志地进入心仪的高校担任助理教授。此时,学校会给你一个看似慷慨的承诺:六年时间,证明你的价值。如果成功,你将获得终身教职;如果失败,请另谋出路。

这就是美国学术界著名的"非升即走"制度。

六年,2190天,这是你证明自己学术价值的全部时间。在这六年里,你需要在三个完全不同的战场上同时作战:科研、教学、社会服务。任何一个方面的失败,都可能让你前功尽弃。

更残酷的是,这场考核的评委不是别人,而是来自5到10所外校的匿名专家,他们将决定你是否配得上"美国某研究领域冉冉升起的明星"这个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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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庸者的胜利:木桶理论的学术版

在我参与的无数次评审中,我发现了一个令人深思的现象:那些在某个领域有着突出贡献但在其他方面稍有不足的学者,往往比那些各方面都"还不错"的平庸之辈更容易被淘汰。

这让我想起了那个著名的木桶理论:一个木桶能装多少水,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而不是最长的那块。在"终身教授"的评审中,这个理论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一位在权威期刊发表了多篇高质量论文的年轻学者,可能因为学生给他的教学评分偏低而被拒之门外。而另一位研究成果平平、但在教学和社会服务方面表现均衡的申请者,反而能够顺利通过评审。

以美国排名前50的大学为例,这些大学的金融系每年平均最多只有一个教职招聘名额。这些名额大都是来自于老教授退休、过世,或是该院系需扩大规模等原因。但与这50个名额相对应的,是上千名来自各个顶尖大学的金融学博士、经济学博士毕业生的角逐。在如此激烈的竞争中,"全能"成了比"专精"更重要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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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评分的暴政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最让我感到荒诞的是学生评分对"终身教授"评审的巨大影响。

想象这样一个场景:一位教授在一门12人的选修课中,有3个学生因为作业抄袭被警告,愤怒之下给了1分(最低分);另外3个认真学习的学生给了7分(最高分)。最终,这位教授的平均分只有4分,达到了"被淘汰的危险线"。

这种评分系统的问题显而易见:通常只有特别喜欢或者特别不喜欢某位老师的学生,才会在准备期末考试的忙碌时刻抽出时间为老师打分。那些性格强烈、要求严格的优秀教师,往往在这种评分体系下吃亏。

更讽刺的是,为了获得高分,一些教授开始有意讨好学生,降低课程难度。学术的严谨性和挑战性,在"生存"面前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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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因子的新霸权

近年来,我注意到一个有趣的变化:越来越多的美国高校开始关注期刊的影响因子。在跨学科评审中,我经常看到评委们用手机搜索某个期刊的影响因子,以此作为评判学术价值的重要依据。

这种变化背后,是学科细分带来的问题。每个教授都是特定领域的专家,对其他领域往往了解有限。当一位心理学家需要评审一位营养学家的申请时,期刊影响因子就成了最直观的判断标准。

虽然评审专家们会根据不同学科的特点进行调整,但这种量化的评价方式,无疑进一步推动了学术研究向"热门"和"安全"方向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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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制度"误杀"的天才

俄罗斯数学家佩雷尔曼九十年代前期曾在美国从事博士后工作。在他证明"灵魂猜想"后,一些美国顶级大学给了他tenure track的职位。但佩雷尔曼拒绝接受任何没有直接tenure的职位,于是他回到俄国,潜心研究庞加莱猜想。

佩雷尔曼后来因为证明庞加莱猜想而获得2006年菲尔兹奖,但他拒绝接受这一荣誉,并退出了数学界。

还有张益唐的例子。他从博士期间就只关注大问题。导师莫宗坚评论说张益唐不能在"tenure track"、"tenure"和"promotion"(晋升)的生活里生存下来。

这些故事告诉我们,"终身教授"制度虽然为学术自由提供了保障,但也可能成为创新的桎梏。那些专注于重大问题、不愿意按部就班发表论文的学者,往往被这个体系所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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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饭碗也不是真的"铁"

即使获得了终身教职,也并非高枕无忧。在美国约2%的终身教授因为各种原因被校方开除。校方常用的理由包括能力不足以完成其本职工作、大量缺勤、道德堕落和严重失职。

历史学家黄仁宇的遭遇更是让人唏嘘。他在61岁时被学校以"人事缩编"为由终止教职,尽管当时他已经是终身教授。在《黄河青山》中,他详细记录了这段痛苦的经历。

当学校面临财务危机时,"终身"二字也显得如此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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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的反思与未来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观察和思考,我认为美国的"终身教授"制度既是学术界的创新,也是一个不完美的实验。

它的优势显而易见:为学者提供了相对稳定的环境,让他们能够专注于长期研究。"The
common good depends upon the free search for truth and its free
exposition"(共同利益取决于对真理的自由探索和自由阐述),这正是1940年《学术自由与终身教授制原则声明》所强调的核心理念。

但它的缺陷也同样明显:过分强调平衡发展,可能会抑制真正的创新和突破;学生评分的引入,可能导致教学质量的下降;对"安全"研究领域的偏好,可能会阻碍科学前沿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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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最后: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学术评价

作为一个在这个体系中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人,我想说的是:任何制度都不是完美的,关键在于我们如何不断完善它。

对于那些在"终身教授"评审中失败的学者,我们不应该简单地认为他们"不善"或者能力不足。很可能,这种需要"全能选手"的职位本来就不适合他们。

真正的学术评价,应该既能保护学术自由,又能鼓励创新;既要有一定的稳定性,又不能成为平庸的温床。这需要我们在制度设计上更加精细和人性化。

在中国高校纷纷引入"非升即走"制度的今天,我们更应该深入理解这个制度的优缺点,避免简单的照搬,而是要结合我们自己的文化背景和现实条件,探索出一条适合中国学术发展的道路。

毕竟,制度是为人服务的,而不是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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