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会(二十):女性友谊带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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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梳子,玉庭,卿卿,玉崽,慧敏

(本文为多人合作产品,赞赏及一切相关收入由多作者平分。)

梳子:闺蜜的友情教会了我爱与被爱

很多人都没有从原生家庭学会爱和被爱,女性友谊可以很好地弥补这一点。因为友情本身是低门槛的关系,不需要高度负责,只要两人互相抱有善意和好感,就可以互相给予很多正反馈,提升双方的自信,让关系日渐亲密。

我和闺蜜是大学入校认识的,迄今已经九年多了。我现在的很多习惯都是和她相处的过程中学会的,比如送礼物。上大学以前,我父母既不过生日,也不送节日礼物,对仪式感和浪漫感到羞耻和拒绝,给我的零花钱很少,不喜欢我乱花钱,对我写的贺卡也兴趣缺缺,加上朋友也很少,学校也没有多少可供选择的礼物,老师的态度也颇为负面,这些都造就了我那时的“浪漫恐惧症”。

闺蜜却是一个很喜欢送礼物的人。她会送“冬天礼物”“开学礼物”“妇女节礼物”给我,甚至是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太开心,也要送礼物来表达快乐。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出去逛街、吃小龙虾,心情特别好,她拉着我要去花店买一束花,但是当时我们都很穷,我觉得这笔花销应该省掉,就一直劝她。她非常生气,为此很久没理我——我们难得有这么大的矛盾。

后来我们就这件事谈心,由此发现,人和人的消费观是不一样的,她爸爸和妈妈经常就“浪漫消费”闹矛盾,每次她爸送不实用的礼物,她妈都会很不高兴,觉得钱被浪费了。他说:

“当我在兴头上想送你一束花的时候,你没有为我的主意感到幸福,反而责备我花钱,让我感觉被否定了”。

和她谈心过后不久,我们出门旅游,她送了我一束很漂亮的花,我很高兴地收下了,这是我生命中最漂亮的一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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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创的这些浪漫都让我觉得很美好,慢慢地,我模仿出了许多爱她的方式。

我会送她自己平时感兴趣但没有特意去了解的历史书的大套装,她收到以后抱着大开本高兴得不得了;我会送她符合她气质的漂亮衣服,在她穿上以后一个劲儿地夸她好看,让她相信自己可以尝试各种各样的风格;我会送她许多香水小样,看她喜欢哪些气味,然后在各种节日买这些气味的正装送她。有一次,她说:

“奇怪,为什么我自己买的香水和别人送的香水都没有那么喜欢,你送的我就超级喜欢呢?”

其实是因为,我没钱把所有她夸过的香水都送一遍,但是我能记住她反反复复说“好闻”的香水。

我还学会给自己送礼物。我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在什么地方花钱会换来最多的快乐……我先学会了怎么爱闺蜜,然后如法炮制给自己。

我以前觉得别人心情不好就要给予情绪安慰,但在她这里,我发现能帮助对方解决问题的话,也可以让人心情好起来。她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三下五除二帮我把问题解决干净,帮我免除烦扰,也帮我长成了可靠的人。做有用的事是非常有成就感的,做得越多,喜欢自己也越容易,胆子越大,越敢挑战困难——现在我居然变得很能干。

我们一起玩的这些年,我发现自己的很多涉及自卑的特质,在她眼里心里竟然是闪闪发光的:我不喜欢自己懦弱爱哭、喝点酒就满脸通红、情绪总是大起大落一惊一乍……她却觉得我非常可爱,有“女孩子的气息”,有生命力,是一个精彩的、绽放的人。同样,她觉得自己脾气不好、冷面薄情,我看到的却是外冷内热、善良大度、胸襟似海、重情重义、一片赤诚、远离内耗,只是不写在脸上而已。

我们通过爱上对方而发现自己,通过接受对方的爱而更加爱自己。这不是社会必修课,却是人生中必要的选修课。

其实和亲情、爱情的道理一样,人要学会爱别人,一定要学习的是“对方需要什么”,而人爱别人的本能基本上源于两点:“我想要什么”和“我看到别人怎么表达爱”。

在女性友情中,坚定地、不懈地夸赞对方,向彼此献出一切美好的礼物和祝福,这相比于恋爱,可能更容易发生,也更可以长久地维持下去。

玉庭:观察友情也是观照自己的成长

在我十岁左右、三四年级的时候,我经常和朋友一起骑着车上学放学。单车是自由的,心也是自由的。那时还没到市里读书,小伙伴们住得都很近,也没有电话手表诸种线上联络工具,想找对方玩蹬着单车就去了。夏天傍晚,在家里昏昏欲睡时,听到小伙伴的敲门声我总是激动又欣喜。大家一起拼图、穿手链珠子、跳皮筋、听着MP3哼歌,展示自己好看的本子和心爱的物件。那段能够蹬着单车穿梭在林荫路间的时光一去不复返,雀跃的心情自那以后也很少再有过。现在大家各自忙着各自的事业、学业或者家庭,共度周末是需要“预约”的,擅自登门拜访不仅不会带来惊喜,大概率还会给对方造成困扰和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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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互联网

我一直在尝试寻找能够让我更加自洽的友情模式。

我认为友情的浓度不该由一起出去吃饭的次数以及聊天的频率进行复盘。这不符合我的感受。有些人相处了很多年依然无法交心,有些人认识了几天就感到相见恨晚。后者我归为知己型的朋友,就算很少见面,她们也能给予我向上的精神动力。

我之前在微信设了三个星标朋友,并不是经常交流的人,但她们的存在真切地影响着我。在感到迷茫时,我会打开朋友圈看看她们的生活状态,同时萌生一种念头:我也可以建立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生命形态,就像她们那样。

当然,有些人即使不能完全知悉我的精神世界,也给予过我温暖的陪伴和偶尔的鼓励、提醒,这同样令人感动。

无论是哪种类型的相处模式,这些人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感恩的事情。即使我不再有着如年少时因为三两好友到访就感到雀跃的心情,也无法大言不惭地说谁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愿意接受这种变化。

这一年来,除了和一起长大的朋友联系,我还从社交软件上加了很多好友,平时会一起吃饭逛街,但从“搭子”变成真正的朋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很乐意去聊三观、成长过往以及未来规划这些东西,这决定了和一个人的交往深度可以达到哪种地步,但每个人打开心扉所需要的时间是不一样的,有时追求有深度的交流也会受挫,难免陷入自我怀疑。

小时候的我会说:我最喜欢吃火腿肠、辣条还有雪糕,最喜欢绿色 。现在我无法向谁传达我最爱吃什么、最喜欢什么颜色。味觉、视觉、听觉无法和情绪建立联系。琐碎、按部就班的生活使我的心灵日渐贫瘠,我对游乐场、手工、唱歌、手账本、单车没有了强烈的热忱,对生活少了热情,甚至一度深深地恐惧未来、忧虑人生。这些都在伤害我在友谊中的体验,让我变得战战兢兢,无法展示真实的自我。友谊的建立与维护都变得十分费力。越是无法敞开心扉,越是没有朋友,越无法松弛,恶性循环。

其实我并不懂得成年人维系友情的有效方式。我认可“展示真实能够吸引真心的朋友”这个观点,如果说吸引是建立友谊的第一步,那接下来又该如何去维护呢?怎样才能成为双方彼此认可、彼此支持、能够交付后背的朋友呢?

我曾经以为自己拥有很多朋友,但在压力过大情绪崩溃的时刻,当我尝试寻求帮助和温暖的怀抱时,却找不到一个人。譬如我对别人说:

“我越是在人群中越是感到孤独、当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城市、坐在出租车里,望着窗外的公路和水泥砖墙,我感到生命如此孤独。”

“我虽然在这个城市长大、在这个城市读了好几年的书,但依然产生不了归属感。”

对面的人会说:

“你可真怪,但没事儿,我见过比你还奇怪的人。”

“这真是一句蠢话,别说了。”

似乎没人有精力和兴趣去了解我真实的情感处境。一些人会对我说:“人的本质就是孤独的。” 我几乎要把这句话奉为人生圭臬了,但这令我痛苦,内心的万般惆怅让我无法感知世界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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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互联网

昨天和慧敏视频交流了一个小时,我对现阶段以及曾经使我感到痛苦的关系进行了重新观照,进一步看见了造成痛苦感受的根源所在。

无论是在友情还是爱情中,冲突的产生是正常的,但处理冲突需要智慧。既然珍视这段关系,双方至少能够拿出一部分理性去认真面对这些考验,寻求解决问题的折中办法,而不是在背后狠狠指责和诋毁,又或是冷暴力、一个劲儿地逃避好像无事发生。言语的威力很大,会在未来的关系发展中埋下祸根。当慧敏提及自己和伴侣、亲密朋友产生矛盾会及时解决且不会过夜时,我觉得这才是维系长期健康关系的正确方式。我愿意这样去实践。但这是一件双向的事情,如果有一方抗拒解决问题或者逃避矛盾时,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这也会让我感到非常痛苦。在类似的事情不断发生后,我变得心灰意冷,不得不主动放弃了一些朋友。

此外,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名施加的束缚也是一个困惑我很久的话题。当别人这样对我说时,我会想,那作为“你的最好朋友”,我应该是一种怎样的状态?说过这话的Annie觉得我应该无条件地支持她,当她吐槽别人时我不能替别人说话,同时她会向我输出她的生活中几乎80%的糟糕情绪。我们曾经形影不离并且每天聊天,持续两年之久,最终以互删告终。Bettie认为最好的朋友有且仅有一个。我曾经很爱她,和她的友情开始于她对我描述了她这些年来的成长历程和原生家庭情况,我几乎能共情她所倾诉的一切。那时我觉得她真是一个勇敢坚强的人。后来,在她口头认定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之后,我们却总是在相处中吵架。她总是说,既然相处不来就放弃吧,人应该筛选而不是改变对方。这种反复把我推开也拒绝做出任何改变的态度令我感到无奈又有点恼火。一次比较严重的矛盾发生之后,她在微信上说,要不然就闹掰吧。我去找她,她却一个人哗哗流泪,说觉得我对待她和对待别人没有区分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能对我和对别人一个样子呢?”看着她流泪,我很心疼,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窒息感。在隔了一段时间后,她说不该对我有这么强的占有欲,自己要改正,生活不能只绕着一个人,要多认识一些新朋友。这件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建立良好的社交网络是需要学习的,没有人生来就有这种能力,但很少有人告诉我们该怎么做才能经营好一段关系。后来我对过去关系中的遗憾基本上都释怀了,也不再责备自己,没有谁是完美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搞砸一段关系。我开始主动向别人寻求亲密关系方面的建议,尤其是阅历比较丰富的年长者。困惑仍然存在,但也在一件件化解。我对于交朋友这件事情变得更加有信心了,也认识到建立关系是两个人的事情,不可强求。我在慧敏的建议下正试着扩大交友圈,希望未来能够找到真正同频共振的知心好友!

卿卿:先把窗打开才会有风吹进来

我也有和玉庭相似的感受。大概在刚上初中的时候,从前的玩伴在新的环境里都交到了新的朋友,但我却不太能适应,因为没有人把我当成她们的朋友甚至是玩伴。六人小组的同桌和我交流只是为了对作业答案,排队在我之前的女生在雨天故意踩水坑捉弄我所以我不想和她交流,排队在我之后的女生一直在模仿我,甚至戴和我一样的紫色边框眼镜、在我剪完头发之后她第二天就剪了和我一样的短发,我以为她是在向我示好,但交流相处之中却发现她其实很轻视我,或者至少是缺乏换位思考能力的。在接收到种种负面反馈之后,“孤独是生命的本质”也一度被我奉为社交信条。

再回想那段经历时,我发现自己其实在那样的环境里应激了很久,明明同学都不太喜欢我而我也不喜欢他们,但在毕业时我却非常积极地邀请他们写同学录,在毕业班会的时候尽管感到格格不入但也能为“我们”之间“真挚”的同窗友谊感动流泪。我想,这其实是希望被关注和接纳的一种反应。但“孤独是生命的本质”已经把“交朋友”打上负面标签,以至于逃避到现在才重新捡起这个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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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sa Sorgini的作品,来自互联网

1月18日凌晨3点,我终于从社交软件中抽离,意识到自己该闭上眼好好睡一觉,但又飞快地划到我的忏悔录,记下两则:

“每年好像都是这样,我好像只活在一年里的某些关键节点。譬如,在12月31日整理自己一年的轨迹、感受自己存在过的某些痕迹,在1月1日对往年的种种遗憾流泪并庆幸自己足够幸运能被新的开始所宽恕,而剩下的那些日子仍然是翻过去就当挥霍了。今年会有改观吗?”

“我是想说忏悔会比现在就去睡觉更有用吗?”

我的思维总是强迫自己的身体持续工作或者浪费时间,在闭上眼之后,它依旧在悄悄话:

“我脑袋里的想法就像高中寄宿时候的寝室,宿管查完寝片刻,暗流继续翻涌......不,现在应该睡觉而不是写一些修辞......高中寝室是个可怕的地方......nono睡前不要再想这些。”

思维强烈的存在感又促使我点开屏幕,不知不觉地在备忘录记下:

“总之我非常讨厌寝室,它容易滋生恶意、小团体和语言暴力。我讨厌那样被窥视、被针对、被恶作剧玩弄而声明无效的感觉。语言并不那么有用,是否还有其他的化解办法呢?我至仁以至于懦弱,我害怕和别人吵架、打架;我也想过远离,但我发现自己无处可逃。”

这是我尝试化解过往创伤经历的又一次尝试。具体说来,在高中、大学两个阶段,我都遭遇过寝室的隐蔽战争,对于这两段经历,我复盘过很多次,最后一次得出的结论是:

只着眼于自我发展而忽视了与外界的互动。

读高中时,我大多数时间都在卷分数,很少把注意力放在人际关系上,以至于一个无心之举就发动了一场战争。在大学的遭遇让我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人际关系的冲突是否爆发很可能取决于你是否回应她人的愿望,但诚恳说实话、推太极、沉默又或者是撒谎都是回应的方式,重点不在于讲真话,而在于做自己。如果说谎能够让你做自己,你会怎么做呢?另外是关于我“无处可逃”的问题,我在学校并没有足够好的朋友能够理解我的遭遇、在学校之外也没有足够好的朋友能够让我暂时从折磨的环境中逃离。

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这句话曾经让我背到呕吐。社会关系是社会活动的产物,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即使是自我隔绝,仍然离不开社会运作的各个环节,不可避免地接触这种那种关系。关系又可以分成强关系和弱关系,它们构成了一个人的社会支持网络。

在经历两次校园霸凌后我才意识到,我的社会支持网络非常薄弱,除了亲缘之外只有一位远在天边的强关系,弱关系则很难明确界定,似乎只有经常活跃的两个女性社群(但我想她们对于我来说算是强关系了)还有一位老师,但明明微信列表足足有331人。

我开始重新梳理我的各种关系,那么关于社交、友谊,我的态度是什么样的呢?我间歇性地产生过很多想法:

我想有很多可以分享生活中的确幸与破碎的好朋友,可以教我做点什么、我也可以和你分享我的爱好(但目前还是不太清楚自己喜欢做什么、擅长什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也可以,我们也可以一起看电影......我想要结识一些给我带来力量和快乐的朋友,不过有很多朋友难道不是一件快乐而有力量的事吗? 

在社交方面我有很多困惑和压力,在面对有人给我鼓励、建议以及示好的时候我的感受是温暖、惊喜但慌乱更多,我该回复对方什么呢、怎么样回复会看起来不那么生硬又诚恳呢、我该怎么样回复才能表达出我的心愿呢、可是这样看起来好像人机只会重复对方说的话诶、好像除了谢谢你之外想不到其他的词语了,最终只有辅助ai才能发现更妥帖的回复方式。但也有时候会宕机很久,只能用meme和表情把我的慌乱敷衍过去,但并不是有意搪塞对方的好意。

我的朋友圈中好像有很多人深谙对话技巧,她们会用摸不着边但又合理的方式婉转地表达拒绝、讨厌,但可以直接又有分寸地表达喜欢、赞同,有时候三分感觉七分猜,和她们聊天只能靠灵光乍现已读乱回。 

我困惑于普通友谊和亲密关系的界限。友谊是共同营造美好、相互支持,亲密关系好像也是这样,它们有什么区别呢。同时经营多段关系好难,不过我想大概是把自己分一部分出去,然后又收回来。

不过,先把窗打开才会有风吹进来。我最近开始尝试认真建立我的社会支持网络,不管是通过学业还是兴趣社群的渠道,我都希望可以结识几个能相互陪伴到老的好朋友。

2025年会有新的变化吗?会的!因为我已经迈出了新的一步。

慧敏:放手是为了更好地拥抱

我经历过认真给朋友送礼的阶段,也体验过玉庭和卿卿体验过的许多负反馈,最终才在这世界上、在关系网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慢慢舒展开来。

在我结交过的数不清的朋友或擦肩而过的人中,第一个让我产生强烈看见与被看见感受的人是玉崽。我们有许多许多相似之处,特别地,前两天有朋友用“博爱”来总结我,我发现玉崽在这个词上是第一个让我清晰照见自己的人。

玉崽在认识我之前就写过关于“包容”的文章,在我们关系尚处于朦胧期的时候,我看到了那篇文章,立即爱上了她,于是主动推进关系,直到今天。

这大半年来我写的每一个字都有她的功劳,她总能在适合的时候推我一把,嘱咐我“记得写下来”。因为我们的许多感受异常相似,所以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在鼓舞对方,让对方感到自己并不奇怪也并不孤独。

她让我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虽然一切感情都需要主动维护,但最好的感情是不需要太费力的——我们双方都是那样需要彼此,不需要特意设置备忘录,自然就会有许许多多的互动。

我们之间也有过冲突与误会,但每次冲突都能加深我们的互相理解。她总能比多数人更能接上我的话——因为她的存在给了我更大的信心,所以在她之后,我又看见了更多同类。

几周前,玉崽说有点儿不想回家,我想在我的联系人中找到能和她一起过年的人,所以既像是临时起意又像是顺水推舟,我开始了“整理联系人”的工作。

一个月之内,我把近六百名联系人删到了240人,其中80人标了“待删除”。(交流记录中有我的历史,我想要将这些历史慢慢整理下来。)不管强关系还是弱关系,人在一段时间内能好好关心的对象总是有限的。在删除了许多不愿意与我发生真实互动的人之后,通讯录中的那些称谓终于有了活人感、有了暖意。

我并没有封闭我的世界:被删的联系人和任何陌生人一样,都是可以随时查看我的朋友圈动态,无障碍地发起交流的,对我来说,“删除”并不代表不看、不听,只意味着我停止主动对这个人付出关心而已。

我期待未来通讯录总人数维持在小于等于150人,期待与每个人都真的“有关系”起来,期待与加了星标的联系人之间有更亲密、更有深度的互动,期待每个联系人都与我的另外一些联系人之间存在情感流动。

于是在这段时间里,我像做作业一样浏览别人的朋友圈,挨个儿尝试视频交流,挨个儿评估每一段关系的生命力,有点儿像是整理后事。虽然与多数人的关系一辈子都达不到与玉崽的深度,但终究是在这过程中发现了几位宝藏好友,标记了小星星。

拥有不止一名“soulmate”是什么样的体验呢?

在我碰到对的人时,我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太阳一般的光芒,也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自己,从对方不经意的话语中发现“原来我是这样的!”

H说,在我讲到我喜欢的人时,脸上会洋溢着姨母笑。

相爱的朋友们让我相信,我未来会找到更多可以这样互相喜欢、互相宠爱的人。我也期待我的朋友们,还有读这篇短文的所有人,都可以对自己更有信心、对世界更有信心,在这信心上生长出更加稳固、温暖的社会支持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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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崽:随意流泪是一种生活方式

我在19岁之前一段亲密关系也没有。如果要溯源的话,大概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像卿卿一样被同学霸凌过。这导致我一直觉得我是不值得被爱的,觉得这个世界是苦难构成的,我找不到出路。

在遇到慧敏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大概会早早死去,或是在35岁的时候主动结束一切。所以我非常能理解为什么一些女孩会说“你不要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了,你根本没有无条件的爱我”,这些女孩显然跟我一样是情感需求非常高的人,说实在的,如果没有具体的一个个的人(慧敏和我遇到的好多女孩)觉得我像一个宝藏的话,我也会和许多人一样,觉得自己追求的爱是不存在的,是理想主义,是太天真。

我曾经也像念经一样念叨着“享受孤独”,实际上过得很痛苦。走出那个泥潭之后再去看别的女孩,我发现到处都有我曾经的影子。于是又开始干着急。我知道如果我跑到她面前说:“你根本不享受孤独!你在撒谎!”狠狠撕下对方戴了很久的面具,对方会痛到尖叫,然后大骂我冷血、高高在上。

我也可以先示弱。这段时间我不断和不同的女人说,我想让女人养我,我能给女人提供很好的陪伴,女人为男人做的那些事我通通都想要付与女人。

女人会为男人提供情绪价值,会耐心倾听,会在男人哭泣的时候拥抱,会在男人发脾气的时候包容,会在男人不知所措的时候用尽各种方法支持男人,帮男人稳住自己,但实际上,女人给男人的是女人自己想要的,也是我想给的。

如果女人坚持认为“我不该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不从自己开始慢慢脱下面具,那所谓的女性互助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呢?“单女互助”这个词很早就有了,但我从这半年、从我自己才开始慢慢有实感。

我不想让自己落单,我也不想让任何人落单,我想要的是相爱的人住在一起,任何人都可以随时找到能放声大哭的地方。我不需要再强忍,可以让泪水自然地流下,流淌进女人的心里,女人不会嫌弃我的泪水。我们知道眼泪的价值。

我在几个月之前经历了Deepfake的黄色恐怖,至今仍有余波,最近又有误以为我是不良少女的男生找到我,于是我把这事件对他还有亲近的几个人又讲了一遍。

慧敏问我是什么感受,我说“我庆幸从这么早的年纪就选择了可以哭的生活方式”。

(题图来自美剧《拉字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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