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奥地利老纳粹谈德奥合并
1938年2月至3月的事件对奥地利公众(包括我在内)来说完全是意想不到的。当时的报纸对种种协商和谈判(最终导致德奥合并)的结果只是做了非常粗略的描述。我们这些所谓“民族主义者”几乎完全不去考虑,德奥合并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我们虽然多年来一直盼望德奥合并,但它真正发生时,我们甚至还产生了一些疑虑。
1938年2月12日,奥地利联邦总理许士尼格前往贝希特斯加登,会见希特勒。当时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奥地利问题很快就会得到圆满解决。
1938年2月20日,阿道夫·希特勒在帝国议会做了演讲,奥地利问题进入了决定性阶段。在这次演讲中,希特勒阐明了他的一大目标:德意志民族的统一。这就是大德意志帝国的宣言。作为回应,许士尼格于1938年3月9日在“祖国阵线”官员面前宣布,将于下个星期日举行全民公决。这事实上去除了德意志帝国和奥地利人民之间的障碍。
许士尼格作出举行全民公决的决定时,并没有向他的内阁透露自己的决心。他要求奥地利人民选择“一个自由的、德意志的、独立和统一的奥地利,选择和平与工作,以及平等权利,所有承认奥地利民族和祖国的人都应当享有此权利”。所有人当然都会同意这些陈词滥调,但支持它就意味着支持许士尼格的统治。他的专制政府不是通过选举上台的,居然还厚着脸皮,把人民对和平、幸福和繁荣的呼声当作自己存在的理由。
3月10日和11日,维也纳的紧张情绪达到了顶点。我决定不参加全民公决,并得知,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1938年3月11日是个星期五,这天早上,维也纳的大街上很不太平,这是“祖国阵线”的宣传攻势造成的,他们的喽啰乘坐着崭新的卡车,高速在城内奔驰呼啸。
……
奥地利国内一派普天同庆的气氛,人们一连几个小时都聚集在大街上,不肯散去,热烈讨论当前的国家大事,一找到合适的机会就高呼:“万岁!”到处都悬挂万字旗,“希特勒万岁!”的欢呼也随处可见。
我在马利亚希尔夫大街观看了德国军队进驻维也纳的仪式,那里已经成了旗帜的海洋。和其他人一样,我也欢欣鼓舞地欢迎这些德国军队的兄弟,在一战中他们是奥地利人的忠实战友。这些德国士兵将为奥地利未来的和平发展保驾护航。在维也纳,从来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像这些德国士兵一样受到如此热情洋溢的欢迎!
1938年3月15日,阿道夫·希特勒亲临维也纳,我们在环城大道上观看了盛大的阅兵式。我的公司将在皇宫的一家博物馆安装脚手架,其位置恰恰在希特勒讲坛的旁边。我和我的工人一起借此机会观看了德军的分列式,他们受到了极为热情的欢迎。阿道夫·希特勒的声音从英雄广场的扩音器中传出:“此时此刻,是我一生中对德意志人民作出最好交代的时刻。作为元首和总理,我向历史宣布,我的祖国回归了德意志帝国!”对我们来说,他的这一席话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大约一个月后的1938年4月10日,那次著名的全民公决在奥地利举行了。我可以诚实地说,这次全民公决中,绝没有暴力强制和威吓行为。就连我那些属于极左阵营的工人,也投了赞成票。奥地利的主教们也热情支持德奥合并,这显然极大地影响了公决的结果。
维也纳的因尼策红衣主教在1938年3月18日写给纳粹党党部书记比克尔[1]的信中写道:
(维也纳大主教的纹章)
维也纳,1938年3月18日
亲爱的党部书记先生:
我在这封信中附上各位主教的声明。从中您可以看出,他们在完全自愿、没有受到任何强制的情况下履行了国民义务。我相信,这份声明能使我们双方在日后合作愉快。致以崇高的敬意,并
希特勒万岁!
红衣主教因尼策
郑重声明
值此奥地利的重大历史时期,我们,奥地利教会的主教,根据我们的坚定信念和自由意志,特此宣布:
我们喜悦地认可,国家社会主义运动无论是在德意志帝国的国家建设、经济发展还是社会福利方面,都取得了无与伦比的伟大成就,尤其是特别保护和促进了最贫困阶层人民的利益。我们也相信,国家社会主义运动已经排除了毁灭一切、不信神的布尔什维克主义的危险。
国家社会主义运动的成就得到了主教们的祝福和对未来的美好祝愿。信徒也会受到这样的教谕。
作为主教,我们认为,在全民公决之日,宣布我们是德意志帝国的德意志公民,是最不言而喻的公民义务。我们希望,所有虔诚的基督徒都明白他们对祖国的义务。
维也纳,1938年3月18日
签名:亚当·赫福特(克拉根福主教).
因尼策红衣主教(维也纳主教)
斐迪南·帕夫利科夫斯基(赛考—格拉茨主教)
西吉斯蒙德·魏茨 (萨尔茨堡主教)
米夏埃尔·梅墨劳尔(圣博尔滕主教)
约翰·玛利亚·格法尔纳(林茨主教)
自1918年以来,我们就为了意识形态、经济和政治的原因而支持德奥合并。在德国执政的究竟是社会民主党人,还是民粹派或是任何其他派别,对我们来说都无所谓。但我们特别热情地支持与纳粹党执政的德国合并,因为纳粹党让德国复兴了。
在随后的几个月里,奥地利正式与德国合并了,这段时间就不是那么愉快了。对当时的局势做个完整描述是很困难的,而且要我讲那些造成关系冷淡的坏事,也不是很合适。我前面已经谈过,奥地利本土的学生社团都被废除,被德国的学生组织吸纳了,这种做法是错误的。另外,很快纳粹党的官员就蜂拥来到奥地利,来教育他们的奥地利同志。这种教育规模极大,而且是由很多不同组织执行的。我窃以为,慕尼黑的纳粹领导人犯了一个严重错误。他们派往奥地利的不是真正品质优良、性格坚定的专家,而是一些不学无术的乌合之众。
所以,心地善良的奥地利人往往受到亏待和误解。这些党棍对奥地利的了解几乎完全来自地摊文学、虚假的浪漫主义报道和“鲍比伯爵”[2]式的笑话。我认识一位来自德国西部的纳粹党地区集团领袖[3],他听到奥地利人的德语讲得很好,居然感到吃惊!他还以为奥地利是个巴尔干国家!
德国人对奥地利历史知之甚少,这对我们打击很大。他们居然试图向奥地利人传授民族荣誉感,这真是莫大的侮辱。还有,他们居然把来自奥斯特马克[4]的士兵戏称为“鞋带同志”[5]。这又是一个侮辱!
有两点我要说清楚:首先,我在表达自己在1938年及随后几年里的意见时,毫不隐晦,完全光明磊落。其次,纳粹党有一些非常优秀的成员,他们了解奥地利文化,能适应奥地利的生活方式。
有一种说法叫做“美因河线”,指的是北德和南德之间文化上的差异,或者说是普鲁士人和其他德意志人之间的差异。这种文化差异或许存在,也许至今在奥地利还有这种说法,但这个词一般是用来描述德国人那些令人不快的品行。这种以美因河为界的文化差异主要存在于惹是生非之徒的脑子里,因为德意志民族各个分支之间的共同点和统一性要比不同点强大得多。但是,如果我们不能对文化差异加以宽容,那么我们怎么能当欧洲人或世界公民呢?
[1]约瑟夫·比克尔(1895—1944),纳粹德国政治家与议会成员,纳粹党的早期“老同志”之一,负责德奥合并的全民公决,后负责将奥地利在政治、经济与文化上融入德国的工作。1939—1940年担任维也纳党部书记与总督期间开始驱逐和迫害犹太人,因贪污犹太人财产而被免职。后担任洛林、萨尔等地区的领导人,最后病逝(可能因形势绝望、压力巨大而谨慎崩溃)。
[2]“鲍比伯爵”为奥地利20世纪初到90年代流行的幽默漫画人物,有很多相关的笑话和电影。故事中,鲍比伯爵是一个虽然破落、没受过像样的教育但彬彬有礼的贵族。
[3]地区集团领袖(Ortsgruppenleiter)为纳粹党组织在一个城镇或大城市的一个区的领导人。(编者注)
[4]奥斯特马克(Ostmark 字面意思为“东方边疆”)为德奥合并之后对奥地利的称呼。(编者注)
[5]当时德军的军靴是无鞋带的“一脚蹬”,而前奥地利军队用的是有鞋带的军靴。(编者注)