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令之死谁之罪?

2023年12月22日晚22时59分,清华大学“铊中毒案”受害者朱令逝世,在饱受29年折磨后,其50年人生被迫画上句号。

朱令于1973年11月出生在北京的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父亲吴承之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地球物理系,一直在国家地震局做工程师;母亲朱明新也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在中国远洋运输总公司工作。朱令还有一个姐姐叫吴今,随父亲吴承之的姓;朱令随母亲朱明新的姓。

吴今曾是崇文区当年的理科状元,考入北京大学生物系。吴今不仅学习好,其他方面也很亮眼,她的英语口语十分流利,还擅长跳芭蕾、弹钢琴。1989年4月,吴今和同学去河北野三坡春游,却离奇失踪,3天后才被找到,只是已去世多时。经过警方鉴定,吴今既非自杀,也非他杀,应该是失足坠崖而亡。可是,这一结论,却被很多人质疑。吴今的意外死亡,给朱令全家带来沉重的打击。

吴今去世后,朱令成了吴承之夫妇唯一的指望,他们在朱令身上倾注了加倍的爱。和姐姐吴今一样,朱令也是一个均衡发展的好学生,乐器方面也天赋极高。朱令多才多艺,自小学习钢琴、古琴。1992年朱令考上清华大学化学系,是物理化学和仪器分析专业学生,并成为校民乐队的主力队员;1994年荣获全国高校艺术表演独奏组二等奖。此外,她还是游泳高手,曾经在清华的校运动会上多次得到名次,还是北京市游泳二级运动员。

1994年,大三刚开学,朱令的身体开始频繁出现状况。先是突然出现短暂性失明,几天后视力虽然恢复了,但是看什么都很模糊。此后又发生了一次,朱令去医院检查却没有查出病因。1994年11月24日起,朱令身上开始出现奇怪的病情:起先是肚子疼,吃不下饭;每次疼痛发作时,连路都走不成。接着是胃部不舒服,最后她的头发开始脱落,并在几天内掉光。1994年12月11日,在清华大学年度音乐会上,朱令忍着病痛登上舞台,圆满完成独奏《广陵散》。台下,其父亲吴承之和母亲朱明新满脸泪水,只有他们知道,女儿朱令已经三天吃不下饭了。1994年12月23日,朱令入住北京市同仁医院消化内科病房,虽然没有查出病因,但住院一个月,朱令的病情得到缓解,于1995年1月23日出院。

1995年2月20日,新学期开始,朱令返校。1995年3月6日,朱令的病情再度恶化。1995年3月9日,朱令父母带朱令到协和医院的神经内科专家门诊,李舜伟教授接诊后,告诉朱令的母亲“太像60年代清华大学的一例铊盐中毒病例了”。但是由于朱令否认有铊盐接触史,并且协和医院不具备做该项化验的条件,协和医院没有进行铊中毒的检测。1995年3月15日,朱令的症状加重,开始出现面部肌肉麻痹、眼肌麻痹、自主呼吸消失。3月23日,朱令中枢性呼吸衰竭,协和医院采取了气管切开术。3月26日,朱令陷入昏迷状态,被送入协和医院的重症监护室(ICU),依靠呼吸机维持呼吸。直到8月31日苏醒,朱令共昏迷长达5个月。

1995年4月10日,朱令的高中同学、北京大学力学系92级学生贝志城、蔡全清等人当时将这种不明的病症翻译成英文,通过互联网向Usenet的sci.med及其他有关新闻组和Bitnet发出求救电子邮件,之后收到世界18个国家和地区回信1635封,其中约三分之一的回复认为:这是典型的铊中毒现象。圣裘德儿童研究医院的医生在回信中指出:“疑似铊中毒,认为根据头发脱落、胃肠道问题和神经问题等症状几乎可以确诊”。朱令中毒案是中国第一例通过互联网向全世界求助的案例。

1995年4月28日,在一位有良心的协和医生暗中帮助下,朱令父母取得了朱令的尿液,脑脊液,血液,指甲和头发,来到北京市职业病卫生防治所进行检验。当天,陈震阳教授就出具了检测报告,认为朱令为两次铊中毒,第二次中毒后朱令体内铊含量远远超出致死剂量1000倍;并怀疑有人蓄意投毒,同时建议服用普鲁士蓝解毒。直到此时,朱令才开始服用对症药普鲁士蓝。服用当天,血液中的铊离子浓度开始下降,这是朱令到协和医院求诊的第50天。一个月后,朱令体内的铊被排出,铊含量降为零,中毒症状消失。然而,还是太迟了,朱令的大脑、中枢神经、肺、肝都已受到严重损伤,脑组织萎缩,双目失明,四肢、语言及记忆功能丧失,处于重残瘫痪状态。朱令不仅丧失了所有自理能力,智力也退化到六七岁的孩童阶段。

1995年4月28日,朱明新到清华大学报案。北京警方曾立案调查,认定这是一起针对个人的恶性投毒事件。据公安局有关人士说,当时北京市工作中需要使用铊和铊盐的单位只有20多家,能接触到铊的只有200多人。警方排除了朱令本人曾使用或接触过铊盐,也排除了其家人和亲朋接触过铊盐。朱令父母委托的两名代理律师之一张捷指出:“根据警方提供的情况来看,有人故意投毒是朱令中毒的真实原因,也就是说背后存在一个凶手”。而了解内情又有数十年破案经验的老公安王补推断“嫌疑人的范围是很小的”,并根据清华大学女生宿舍的严格管理,进一步推断“朱令身边就有凶手”。

朱令同班同学王一风曾站出来,直指朱令的室友孙维有重大投毒嫌疑。对此,王一风回忆称,当年清华大学一共有7个人可以接触到“铊”,分别是两名教师(李隆弟和童爱军)、三名女研究生(87级女生陈某、88级女生赵某、89级女生朱某)和两名本科学生。其中一个为90级男生吴某,另一个就是孙维。“女研究生住在别的楼。只有孙维可以近距离接触朱令的日常用品。”

1995年,朱令的室友孙维被警方列为本案重大犯罪嫌疑人。曾有传言称警方当年“从孙维床底的箱子里找到朱令的咖啡杯”;并且“有被彻底清洗过”,孙维当时辩称“朱令在住院怕杯子落尘”。此后,案情进展扑朔迷离。1996年,清华大学派出所所长李慕成告知朱令父母,“有对象,只剩一层窗户纸了”;“上面批准后,开始短兵相接”。1996年2月,北京市公安局14处有关领导对朱令家属表示案件难度很大,仍在努力之中。1997年4月,北京警方对孙维采取了第一次突审;但8小时后,孙维由家人领回。1998年8月25日,公安机关宣布结案,并以“超过法定期限”为由解除孙维作为嫌疑犯所受到的强制措施。但匪夷所思的是,公安机关没有告知朱家此案已结,直至2008年申请信息公开时,才获悉已于1998年结办。

北京警方一直没有宣布侦破此案,也没有公开任何有关的细节和原因。但主要负责这个案件的公安局十四处李树森,在2006年对采访他的媒体记者提及:“这件事在调查工作中已有一定结论”,但“这件事情很敏感”。案件侦破为何不了了之,至今仍是个谜。据说,孙维家庭背景不一般。2007年1月,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节目播出专题记录片《朱令的十二年》,并提出“央视7问”,将此案的关注又推至一个新的高度:朱令案19年悬而未决的局面,究竟是何原因?警方当时掌握了哪些证据?案子卡在哪里?当初警方那些“只剩一层窗户纸了”的表态是否属实,又指向哪个嫌疑人?对朱令家属的询问乃至申请信息公开,究竟为何搪塞、不予告知?玄之又玄的所谓“法律、法规及相关规定不予公开的其他情形”具体指的是什么?特别是公众质疑的,当年本案有没有受到权力的不正当“干涉”?2008年5月12日,朱令父亲吴承之向北京市公安局提交了要求公开朱令急性铊中毒案侦破过程和结果的申请,并于当日被受理。5月30日,北京市公安局以“法律、法规及相关规定不予公开的其他情形”为由,对此申请发出“政府信息不予公开告知书”。2009年,朱令家人在律师的陪同下再次到北京市公安局要求公开案件信息,同时了解案件侦破进展。多年过去,公安部门的回复一直都是 “正在调查中”。

2013年4月中旬,复旦大学投毒案让人们再次关注起当年的女孩朱令。百度贴吧、新浪微博等网络平台上陆续出现大量相关评论,并对警方的侦破工作是否公正表示质疑。5月6日起,新华网、环球网等主流体相继跟进报道,呼吁及时澄清朱令案传闻,舆论影响进一步扩大。5月7日,《解放日报》以《永远的22岁》为题大篇幅地报道了朱令悲惨近况。5月8日,北京市公安局通过微博“平安北京”发布消息称,对该案件“仍未获取认定犯罪嫌疑人的直接证据。碍于证据灭失等客观因素,此案最终无法侦破”。警方表示,始终坚持依法公正办案,未受到任何干扰。5月9日,人民日报也发表了题为《朱令案,公开是一剂解毒良药》的评论文章,文中称:“唯有公开才能挽回迟到的正义,唯有公开才能不负公众的期待。”

让人遗憾的是,案件历时多年未能侦破。吴承之、朱明新夫妇在一波又一波网络关注之下,面对女儿反复的健康状况,不怨天尤人,也不激烈抗争,不卑不亢,保持尊严,平和温良,从不放弃,坚毅而淡然,隐忍而不屈。在朱令中毒患病后的29年间,夫妻二人悉心照顾女儿,以便让她得到最好的照顾。吴承之夫妇二人做了明确分工,一个人负责从凌晨到中午,一个人负责从中午到子夜,24小时守护在朱令身边。2003年11月,朱令陷入昏迷,被宣布病危。在这之前的几个月,吴承之再一次重新谈及女儿的案子:“这个事件本身,对我们来说已经放下了。没必要了。”“比不明不白好多了嘛,清清楚楚。”

2023年11月24日,朱令在北京度过了她50岁生日。12月22日晚,朱令离开了这个待她并不公正的世界,留下为她奔波的年迈的父母。目前,朱令的父母吴承之和朱明新已年过八十。

想当年,朱令身为顶级名校才女,是那样光彩耀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可是,谁也不曾料到,这样如花似玉的青春年华,却在21岁那年戛然而止。凄惨的人生,可惜!伟大的父母,可赞!灭绝人性的凶手,可恨!令人唏嘘的真相,可叹!

朱令已经不幸离世,也许该案终将被尘封,但公众仍然期望真相不会被淹没,依然期待真相有一天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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