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接受美国集束炸弹的前因与后果

美军上一次使用集束炸弹还是2003年在伊拉克打萨达姆，这已经整整过去20年了，当年关注那场战争的中学生如今都成了中年大叔。上周五美国总统拜登签字确认给乌克兰提供集束炸弹，按照行业规矩来估计，目前属于商家打包发货和快递员收件阶段，距离乌克兰收到炸弹并将其发射到俄军阵地还需要一些时日。

拜登那边同意发货后，全球媒体大肆报道这件事，但是并没有引起很强烈的反对，欧洲盟友当然不反对，其它国家也只是表达担忧，就连俄罗斯也显得很隐忍。最强烈的反对声来自国际非政府组织“人权观察”和“美国非政府武器控制协会”，反对的理由都是担心哑弹对环境和平民带去的长期伤害。这种比较平淡的舆论环境是乌克兰喜闻乐见的，乌军的反攻形势会因为这批集束炸弹到货后发生重大改变。

严格来说，美国这次发给乌克兰的是集束炮弹，是通过火炮发射的，不是用火箭发射也不是用战斗机发射。集束炮弹的外形长得跟常规炮弹基本一样，但是弹头里面完全不同，两者在目标点爆炸后的效果差别更大，弄清楚这一点是各位理解此次援助的基础。

(美军空投型集束炸弹BU-105)

大部分常规炮弹采用撞击引爆，然后地面被炸个深坑，同时释放的大量破片杀伤敌方目标；还有一种在目标上空引爆，释放的碎片向地面散射杀伤敌方目标。常规炮弹造成的伤害随着距离递减，意味着离弹坑越远越安全。但是集束炮弹就不一样了，这东西在接近目标上空时主动引爆，这次爆炸的能量并不大，其作用只是把炮弹外壳炸开，让内部的小炸弹暴露出来，高速旋转的炮弹把这些小炸弹甩在一个足球场大的区域内，它们落地后各自引爆，上演一场壮观的地面烟花秀，尘埃落定后片甲不留。

美国这次援助乌克兰的集束炮弹型号为M864，这种炮弹肚子里装着88枚“小手雷”，这些手雷根据炮弹的作用不同分不同种类，有的是破片手雷专门对付人，有的是破甲手雷专门对付坦克战车，还有的是燃烧弹专门纵火。集束弹药最大的争议在于其释放的“小手雷”不会全部引爆，有些完好无损地留在地面，在战后相当长的时期内持续祸害人。美军这种集束炮弹的早期型号哑弹率高达20%，所以发射一枚出去平均有16颗小手雷不爆炸，变成躲在暗处的地雷。而有专业分析人士称，俄罗斯集束炸弹的哑弹率高达40%。

那么如何降低哑弹率呢？传统的方法是尽可能提高“小手雷”的引信灵敏度，让它落地后只需轻微的撞击就立刻引爆。但是如何确保它正面着地呢？设计人员在小手雷的后面绑了一根尼龙带，当手雷离开弹体飞向地面的过程中，这根带子因为空气阻力发挥了稳定器的作用，就像弓箭的羽毛一样确保手雷头部着地，可以说处心积虑地确保它落地时引爆。当然提高引爆灵敏度的同时，也提高了哑弹的危险性，无辜者轻微触碰哑弹就可能丢一只脚，或者丢一条腿，甚至丢掉性命。

（美军集束炮弹的子弹药）

即使调高了引信灵敏度而且稳定了方向，也不能确保“小手雷”一定会爆，因为地面情况太复杂，比如小手雷落地前蹭到了树枝改变了方向，落地时引信可能不触发；再比如小手雷落在松软的草地或者刚刚耕种的田地也不会爆。可以说理论测试的数据再好，在实际战场上哑弹都存在，有排雷工程师表示战场的实际哑弹率一般是实验数据的7倍左右。由于哑弹不可避免，所以2008年在挪威推出了《集束弹药公约》，全球多达123个国家签署了该公约，主动宣布不使用集束炸弹，该公约推出后全球99%的集束炸弹被销毁，但是俄罗斯、美国和乌克兰都没有签署该协议。

从俄乌战争开始到现在，俄罗斯人一直在乌克兰使用集束炸弹，要么用飞机发射要么用“飓风”火箭炮发射，或许因为它自己毫不遮掩地使用了太多次，所以当美国宣布给乌克兰援助集束炮弹时，它也就不好意思高调反对。乌克兰政府的心理活动是：俄罗斯能用那我也能用。而且乌克兰已经对俄军使用过，用的是手头留下来的苏联货，储备少哑弹率也高，并没有在战场上取得优异的成果。年初乌克兰就向美国申请集束炮弹，如今终于获得了批准。

这半年期间，美国一些议员和两党重要成员联名向国会提交议案，他们认为传统炮弹杀伤力太小，导致西方各国给乌克兰援助炮弹的压力很大，储备掏空产能也跟不上，考虑到美国库存的集束炮弹有300万枚，一枚集束炮弹可以抵得上10枚传统炮弹，所以提供集束炮弹能大大缓解传统炮弹的供货压力，再说人家乌克兰人也愿意用，而且俄罗斯一直在用，所以我们应该立刻给乌克兰发货。

（M483A1炮射集束炮弹剖面图）

美国虽然没有加入《集束弹药公约》，但是美国自己的法律有严格规定，禁止转让和销售故障率超过1%的集束炸弹。这个数据实在苛刻，美国人自己的技术都达不到。拜登政府这次转让给乌克兰的集束炮弹是1991年海湾战争期间生产的，距今已有32年时间，其哑弹率是肯定高于1%的。后来美国军方对这批弹药进行了改进，给内部的子弹药加入了自毁装置，让那些落地不爆的哑弹到时间后自动引爆，即使采用这种看似毫无破绽的做法，哑弹率也只是被降到了2.3%的水平。

为此国会专门投票表决同意转让哑弹率不高于2.3%的集束炸弹，用他们的话说是国会达成了谅解，拜登这才签下自己的大名确保这批炸弹顺利发货。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来，有了国会的批准，美国政府就可以违反自己制定的法律。虽然这种“国家违法”行为很奇怪也不体面，但是毕竟走完了既定的程序，完全可以应付各方的质疑和投诉。

乌克兰人在反攻期间发现自己的人力和炮弹不占优势，俄罗斯在半年时间挖了大量的战壕埋设了大规模的地雷阵，这是反攻遇到的最大障碍。如果把普通炮弹换成集束炮弹，提高打击效率和范围，就能大大弥补乌军在兵力和弹药方面的不足，打破目前的僵局。为了说服那些反对者，乌克兰政府也做出了4项承诺：集束炮弹只在乌克兰本土使用，只给俄罗斯军队聚集的地方使用，及时登记发射时间地点并向盟友通报，同时乌克兰将启动排雷工程师技能培训，战争一结束就开始排除安全隐患。

（俄罗斯在乌克兰使用的集束火箭弹体）

所有那些反对集束炸弹的人，最大的理由是担心哑弹给环境和人员带去长期隐蔽的危害。对此乌克兰政府官员不以为然，他们表示相比俄罗斯占领国土的事实，相比俄罗斯在自己领土上埋下的无数地雷，相比俄罗斯严阵以待的炮兵和装甲师，哑弹造成的威胁和伤害不值一提。

当美国的集束炮弹飞向俄军阵地的时候，俄乌战场将进入“集束炮弹混战”阶段，全球各地库存的集束炮弹也会打包发往乌克兰方向，跟西方友好的国家发给乌克兰，跟俄罗斯友好的国家发给俄罗斯，这场战争将大量消耗目前库存的集束炮弹，根据其最终改变战场形势的程度，也可能引起部分国家退出《集束弹药公约》，部分国家恢复生产集束炮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