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秀》：领导们的做秀艺术

　　池莉小说及同名影视作品《生活秀》，我都看过。书中的女主人公来双扬让人印象深刻，她风流但不下流，精明而且泼辣，嘴硬却又心软，是个凤姐式的典型的武汉女人。改编的同名电影中，来双扬美则美矣，可惜少了很多市井气。听说小说也改编成了电视剧，但我没时间看。同样地，电影里边也少了很多有趣的细节。例如有个小角色——张所长，在这个指鼠为鸭的年代，领导们的做秀艺术也颇为发人深省。

　　来双扬为了让弟弟来双久能有一份生活保障，必须争取祖上的房产到自己名下，为此她多次找房管所的张所长。张所长身处体制之中，多年以来，早已深谙如何“打太极”，书中张所总结了自己非常丰富的经验：首先，我们的干部，做工作不是要立竿见影地解决什么问题，而是要搞平衡，和稀泥，维护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其次，不给当事人弄得难度大一些，以后谁都爱生事；再说，难度大了，跑断当事人的腿了，到时候当事人只会更加感激你。因此上，张所该拿的好处照拿，事情却是一拖再拖。最后见来双扬花大血本，请他去五星级酒店吃饭，点了很贵的菜，又许诺将九妹嫁给他犯花痴病的儿子，才帮双扬把问题解决了。年轻时读这本小说，只觉得张所长官僚主义。等到自己也在机关呆过两年，才明白自己实在“太傻太天真”，这种人自有他的道理。

　　后来我毕业工作后，挂职了某镇的三讲办主任。在整理三讲意见书时，发现多份对领导的意见，是“批评”他只顾工作，不注意休息。原来现实生活真有这么好玩的事情啊。甚至办公室内部学习三讲材料时，领导读完材料之后，竟然大加批判，说三讲是讲吃讲住讲玩。他如此“反动”，让我颇为吃惊。可见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大家都装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事情好玩就好玩在这里。“此中有真义，欲辨已忘言”。我们都要装作什么都不懂，因为懂了就很危险。官僚主义既是形式，又是内容。必须把真实的社会关系隐藏起来，而以套话来搪塞。这就是官方的意识形态之所以那样的无生气、庸碌与虚伪的原因。很多人总是满腔愤怒地批评官方作风，却不知道它也不能不如此表演。

　　后来我出差经过武汉，专门带我的领导去了烟火气缭绕的户部巷。我喜欢这里的歌声、琴声、吆喝声、划拳声、喝酒声，在我看来甚至比读书声还要好听。就像我更喜欢满身烟火味的来双扬，而不喜欢她那个有文化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妹妹那样。读书人讲起道理一套一套的，却不知道生活就是一场秀，它不是一本书，也不是一首歌什么的。要活下去，靠的是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