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拍了多少“延迟退休”宣传片

作者|谢明宏

编辑|李春晖

当年轻人多时，世界是属于年轻人的。当老年人多时，世界就是属于老年人的。从这个意义上理解老龄化社会，是不是能缓解下年龄焦虑？

反正影视领域已经先知先觉了。举目四顾，青年无聊、中年疲惫，唯有老年题材百花齐放。但同样是处理老年题材，我们这边是阿姨甜宠、天雷地火，美利坚却是延迟退休、老当益壮。

《塔尔萨之王》里，比刘晓庆还大四岁的史泰龙，出狱后没有选择颐养天年，而是再战黑帮、誓要找回昔日荣耀。这在传统香港黑帮片里，是绝不容许出现的场景。77岁的老头在帮派已是叔父辈，功能仅限于开会时当一尊活雕像。

香港黑帮是一个青年社会。跟内地程序员的晋升路径相仿，35还没混到管理层就要被优化清退了。须知，在1986年的《英雄本色》里，才40岁的狄龙就已经对人说：“我不当大哥很多年！”Are you serious？对于年近耄耋的史泰龙来说，40甚至还不到他替老大坐牢的年纪。

同样的，《老练律师》里，暌违职场三十年的女主马德琳，回来照样把对手杀得人仰马翻；《老头子》里的退休中情局大爷丹叔，跑到阿富汗从军阀手里救闺女；《绝望写手》里的老脱口秀女王黛博拉，甚至提前为我们勾勒了40年后的杨笠——段子被年轻人嫌老，但坚决不服老还想再创新高。

庆奶说得太对了！不光是中国女人过早放弃了自己，就连男人也是。三十多岁就开始放中学照片“话当年”，感慨男人花期转瞬即逝。看人家40多的石田贵雅，还是很有少年感好吗。

但是不是说美剧爱拍“延迟退休”，就是他们比我们更热爱劳动呢？硬糖君认为恰恰相反。按影视就是“缺什么补什么”的原理，国剧热衷谈恋爱，正是生活中我们恋爱谈少了。而美国人幻想延迟退休、拳打脚踢，也是他们还没被工作磋磨太过的缘故。

可不管是工作还是恋爱，能为人们增加点信心总是好的。以现在的人均寿命，成为中老年后的人生还更漫长，不支棱怎么行！

七十堪比男大

老年相亲节目里，大爷欲望太强通常会被搞笑博主剪成段子，好像老年人有性生活很羞耻。好在硬糖君从小就在报亭里学习《知音》《家庭医生》，在读者来信环节认识到了性与年龄无关。

《塔尔萨之王》里，中年美妇丽姐和史泰龙一夜风流，完事后对史大爷的身体啧啧称奇。“您已经75了？我还因为只有55呢！”天，不敢相信这句话对单身老头杀伤力有多大。史泰龙年轻时的美好肉体，难怪会被三级片导演盯上。这都老了，竟然风韵犹存！

房事通常是男人的精神状态分界线。年轻时人菜瘾大弄垮了身体，到了中年妻子状态上来了疲于应付，年纪再大点得到阳痿福报后开始钓鱼，逢人就说“老啦，不行啰！”咱们的大爷，要真有史泰龙的身体素质，肯定每天也能找好多事情做，迸发再闯职场的欲望。

美剧宇宙里，70正是闯的年纪，重新进入职场的大爷大妈和男大找实习一样，处处有机遇，时时都新鲜。史泰龙虽被老大分到了鸟不拉屎的西部城市塔尔萨，但他一到“封国”就开始整顿当地黑帮和药丸生意，纠集一帮老弱病残，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总部的人都惊了。玩黑帮，还得看老年人！

《老练律师》里的大妈马德琳其貌不扬，但老太太的优势就是“人情练达”。靠着一张慈祥的面庞，水灵灵地在咖啡店窃听到了价值400万刀的情报。旁边的律师怎么也想不到，点咖啡都要磨蹭半天的大妈，过几天会跟他“法庭见”。

一位证人对所有上门取证的律师都很抗拒，但马德琳一敲门，三句话俩人就成了闺蜜。女人间的友谊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从家庭装修聊到生理构造，从两性关系聊到自己出轨又嗜赌的丈夫。对方高高兴兴拿出证物，这可是之前律所几年都没做到的奇迹。

《老头子》里的丹叔是退休CIA，因为三十年前的一场旧事被牵扯进新一轮的暗杀。港真，普通人还没退休的时候职业技能都丢得差不多了，而丹叔还能智斗杀手，并且抽丝剥茧地查出幕后真凶。前同事哈罗德派人想把他做掉，丹叔霸气无比地回应：“你敢找我孩子，我就把你派来的人切碎了送给你。”好适合甄子丹来演个中国版，因为感觉李连杰和成龙完全打不动了。

欧美老人再战职场，难得的是没有爹味。史泰龙的人格魅力在于，让你相信跟着他干准没错。里面有个男大，简直把史大爷当成了教父。老辣的马德琳，瞥一眼就看出女上司和某先生有私情，这火眼金睛绝不是年轻人能有的！

老年仍需和解

和《瞬息全宇宙》里杨紫琼魂穿多个身份与自我和解不同，美剧里的大爷大妈是在重返职场时探寻人生答案。每天坐在沙发上喝茶看新闻，是没法真正“格物致知”的。想要找到打开老年生活的钥匙，不如重新做回年轻时擅长的事——和年轻的自己重逢，与老年的自己和解。

这些退休剧，好玩的地方在于对老年心态的微妙把握。以前《意林》哄骗国人说外国没有“坏老人”，她们不会在超市里扒掉老菜叶，也不会为了领鸡蛋乱发朋友圈。

事实上，老外的“为老不尊”跟咱们这边情况也大差不差。《塔尔萨之王》里，史泰龙做了20多年牢，某次走在人行道上是红灯，不停被系统提示“Wait！Wait！”史大爷一下子火了，边闯红灯边嘟囔：“等啥啊等，我都等了一辈子了！”

这让硬糖君突然对不守交通规则的中国大爷大妈共了情，也许这是老人特有的松弛感！公益广告对老年人来说是失灵的，“莫为几十秒，浪费一辈子”。巧了嘛这不是，老头老太一辈子快到头了，正是争分夺秒的阶段！

《老头子》里丹叔最帅的地方，不是他灵活的身段，而是处理复杂人际关系的智慧。之前为了保住饭碗而找人杀丹叔的前同事哈罗德，最后又被丹叔联合起来打boss了。两个几十年的老搭子，因为误会和利益兵戎相见，也可以重新为了共同目标再次起航。

三十年前丹叔救过一个军官，但三十年后，军官却为了利益要把丹叔送给军阀当投名状。丹叔干掉小喽啰后，用枪指着军官脑袋：“这是我饶你的第二条命！”一个现代美国老年谍战剧，竟然有点邵氏武打片的“侠气”和“豪情”，确实让人感到人们对情和义的认知，有时是跨越国界的。

《绝望写手》里的脱口秀界老艺术家黛博拉，找到年轻女孩小艾当助理，看似是想寻找职业突破口，实际却是寻找人生的出口。她为观众奉献了三十年如一日的笑声，如今却因为笑料老套要被电视台踢出局。

女儿也不理解母亲，觉得黛博拉不爱她。但女儿的主要收入其实是靠拍老妈的照片卖给“名人信息网”。当小艾告诉老黛这一切时，她淡然地说：“我想让她感到自己可以自力更生。”在最后一场演出，黛博拉讲了全新的段子。尽管依然惨败，但这就是她的人生态度。

很多时候，我们中国人喜欢以“老了”作为“算了”的借口。但实际的亲密关系和个人价值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在美国的延迟退休剧里，恰恰看到了老人们解决问题的决心。不要把问题带进棺材，也不要纠结昨天没有吃完的美味剩菜。

青年与老年

两年前硬糖君想看黄绮珊演唱会，买票搜“绝望三十”没搜出来。发现搞了乌龙，人家的名字叫“绮望三十”。为什么三十是绝望的，大概是硬糖君写了太多稿，被互联网的年龄焦虑给带跑偏了。三十有嘛绝望的，看了老美延迟退休剧，感觉三十还在“青春期”。

培根在《论青年与老年》中写：有一句经文是“你们的年轻人定会看见幻象，而你们的老年人定会梦见幻想。”年轻人比老年人更接近上帝，因为幻象是一种比幻想更为清晰的启示。换言之，思想上的青春远比年龄上的青春更重要。

欧美影视擅长将一位老人和年轻人放一起，在互相的镜像中完成对话和解。《闻香识女人》中的阿尔·帕西诺和查理就是如此。中学生查理面临着友谊与诚实的矛盾困境，老大爷则对人生已不再抱有兴趣。在查理的陪伴下，阿尔·帕西诺重新吃起美味佳肴，重新在街上飙车，重新跳优雅性感的探戈。最终，大爷挽救了年轻人的前途，查理劝阻了想要自尽的大爷。

蕾丝味很重的《绝望写手》也是如此，黛博拉和小艾互相拯救了对方糟糕的人生。当黛博拉发现小艾深夜在仓库看自己过去节目会心一笑时，两个女性达成了跨越时空的共鸣。当小艾被医护人员刁难时，脸上还包扎着绷带的黛博拉脱下墨镜为对方解围，既感动又好笑。此刻，“为了闺蜜脸都不要了”的段子被具象化。

东方的老年书写，则较少有老年人和年轻人互相拯救的套路。帮助金雅琴斩获东京电影节影后的电影《我们俩》，算是不错的艺术嫁接。女大学生小马租住在老太太的四合院里，上蹿下跳的小马点亮了老太太的房间。不是亲人的她，却给了老太太一生都在寻找的亲情。

最近一次看相关新闻是杭州奶奶666.66元把房子租给实习的大学生。评论区的网友都在打如意算盘：“大龄未婚，等我老了也便宜租一间给大学生，把他当孙子孙女疼。”为何不再大胆一点呢？按照美剧的套路，60岁奶奶完全有可能被男大误认为是40岁的姐姐。

当然前提是两情相悦，不然就变成了林·沙烨演的恐怖片《房屋出租》。美国老太垂涎年轻男租客，心理失衡把人杀了埋了。还是好莱坞想得周到，在尽情渲染老年人的魅力的同时，也做足了风险提示。

硬糖君曾写过中国公关业“第一职业经理人”刘希平，这个60多的老头每天都跟不同的帅气黑皮体育生聚会吃饭。而群嘲的声音最终变成了羡慕——当你代入的不是委身富贵的体育生，而是越老越俏的刘姥姥，快乐是显而易见的。

延迟退休刚出来时被描绘得很恐怖，但如果是美剧剧本，硬糖君愿意一试。反正该来的总会来，冷脸洗内裤不如努力去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