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刚:80年了,美国当初力保日本主权,养成今日亚洲分裂的毒瘤
“八十年前,美国和日本结束了太平洋地区一场毁灭性的战争。今天,我们两个国家作为密切的盟友站在一起……”美国国务院发言人8月6日的这句话,作为二战结束80周年的美国官方纪念叙事,再次拉响警报。
一个在亚洲发动过多场战争的霸权,一个始终未能摆脱军国主义阴魂的战败国,究竟要携手干什么?
日本早已战败投降,但今天的美国与日本却结成了军事同盟。
不要为那些“和平”、“繁荣”的语词所迷惑,军事同盟是为战争做准备的,它意味着存在明确的势力范围和对手指向。
美国在欧洲也有很多盟友,却几乎不会说、也不敢说“美国与德国共同结束了战争”,却在太平洋场合使用“美国与日本共同结束”的表述。
理解这一差异,关系到我们对战后秩序的定位,也是认识今天东亚地缘政治的关键所在。
首先来看“军事胜败”和“法律终局”。
在欧洲战场,德国于1945年无条件投降,随后主权由盟国军事管制,德意志国家在相当时期内并不具备独立缔约主体资格。欧洲的“终局叙事”因而稳固在“盟军击败纳粹、解放欧洲”的框架内,并以对大屠杀的界定与纽伦堡审判确立了不可逾越的道德与法理边界。
在这一话语体系中,“共同结束战争”的说法不合叙事体系,也容易触碰记忆政治底线。
太平洋战场以日本战败投降告终,但战后处理选择了“间接统治”的路径:保留天皇作为象征,并通过日本政府推行改革,使新宪法在旧体制中转化。
1951年日本以主权主体身份与战胜国签署《旧金山对日和平条约》,在法律上以条约方式“共同”终止与缔约方之间的战争状态。这里的“共同”是程序性的,指条约行为,而非“共同胜利”。
然而,当这种法律技术语言进入公共传播语境,存在着将战胜国与战败国并列的表述空间。
在这种背景下,美国利用了表述的转换:以“共同结束”“携手面向未来”的语言,服务于把“敌对转化为同盟”的现实目标,强化当下美日关系的正当性与前景,并与其在东亚构筑包围圈的战略意图相衔接。
这背后是冷战延续的安全格局。
在欧洲,美国需要明确从侵略到解放的“故事”,以凝聚大西洋共同体。
在东亚,美国则在冷战、朝鲜战争与第一岛链布局的紧迫需求下,采取“秩序优先”的对日政策。即先把日本变成稳定、可预期、可合作的制度节点,而后推进“保留体制、推进改革、缔结和约、结成同盟”的演进。
在美国将中国确定为首要战略竞争对手后,日本对于美国来说,其战略意义更加重要。
由此,日本被纳入美国主导的军事、经济和技术同盟网络。在话语层面,日本从战争的施暴者转化为核爆的受害者、从“战败国”转化为“秩序支点”,从而”帮助“日本回避了更深入的反思。
战后秩序是一种集体安全安排,但这对战争只能构成外部制约。
真正遏制战争的萌芽,既需要维护和捍卫国际秩序的权威,更需要对导致战争的军国主义和法西斯主义在政治体制、法律制度与文化思想层面的残余进行系统清理与重构。
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大楼前的石碑上,用多种语言镌刻着这样一句话:“战争起源于人之思想,故务需于人之思想中筑起保卫和平之屏障。”
就此而言,记忆层面,日本尚未在社会(心灵)与政治层面完成与军国主义、法西斯主义的切割;法理层面,旧金山体系中对日本主权身份的认可,缺乏普遍的“终局感”;结构层面,冷战逻辑在区域安全中延续,历史话语被当下威慑按需调用。
如果连“谁战胜谁”与“谁向谁投降”的基本叙事都可以被柔化为“共同”,那么中国人民的艰苦抗战意味着什么?那些在战争中倒在日军枪炮下的美国士兵又意味着什么?
八十年过去,长久的和平并未真正到来——这是因为炮火虽然终结,但记忆、法理与安全结构并未终结,霸权仍然在用势力范围分裂世界,分裂亚洲,并不断地挥舞起战争的大棒。
美国持续以那场战争及结果服务于自身的战略目标,整个亚太区域的安全格局在其战略安排下延续着,并加深着对抗与分裂。
这才是亚洲和平前景面临的最严峻挑战。
the end
(作者丁刚系人民日报高级记者、人大重阳高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