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混合战争”如何脱颖而出?
作者:兰顺正
首发自:《现代兵器》内部版
据法国《世界报》网站2月14日报道,法国陆军在未来几年里会进入一个巨大变革期,这是总统马克龙在1月20日给军队的致辞中宣布的。此次报道指出,为了能实现变革,法国陆军需要新增两个司令部,其中之一是为了针对“混合战争”和特别行动,而这也使得“混合战争”再次引发各界的关注。
界限模糊的新战争形势
近年来,“混合战争”已经成为军事领域以及国际关系界的热词。现在许多文献都对“混合战争”这个术语做出了各种解释,不同的专家、军事分析家也对混合战争的概念有不同的说法。比较公认的定义是,“混合战争”指的是综合使用政治、经济、信息和法律手段,以常规和非常规军事力量避免大规模正面冲突的竞争方式。“混合战争”可以是隐蔽的,也可能是公开的,往往呈现一种模糊的状态,即既没有发生大规模军事冲突,也不完全处于和平状态。
其实有关“混合战争”的概念可以向前追溯很久,如孙子提出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军事思想。放到现代,美国对于“混合战争”则可谓是轻车熟路。在冷战时期,美国就公开为苏联集团的反政府团体提供政治帮助、采用各种经济手段增加苏联及亲苏政权的经济困难、为亲苏政权内反政府组织提供经济支援、在苏联及其势力范围内进行反苏宣传、或者直接采取有限军事行动推翻和苏联合作的左派政权等,最终推动了苏联帝国的瓦解和苏联政权的崩溃。

“颜色革命”具有典型的“混合战争”特征
冷战后,美国对于“混合战争”并没有降低重视程度。“混合战争”这个词汇早在2005年就已经在西方出现了。当时的美国海军陆战队中将马蒂斯(2017至2018年担任特朗普政府国防部长)和中校霍夫曼提醒美军可能需要面对非国家行为体发动的非传统方式的战争,这些威胁包括“非传统对手”和“非常规挑战者”,例如恐怖主义、叛乱、无限制战争、游击战、毒贩活动。美国也可能面对源于“失败国家”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与恐怖主义、“流氓国家”、非国家行为体结合到一起,无规则地随意地攻击美国的基础设施、交通网络和金融体系这样一些非传统的作战目标。2007年,美国军事专家弗兰克•霍夫曼提出,传统的“大规模正规战争”和“小规模非正规战争”正逐步演变成为一种战争界限更加模糊、作战样式更趋融合的混合战争。另外至少从 2010年起,美国的政策文件开始频繁提及“混合战争”威胁,强调战争与和平的“二分法”不足以描述当代冲突,未来冲突的主要形式将是界限模糊的“混合战争”。2015年美国发布的《国家军事战略》正式将“混合战争”列为需要重点应对的威胁模式。有分析指出,在乌克兰“橙色革命”以及叙利亚内战中美国就在一定程度上使用“混合战争”战略与俄罗斯博弈。
后来居上的俄罗斯
而俄罗斯也较早地接受了混合战争理论,并通过实践显出后来居上之势。俄罗斯联邦武装力量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大将2013 年在《科学在战争规律预测中的价值》一文中指出,现代战争的界限变得模糊,确定战争状态愈加困难,常规军事手段需要政治、经济、信息、人道主义及其他非军事手段的支持。后来在2016年3月发表的名为《“混合战争”需要高科技武器和科学依据》的报告中,格拉西莫夫首次系统阐述了对“混合战争”的理解,他认为现代战争所使用方法的重心越来越向综合使用政治、经济、信息及其他非军事手段方向转移。
鉴于格拉西莫夫是俄罗斯军方领导人,他对“混合战争”理论的论述和阐释,可以理解为代表俄罗斯官方的思维。通过对其理论的分析,可以看出俄罗斯政府对“混合战争”的理解,认为未来战争是国家行为体、非国家行为体以及个人等战争主体的混合参与,是常规战争、非常规战争等战争样式的混合,是各种军事行动的混合,是政治、军事、经济、民生等多领域的混合,是击败敌军和争取民心等多种作战目标的混合。参与范围由单一的军事领域拓展到了政治、经济、文化、民生等领域;斗争方式由军事冲突向外交战、经济战、网络战、心理战、舆论战等多方向发展。其核心要义是“乱中取利”,主要目的是争夺人心,颠覆对方政权,讲的是以巧取胜。

俄乌博弈中处处可见“混合战争”的影子
2014年的克里米亚事件以及乌克兰危机,让“混合战争”被政界、学界和媒体界广泛关注。据报道,当时俄罗斯就应用了多种“混合战争”的形式。首先俄罗斯在当地培植亲俄的代理人,扶植亲俄的政党和政治领袖,塑造政治合法性,扩大莫斯科在当地的政治影响力;其次在克里米亚俄罗斯秘密出动“小绿人”,军民结合,以压促降,而在顿巴斯地区俄罗斯则采用特种战和常规战双管齐下;同时在危机期间,俄罗斯投入巨大的资源,应用全球化工具,网上网下结合,展开大规模的宣传活动,制造各种真真假假的信息,以掩盖俄军干预乌克兰的事实,打击乌克兰政府和政治领导人的威信,消弭乌克兰人的斗志,影响世界舆论。另外,当时俄罗斯始终把经济手段作为制衡乌克兰政府的有效杠杆,乌克兰对俄天然气严重依赖,俄历来以较低的价格向乌输气,乌克兰危机后,俄罗斯先后两次提高向乌供气的价格,不断威胁停止供气,并同步限制从乌克兰进口产品、停止购买乌国债以及催还乌借俄巨额债务等手段,向乌克兰当局施压。

克里米亚事件中的“小绿人”
在克里米亚事件之后,俄方进一步研究和发展了“混合战争”理论。俄罗斯高层认为,有必要建立国防控制中心(NDCC)以统筹协调俄罗斯的资源和能力。2017年2月俄罗斯《红星报》报道,俄罗斯国防控制中心将73个联邦行政机关、85个俄罗斯联邦主体机关、1320个国有企业和国防企业连接到“一个部门间互动的单一系统”。2017年12月格拉西莫夫表示,俄罗斯国防部已经建立了一个管理俄罗斯安全政策的中心机构——国防控制中心,其主要职能是中央指挥、安全协调和规划。格拉西莫夫认为,不仅仅是国防部,每个政府部门都必须有一个清晰的管理结构,并能够在数小时内启动应对危机机制,支持“混合战争”。后在2022年爆发的俄乌冲突中,俄罗斯在乌克兰除了开展传统的军事行动外,也展开了一场由“代理人”战争、网络战、信息战、舆论战、外交战、反制裁措施等组成的“混合战争”。
不难看出,“混合战争”理论的出现,是对国家综合战略决策、战略资源统筹、战略手段综合运用能力的重大考验,涉及国家安全各领域的问题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对此有关方面应尽早做好准备,以迎接未来“混合战争”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