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庐山(中)
庐山上浓雾深锁,几十米外就看不见了。到牯岭街的时候,街对过的商店门面都成了朦胧派,这就打消了到处打卡的念头。打了也看不见卡啊,还打什么卡!
山上的别墅、故居、庐山会议旧址走走看看,找地方吃点地方特色(庐山有地方特色菜吗?好像也没有发现),略有扫兴。不过走过路过的时候,看到酒店路对过不远就是庐山恋电影院。这是一座老房子,或者说仿老的老房子,门外还有室外婚庆小广场,深秋当然空者,没有人在冷飕飕、雨兮兮的大雾天到庐山来搞室外婚庆。
但是啊,但是,庐山恋电影院不就是放《庐山恋》的地方嘛。这地方还只放这一个电影,可能全世界都不多这样常年只放一个电影的地方。有人说,已经几十年如一日了。庐山真是有心了,这个大好的旅游资源没有白白放过。
淡季了,白天索性不放,只有两场夜场。吃过晚饭,果断杀过去。小剧场不大,大厅里还有证婚处和拍结婚照的地方,感情这里真把庐山恋做成生意了。不知道这里发证管用吗,还是只是纪念品、好玩的?没有预定票,还有点担心。到了一看,切,担的什么心。应该可以容纳200人的场内,观众总共不超过20人。开场后也不过40人样子。当然,夏天旺季的时候就不好说了。
开场了,直奔主题,首先就是听到朱逢博的《飞呀,大雁》。那种一路“啦啦啦……啊啊啊”的土味浪漫听着好亲切、好熟悉,听到开头,就可以每一句都跟下去。那种“看到鬼”的感觉像电击一样。当然,这是好鬼,但早已尘封的记忆突然跃出来,还是很刺激。
现在看过《庐山恋》的人可能不多,尤其在年轻一代里,但听说过《庐山恋》的人应该不少。从80年代初过来的人,大概没有没看过《庐山恋》的。那天微信上和亲戚说起在看电影,他们肯定都看过,亲戚一秒钟就很肯定地回过来了:《庐山恋》!
那时电影少,每一部新电影都有很大影响。那年头影响最大的是《小花》和《庐山恋》,陈冲和张瑜谁更漂亮自然成为男生宿舍熄灯后激辩的话题。要问激辩出什么结果,咳,要是能有明确结果,还会有激辩吗?
不需要激辩的是,当年的明星都是素颜美女,即使在电影里也是。无他,当年的化妆技术不行,太容易“用力过猛”,弄成文革小分队的舞台化妆那个样子。当年拍电影流行大特写,更没法化妆上用力过猛了。不过在电影表演方面,陈冲已经记不清了,或许需要再看一遍《小花》(那里面还有刘晓庆,不过对刘大嫂、刘大婶、刘奶奶从来就不感冒),但张瑜在《庐山恋》里的表演还真是“小分队风”,那种挤眉弄眼、忸怩作态如今她自己可能都要尴尬得脚趾扣出一个大平层来。不过从样板戏、《青松岭》、《闪闪的红星》里锻炼出来的人们,在当年看《庐山恋》的时候感觉还是挺新潮、挺自然的。
那是1980年,和现在完全不同的时代。那是文革结束不久,改革开放八字才一撇,拨乱反正才是当务之急。《追捕》、《生死搏斗》、《大西洋底来的人》说的是另外一个星球的事情,《庐山恋》才反应了中国的时代,尤其是当年对统战和发展的理解,更是充满了对海外长大的国军将领洋气女儿和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老干部土味儿子之间一见钟情、二见定情的刻板印象。不过张瑜身穿喇叭裤、带着蛤蟆镜确实符合当年对于时髦的想象,郭凯敏的军裤、白衬衣则是当年“有志青年”的标准形象。据说张瑜倾过身去亲郭凯敏一嘴的镜头,当年看得很多人花容失色,看得更多人心旌摇曳,如今可能小屁孩看了一撇嘴,“就这?”
但那是一代人的记忆。据说上映后仅一周便有5亿人次观看,票房就达到一个亿,折算成现在的票房价值150亿元。大概现在无人能有此盛举。
《小花》和《庐山恋》代表了那个时代,《小花》是向历史致敬,《庐山恋》是向未来致敬,陈冲vs张瑜、李谷一vs朱逢博也成为长久的茶余饭后话题。
但《庐山恋》凝结了历史的片段。上海牌、大红旗作为真实使用中的轿车而不是道具,现在的影视里很少见了。暖水瓶如今只有在《南来北往》这样的平民怀旧剧里看到,但《庐山恋》里张瑜住的涉外高级酒店(电影里用了庐山宾馆的名字,实际上客房不是庐山宾馆的,庐山宾馆没有面向山谷的客房,那位置根本不可能)房间里明明白白放着一排暖水瓶,这才是历史的真实,现在的导演、编剧编都编不出这样的细节,太想象不能了。
有机会还是应该看看。老人可以怀旧,新人可以访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