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主席:特朗普也许就是那个“天命人”——基辛格的神预测

来源:兔主席/tuzhuxi 20241125

2016年特朗普刚刚赢得大选时,民主党、建制派(包括共和党里的建制派)都非常愕然——这个事件一时超出了他们的理解。尽管2010年代,全球民粹右翼运动已经展开(从英国脱欧,欧洲极右翼政治的兴起),但由于特朗普的人设太特殊,太具戏剧成分,所以人们对他还看不清楚,不知道他只是一时现象(所谓“昙花一现”),还是代表着一种更大的趋势。                    

特朗普只是昙花一现?          

但大多数人都认为特朗普只是“昙花一现”,政治舞台上出现的一出滑稽剧,一个分岔。他不代表历史的主流,也不会改变历史发展的方向。

当时美国民主党给予的政治回应是,调查“通俄门”,认为俄罗斯干预了美国总统选举,特朗普与其串通,最后赢得了选举的胜利。他们要求因此弹劾、驱逐特朗普。          

言下之意,美国一部分的老百姓被俄罗斯人发在Facebook上的图片和帖子玩弄了,所以错误地选了特朗普。本质是精英对美国选民政治选择的否认、拒绝,否定、嘲笑,而且在道义上、认知上彻底蔑视选民。

对于他们理解特朗普在现当代政治历史上的地位毫无帮助,也让他们距离民众越来越远。          

特朗普第一任内犯了许多非常低级的错误,政绩充其量也就可圈可点,加上一个“天上掉下来”疫情,美国陷入种种经济社会问题,结果让他丢掉了2020年大选。代表美国精英建制派政治的拜登成功归位白宫。

这时,精英们松了一口气:看来,特朗普确实只是昙花一现。他确实反映了美国存在的一些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矛盾,但他的出现只是一个警示(虽然代价很大),并不会改变历史的发展轨道。

2021年1月6日,在特朗普的怂恿下,不满的MAGA支持者发动了国会山骚乱,抗议选举结果。这次活动并没有演变成一场更大的政变。民主党、建制派政客、精英们都吓坏了,“后怕”还好特朗普没能连任总统,美国民主是“命悬一线”,在绝境中被拉了回来。多亏民众做了“正确的历史选择”。特朗普这个“昙花一现”风险有点大。                    

原来拜登才是“昙花一现”,“历史”在“终结”          

2024年的大选,特朗普赢得了选举人票与普选票,碾压民主党的卡玛拉·哈里斯。选举刚刚结束时,可能还有人在抱怨是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主义让美国人拒绝了哈里斯。但到今天,选举结束之后三周,绝大多数人都明白了(即便口头不愿意承认)。特朗普的卷土重来,代表着一种更大的趋势,而且是一个历史性的趋势。

这是发生在西方自由民主“灯塔”的内部,由基层民主对精英统治阶层的一次总的反攻,一次大的清算,一场不流血的革命,一个全面的夺权,要开启的是一个新的时代。美国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都将向保守主义、传统主义、本土主义、权威主义、旧有秩序与价值体系“回归”。这是对二战以后(尤其是冷战以后)西方自由民主政治-经济-文化模式的否定,也宣告了这一模式的失败。人们惊呼:“‘历史的终结’被终结了”。          

拜登只是这个破败秩序的一种“回光返照”。在被逆转的历史潮流里,原来负隅顽抗的是拜登-哈里斯,“昙花一现”的是拜登-哈里斯。          

这时,人们不得不坐下来,仔细思考:从历史角度——甚至是大历史角度看——特朗普的复归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时一些西方知识分子又翻出了2018年英国《金融时报》给基辛格做的一个访谈,那时,基辛格老人家提出了一些当时的人还不能完全理解的洞见。现在回看,突然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基辛格老人家对特朗普的历史洞见          

500

时间是2018年7月。《金融时报》驻华盛顿记者Edward Luce找到95岁的基辛格,做了一次访谈。Edward Luce是这么描述他的计划的:“这次访谈,我的任务就是要把他从舒适区里拉出来。我想知道他对特朗普到底是怎么看的。”          

这是一个很好的时点:特朗普上任一年多,外交都已经全面铺开。访谈之前,特朗普刚刚和普京进行峰会。另外,他发动的中美贸易战已经开打。          

基辛格老人家搞了一辈子政治,是人中之人,老油条里的老油条。他虽然95岁,但还积极活跃在江湖上,怎么能随便评价当任美国总统呢。于是他兵来将挡,顾左右而言他,说各种有的没的,避免直接点评。所以Luce问了半天都没问出来。              

但老人家在中间来了这么一句:          

500         

“我认为特朗普可能是历史上那种时不时出现的角色,他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并迫使这个时代放弃它的旧有伪装。这并不一定意味着他能意识到这一点,或者他正在考虑什么伟大的替代方案。所有这可能只是一个偶然事件。”          

站在2024年看这个评论,就会发现基辛格不得了。他是在更长的历史时空维度里看待和分析特朗普的。几个要点。          

1.特朗普可能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the end of an era)。2018年的人们还不知道什么被“结束”了,现在都很清楚了

2.这样的人在历史上时不时会出现。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由于他是终结时代的人,所以不可能经常出现,而是“很多年出一个”的那种人。这样的人往往也有些特征、特性

3.特朗普在强调这个时代放弃它旧有的“伪装”(pretences)。什么伪装?站在2018年看未必清楚,在2024年看就很清楚了,即美国的精英统治集团,在各种意识形态、文化价值、政治价值、伦理价值的粉饰包装之下,利用政商联合体,操纵美国政治为己服务,将民众真实的诉求、情感、利益都踩在脚下。所谓伪装,既有阳春白雪、不接地气、脱离现实,也有表里不一、虚伪、伪善

4.特朗普可能并不自知:虽然他在扮演终结一个“时代”的作用,但可能意识不到自己的历史作用,而只是被自己的激情、本能、欲望所驱动;他有MAGA的愿景,但这只是一种主观愿望,不代表他能拿出具体的方案。在2018年,这是成立的,但在2024年,在完成了“政治大重组”后的美国,部分原有力量被扫地出门,新的力量重新加入(例如马斯克),卷土重来的“特朗普2.0”、“MAGA 2.0”和原来不同了。特朗普现在应该非常清楚自己的历史地位和作用,同时,他和他的幕僚和盟友们也有了一整套改变美国的替代方案

5.这可能只是一个“偶然事件”(accident):在2018年的时点,基辛格虽然预见到了特朗普是终结时代的人,但也不能排除他只是“昙花一现”,要下结论,还得再看。要注意,这是2018年,特朗普刚刚上任一年多。                    

最后,说说特朗普对自己的历史角色“不自知”的问题。基辛格读过理论(各种欧陆哲学),深入研究过政治史,自己也经历了历史,甚至帮助塑造了历史。他看问题是有历史感的,也有先人的理论和洞见支持。这里,基辛格对特朗普的描述,实际上援引的是黑格尔(他对欧陆哲学有很深的造诣)。黑格尔创造过一个概念——“理性的狡计”(List der Vernunft)。黑格尔认为世界是由“理性统治的,理性的精神主导着世界,推演着世界。人类历史发展演进的背后当然也是“理性”,而“理性”善于通过各种看似偶然的事件和人物,巧妙地、甚至隐秘地推动历史进程,以实现自己的终极目的。过程中,特定的参与者(个体或群体)在行动时并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朝着某个目标前进,而且“理性”非常“狡计”,非常善于利用个体的利益和激情为其服务。所以,形式上看,个人是为了道义、情感,激情、权力或利益而参与到政治和社会运动里,并且可能最终改变了历史,但这些个体只是在服务一种他们不自知、不理解的更高的意志。而这就是黑格尔的“理性”在推动历史时的运作方式。

所以,基辛格引用黑格尔的“理性的狡计”,就是说,特朗普可能就是那个“不自知”的,扮演终结历史时代、推动历史进程的人,是“理性的狡计”的一部分。

黑格尔的“历史理性”,讲的是理性,讲的是辩证法。但这里明显有很多神秘主义、超自然甚至玄学的意味,甚至和中国的天道、天命有些相似。          

500

基辛格果然读过历史,阅人无数。他早在2018年的洞见就超过了所有人。          

这里,也可以再“翻译”一下:基辛格的意思是说,你说那个特朗普啊,他可能就是那个“天命人”,虽然他不知道。只是有可能哦,有可能。           

最近更新的专栏

全部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