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巴掌才是收视密码

　　作者|谢明宏

　　编辑|李春晖

　　据说被扇耳光能使人瞬间清醒，并且变得更加专注和理智。

　　纪录片《流言终结者》曾做过一架耳光机，在被扇耳光后，受试者的射击成绩均有所提升。专家表示，扇耳光带来的强烈刺激能使人肾上腺素快速分泌，从而使相应器官的血流速度加快，增强其运动表现。

　　难怪社会新闻里给对象下跪的男生，都会猛抽自己耳刮子，莫不是一边扇一边在内心OS——你这个恋爱脑给我清醒一点！女孩一定要远离这种男人，不然以后挨扇的就是你。知名情专余华老师早就说过：“他会求你，他甚至会下跪，他还会打自己的耳光，你都不要心软。”

　　但科学研究只说被扇的好处，没说扇人的效果，更没说看扇人的效果。照硬糖君说，扇人只会让人爽，一直扇就一直爽。而看扇人虽然效果递减，但也相当痛快了。在这个意义上，扇巴掌是一种三赢。

　　这就能理解，“扇巴掌”何以成为4月的影视怀旧主题。这边李沁掌公主转场在抖音登上热搜，那边豆瓣出具《夏家三千金》巴掌统计报告。有人已经精确统计到每个角色拢共挨过多少次巴掌，把这精力投入到工作学习上，不敢想象会有多成功！

　　通常认为，“巴掌戏”是一种脱离了高级趣味。古早豪门剧曾是巴掌重灾区，品如扇，品如扇完李沁扇。李沁扇，李沁扇完戚薇扇。但随着国剧文明程度的提高，互扇巴掌的情绪宣泄成为过去式。好像大家一下子咯吱窝被黏住了，不要武斗要文斗，再也无法挥舞扇人的手臂。

　　好在时尚是个轮回，扇巴掌也是。当人们重新意识到巴掌就是剧集情绪的肾上腺素，荧幕上是否会出现更多的“掌公主”？

　　巴掌的回潮

　　语言沟通失败后，个体倾向于用最原始的身体暴力替代理性对话。扇巴掌虽然是具体的身体动作，却不可避免地折射出社会结构与个体行为间的复杂互动。齐美尔甚至指出，现代社会的“感官饱和”导致了我们对强烈刺激反应的钝化。短视频、短剧动不动就扇耳光和下跪，确实通过重复曝光让观众暴力脱敏了。

　　短剧《五十岁婚宠》里，刘晓庆被儿媳妇诱导扇了对方一耳光，瞬间就陷入道德低地，被围观群众指责是恶婆婆。那局促的样子，让我们相信庆奶还没掌握好短剧式浮夸表演的精髓。人家短剧里扇耳光就跟作文里加逗号一样，根本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能是现在长短剧互相取经，近几年长剧的巴掌也有所回潮。在短视频搜索“巴掌名场面”，将会得到：

　　《云之羽》丞磊扇张凌赫田嘉瑞、《唐诡》杨旭文抽渣男、《九重紫》女主扇飞所有人、《值得爱》里王安宇被灌酒扇巴掌、《风中的火焰》扇巴掌大赛、《脱轨》刘浩存“我打的就是你”、《风吹半夏》赵丽颖扇欧豪、《北上》白鹿扇欧豪、《左耳》里关晓彤扇欧豪……

　　这么看欧豪还挺扛扇的，不过你们这么打他。痛的是欧豪身，伤的是海清心。坏男人得到的巴掌，都是多情的嘉奖。《左耳》里格格说欧豪最迷人的地方，“就是全世界都觉得你坏透了，可你永远认为自己是个好人的那种不要脸的样子。”

　　不难看出，在今天的传播语境下，扇巴掌已然成为嫡掌子、掌公主们的高光戏份。巴掌被撕去了老剧里狗血、不文明的标签，反而是他们敢爱敢恨的个性通行证。

　　《云之羽》里丞磊一扇弟弟不懂事，二扇执刃太轻狂，巴掌既是威慑也是权力的象征。给田嘉瑞那一下，感觉把他给扇爽了。说不定心里还窃喜：“哥哥打我用的是手心！”

　　《九重紫》里扇人全部都是零帧起手，让观众大呼真实过瘾。夏之光的反手上扬耳光更是传统技艺的复兴，有一种费德勒单反的发力既视感。和男主李昀锐互扇，疑似创造营积怨已久，带出秀人多少恨海情天。在这部黑马剧中，男主和男二互扇，女主扇所有人，好像矫枉过正似的要把国剧这些年丢失的巴掌全部扇回来。我们不能说其热播和扇巴掌有直接关系，但真扇的时候反正观众爱看。

　　王安宇在《值得爱》被扇则营造了弱势男性的破碎感，属于女性向仙品，被网友警告“长得丑的不许学”。别的剧把镜头怼向受害者我大呼变态，这部剧把镜头对准王安宇，委屈巴巴的模样谁看了不想当成禁脔狠狠怜爱！《脱轨》里刘浩存的拽姐风迎合了当下互联网的有仇必报情绪，白瘦幼扇人的功夫可不幼。

　　尽管巴掌风在复苏，但扇得不好还是会起到反作用。《哈尔滨1944》里，杨幂扇女下属想演出特务的那种狠辣，结果却有点像虐女。《风中的火焰》里两人互扇十几个，掌风让人都快感冒了，很破坏悬疑剧的严肃氛围。

　　谁是国剧最佳一掌

　　降龙十八掌，“见龙在田”、“神龙摆尾”、“亢龙有悔”，每一招都有不同的寓意和攻防技能，像徐克《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那样处理成“爱的魔力转圈圈”实在失之于简。扇巴掌的层次其实玄妙无比、变幻无穷，不同的场景和对手都需要调整出招动作。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若要评选国剧最佳一掌，候选者名单阵容实在太过强大。巴掌次数、力度角度、发力方式、情绪配合、气势碾压、解气程度、乃至国民度，都是我们评比的标准。

　　《夏家三千金》可以获封力度奖。全员扇巴掌时都擅长蓄力，感觉像装了系统似的，是最接近Switch扇巴掌游戏《蔷薇与椿》的。

　　而被扇者轻则转身、重则飞出数米，堪称一力降十会，一掌拨千斤，原来你们就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夏家。女友妈妈扇渣男、男主妈妈扇恶毒女二、父亲扇曝光自己地下情的女儿，通通都是大力出奇迹。除了《千山暮雪》里刘恺威势大力沉的肘击，简直找不到可以在力道上与之匹敌的国剧。

　　同为“千金剧”，不同于《夏家三千金》的扇巴掌团体冠军，《千金归来》则是单挑奖。李沁以一己之力单挑所有反对自己的人，堪称国剧巴掌界的“长坂坡之战”。扇妹妹、扇继母、躲过父亲的掌风还令对方闪了老腰，让人恍惚之间像看了部泰剧。一直以为赵丽颖演了《杉杉来了》，其实是李沁演了《扇扇来了》。

　　本剧演员的配音也颇具小巧思，频繁使用“吼哦呃啊哼哈耶嘿嗷喔”等短促音节词，来演出众人被扇巴掌时的意料之外。这种拟声词的大量出现，营造了巴掌场景的超绝真实感。狗误入片场，都得挨俩耳刮子才准走。

　　宫斗剧《延禧攻略》可获封解气奖，也是硬糖君私心以为的最佳国民度巴掌，魏璎珞扇尔晴至今让人记忆犹新。尔晴狐假虎威想扇魏璎珞，却被对方抓住手腕还击。注意！能够迅速抓住对方扇来的手腕也是一项强技能，硬糖君愿意称之为“空手夺白腕”，剧中每见必爽。此招一出，先让对方攻击熄火，还击之后更显我方威势！

　　对于巴掌，港台剧也有自己的艺术理解。《法外风云》里谢雪心狂扇王浩信，大叫“衰仔”，是港剧著名教子段落。早年王浩信是TVB二世祖专业户，被扇那是家常便饭。《名媛望族》里刘松仁30秒内扇了他21下，应该得一个“手速奖”。这种连续抽打，放慢速还能看见脸部肌肉的抽动，哪怕一条过脸也得肿。

　　《我本善良2》里叶童扇温兆伦一场戏，本来只有8下，因为NG了两次被扇了24下。这种左右开弓型，可以获得“平衡奖”。温兆伦头被扇到左边，叶童就用左手扇回右边。对方的头跑到右边，再继续用右手扇回左边。

　　而老台剧为了更真实，巴掌声都是用现场音源分离人声后保留的，因此适配度更高。以为扇巴掌就是简单粗暴狗血吗，NONO,魔鬼都在细节里。那些脸都没挨上的借位巴掌，就像借位吻戏一样食之无味。

　　长剧失去简单的快乐

　　不久前的电视剧导演大会上，爱奇艺CEO龚宇痛陈国剧之弊。“电视剧行业存在着情绪不足、节奏慢的问题，50%观众只看一集就弃剧。” 长剧在情绪上的匮乏，巴掌的减少也可算一个观察指标。

　　尽管过去观众吐槽爽雷剧动不动就扇巴掌，但现在长剧是努力脱离低级趣味了，却并没有找到更好的宣泄方式，反而失去了简单粗暴的快乐以及生活化的趣味。

　　本世纪头十年活跃的“内地豪门轻奢剧”，是巴掌运用的集大成者。甭管是《千金归来》里隐忍坚强的小白花李沁，还是《回家的诱惑》里复仇欲爆棚的品如，抑或是各自有道德瑕疵的《夏家三千金》全员，都是今天短剧在复兴的叙事思路——用极致的情感和财富剪刀差，去呈现人性的弱点，把道德审判权交给观众。很多时候，主角只是观众的代打，一个巴掌承载的是受众的憎恶。

　　这些剧集崇尚情绪的及时反馈和宣泄，避免隐忍和延迟满足带来的憋屈。虽然画风下沉全员易怒，但也确实扇一下爽一下，很好地服务了大众情绪，是一种体验明确且有预期效果的文娱内容。

　　这种类型剧的观众似乎也达成了某种共识，“脑子一丢就是看”。蜜雪冰城已经这么便宜了，谁还嫌弃柠檬片过夜。极致的爱恨情仇释放完了，谁还想剧集的价值升华？

　　短剧上一秒还在强迫他人下跪，下一秒就变脸自己道歉。这种主动与被动，强势与卑微，在理与无理的情景倒置，在硬糖君看来都是浓缩化了的“内地豪门轻奢剧”。它们最大程度地将人物剖白，将内在的情绪进行外在显化。这种情况下，要是还没有巴掌。就是白粥没咸菜、豆浆缺油条，让人没法下饭了。

　　没了巴掌，如何及时展现人物内心的情绪变化，是一个自剧集诞生以来就没解决的问题。巴掌天然的肾上腺素飙升，是其他克己复礼的处理永远比不了的。被打立刻还，被骂立刻怼。这些年《知否》里常嬷嬷的好骂、《雁回时》陈嬷嬷的护主都获得观众热情赞同，本质上还是大家崇尚即时反馈的心态。

　　对于一个合乎互联网政治正确的大女主来说，快手快嘴都是必备的。快嘴怼人，快手扇人，才能弥补广大群众无法在现实里获得的体验。“扇扇更健康”的《九重紫》，并不因为扇了人就不是“贵女”了。试想，把《红楼梦》里“啐”字删掉，不知道要减弱多少处的情绪表达。

　　君不见，硬糖君虽然没被扇过，也没扇过人，却自幼在国剧教导下反复在心中演练怎么出掌、怎么躲扇、以及如何还嘴更气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