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中国最懂摇滚的“禁片之王”
来源 | 摇滚客
今日BGM,《惊惶》,沼泽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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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片之王”娄烨的经典之作《苏州河》又要重映了。
这次是4k修复版,3月14号白色情人节将在台湾省上映。
看过电影的肯定都记得窦鹏写的那首《恍惚的眼前》。
1998年娄烨想拍《苏州河》,电影里有牡丹唱歌的镜头,娄烨便和周迅聊“牡丹是咋唱歌的”?
周迅坐在桌上,便开始唱窦鹏的《恍惚的眼前》。
没有喊“Action”,一个开始唱、另一个开始拍,“拍着拍着她就哭得不行了”。
那时窦鹏事业一直没啥起色,除了去了趟香港红磡就再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
而这首《恍惚的眼前》给了他一次开启事业新赛道的机会。
后来窦鹏便开始给影视剧搞配乐,最有名的应该是管虎的《老炮儿》。
其实不止窦鹏,十月婴孩、沼泽、尧十三、西皮士...娄烨的电影里出现过太多摇滚。
如今提起娄烨很多人只会联想到一个“禁片”;
其实禁片拍了几十年,他的电影也是一部小众摇滚史。
娄烨电影有三大要素:
1、时时刻刻都在下的雨;
2、手里不停抽的烟;
3、小众逼格的摇滚乐;
像处女作《周末情人》时隔20年再度翻红,还得感谢片中王志文的摇滚表演:
这时髦到不像20年前的东西。
据说这歌来自“十月婴孩”的《妄想说》。
“十月婴孩”这乐队如今已经找不到啥信息,可能当年一伙儿人聚在一起也没想搞音乐赚钱,娄烨的电影却留下了他们的青春记忆。
除了十月婴孩,片尾曲的《累》来自红色乐队,也是乐队唯一一首正式发布的作品,多少人的摇滚都是从这里开始。
娄烨爱用摇滚老人。
《春风沉醉的夜晚》里他还用了朴树《那些花儿》。
很难想象陈思诚早年会拍过这样一部片、更难想象朴树的这首歌会出现在片中狗血中的狗血场合。
剧情简单来说就是秦昊和陈思诚看对眼了,两人准备来场公路旅行。临走又带上了陈思诚的女友谭卓,三人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踏上旅程。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互相戳破,最后心中淤着的、堵着的情感都借由朴树的这首歌唱出来、打起来、最后各奔东西。
朴树的《那些花儿》唱的确实是离别,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狗血又奇情的分别。
拍《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时,娄烨把姜昕本人喊来现场表演了《夜》。
了解中国摇滚的肯定都对姜昕不陌生,大众认知里她是窦唯的初恋;在中国摇滚最蓬勃的年代,姜昕写下了这首《夜》。
18年后再唱这首歌,她几番经历生死,已从亲人过世的悲痛中缓过来。
几乎“死过一回”的经历让这首歌增添了一丝宿命感,正如《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这部片,每个人都在欲望的沉沦中下坠。
除了用滚人老歌,娄烨还发掘了很多小众音乐人。
比如《浮城谜事》里沼泽乐队的《惊惶》。
电影作为当年唯一入围戛纳的华语片,娄烨把《惊惶》带到了戛纳红毯上。
《惊惶》收录在《沼泽乐队:城市》的专辑处女作中。
每个城市一首歌,12个城市故事一气呵成。
《惊惶》的歌词刻画的是爱的怯懦。
《浮城谜事》电影改编自一个天涯神帖《看我如何收拾贱男和小三》。这个讲述小三利用原配打小四的故事,原贴只是粗糙的网络文学。
而娄烨却让故事在武汉这座城市落地、生根发芽。
片尾对武汉的航拍、街头俯瞰与手持窥望,江城的阳光与阴暗、雨雾与泥泞尽皆到场时,沼泽乐队的《惊慌》响起。
有评论说:
整部片子全看完了,依旧没多大想法。但到了结尾时看到航拍雾都的画面听到惊惶,整部电影的感受铺天盖地翻涌而来。
2014年,娄烨靠《推拿》拿到了第51届金马奖的最佳剧情片、最佳新演员、最佳摄影、最佳剪辑和最佳音效等五项大奖。
这部片里他又找到了两位小众音乐人。
第一个是西皮士。
西皮士曾二郎,做音乐十多年、出了十多张专辑,最出名的一次便是被娄烨的《推拿》看中,用了他的单曲《夜行衣》。
其实电影还用了一段他的纯音乐《溯》。
《推拿》讲的是盲人的生活。当《溯》作为背景音响起时,正是秦昊饰演的盲人按摩师相亲被直接拒绝的尴尬时刻。
这样的折辱应该已经发生过很多次,身为盲人胆敢觊觎健全人便是“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如果是普通导演拍这段,可能会配一段激烈的bgm,展示秦昊的屈辱与不甘。
而娄烨却用了一首“中国风”的《溯》。
这不是简单的古风堆砌,而是一种“性本爱丘山”的隐士感。
在健全人眼中,身为盲人便是低人一等。而秦昊却不这样想,即使眼瞎了,他也要努力“看见”美。
娄烨说这个角色是失败的理想主义者,正如现实中的“西皮士”。
谁能想到在江西某地,有个公务员在工作之余做起了这样中国风浓郁的电子音乐。
《推拿》的主题曲用了尧十三的《她妈的》。
两人这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2013年拍《浮城谜事》时娄烨在武汉取景时需要一个酒吧,仔细看落魄驻场歌手便是尧十三。
《推拿》的这首《他妈的》,是他2010年写的一首旧作。歌名是脏话、歌名却饱含深情,即使这情深到有些恐怖:
“我深爱的那个姑娘!她一点一点吃掉我的眼睛,我的世界,只剩下红色!”
这歌几乎是为片中黄轩饰演的“小马”所唱。
娄烨用“西皮士”来代表秦昊,是突出这个人物的理想主义:别人都说我是瞎子,但我不能看低自己;
而尧十三所唱的小马,则是平静下的决绝: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会在第一天就闭上眼!然后什么都看不见!
娄烨为啥那么爱用小众音乐人?
我想这和他长期身处“地下”的个人处境有关。
“龙标困难户”、“禁片之王”这些标签听着固然有逼格,但真落在现实中估计没人想要相同处境。
“地下”的娄烨,看中同样“地下”的摇滚,这很正常。
这是一种心心相惜、也是一种无声地反抗。
其实不止娄烨,第六代导演的早期作品几乎都是以摇滚乐为主题。
张婉婷的《北京乐与路》,以一个香港人的视角来拍在北京搞摇滚的青年;
张元的《北京杂种》里崔健甚至本色出演了一个摇滚乐队的主唱。
这部片里还有同样青涩的窦唯和粗口连篇的臧天朔。
管虎的《头发乱了》里耿乐又演了个长发披肩、赤裸上身的摇滚主唱。
贾樟柯的《世界》甚至还有左小祖咒的《乌兰巴托的夜》;
80-90年代的中国正逢改革开放的热潮,保守的价值观受到冲击,金钱与欲望共谋;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更是摇滚乐的黄金时代。
如果说张艺谋、陈凯歌等第五代导演承担的是思想解放,将“个体的人”从宏大的家国叙事里解放出来。
那么以娄烨为代表的第六代导演,关注的则是更具体的人:
一张张在时代浪潮中不断翻涌又充满迷茫的脸。
这些电影里搞摇滚的几乎都过着近乎赤贫的生活,“谁家好人没事去玩摇滚啊”;
但或激昂、或悲怆、或潇洒、或肆意的摇滚成了青春的躁动与迷惘的唯一出口。
“地下”的娄烨没拍过“地上”光鲜的人;
送货的、卖唱的、做盲人按摩的...他们都是主流社会的边角料、他们不会出现在任何一支宣传片里。
所以摇滚收留了他们,也收留了“被禁片”的娄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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